我们的关系

　　今天这橡筋，断的还真是及时，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陈皓，让他相信，我没有听见他和齐文凤的对话了。要是这橡筋没断，头发没批下来，就算他找我的时候，我的确是戴着耳机的，可依着他多疑的性格，他也一定还会去调电梯里的监控，那样一来，我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难过了。和公司的合同，还有剩下最后一个月，我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给自己找罪受。
　　当我下班，回到租屋时，我对面的门开了。
　　晃眼一过，那个男人正坐在那张深灰色的沙发里，翘着二朗腿，晃着深灰色毛拖，“嗯，我知道了”，和谁讲着电话。或许是我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在我停下的那一秒，他就已经抬头，向我看来。
　　在四目相遇的那一刹那，我依旧以我最快的速度避开了。
　　它还是太过熟悉了！
　　拿钥匙，开门，关门，既隔绝了那道审视而来的目光，同时也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
　　7点半左右，我正端着碗在吃饭，就有有人敲响了我的门。
　　开门一看，陈蓓华。
　　“母”
　　“这个人，是洽权地产的老总，四十五岁，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我已经和他约了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启明咖啡厅，记得去！”
　　我未说完的话，扔来的照片，飞到脚边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陈蓓华离开的脚步声，还有那个帮我捡起照片的人，“请还给我吧，先生！”我只是冷冷的说着。
　　一如当年要我嫁给顾子俊时一样，从来都是通知，不是商量。
　　“你要去相亲？”
　　“先生，请记住你的身份，我们只是邻居！”听着他的讥诮，夺过他手里的照片，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在冷冷的说完以后，就冷冷的关了门。
　　我没有仔细地去看那张照片，只是晃了一眼，就去继续吃饭了。尽管食不下咽，可还是努力的吞咽着。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何止四十五岁，五十四岁都不止。不仅秃顶，额头上的层层折子都可以和树心里的年轮相比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便只是一张照片，我都能感觉到它的猥琐，倍觉恶心。
　　可是我不得不去，因为这是陈蓓华的命令，也是叶庭风的命令。
　　最后一粒米饭进口，我站起身来，开始收拾餐桌。
　　晚饭过后，我突然就想要出去走走。
　　明义上是相亲，但是我有一种直觉，事情绝对不只是相亲那么简单。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嫁给顾子俊以前，就已经上演过了。
　　“出去散步？”
　　打开门的一瞬间，听着这个声音，我只是点了点头，就走过他的面前。我还是不敢去望那双眼睛，我怕我今天晚上还会失眠。
　　不过才八点左右，小区内，街道上，就已经全都是华灯的光亮。
　　“叶小姐，这大冷的天，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散步，要小心啊，早点回去，别着凉了。”
　　听着保安的关心，我向他说了一声谢谢。
　　走出小区，整个街道上，就只有我一个人走的“悠闲”。
　　风的呼啸，雪的纷扬，在这个季节里肆无忌惮着。
　　“叮咚”
　　欧阳菲菲：初桐，在干嘛呢，好无聊啊
　　欧阳菲菲：我们那边一定下雪了吧，我这里好热啊，快烤熟了
　　欧阳菲菲：初桐，你在不在啊
　　我：在
　　欧阳菲菲：那你干嘛回我这么慢
　　我：欧阳大美女，我是手机打字
　　欧阳菲菲：好吧，我错了
　　欧阳菲菲：不过，你在干嘛啊
　　看着不停跳出的信息，要不是知道她的打字速度，我要怀疑她是在拿我练字了。我这一句话都还没有打出来，她就“叮咚叮咚”的给我来了十多条信息。
　　我：散步
　　欧阳菲菲：那么冷的天，你居然在散步
　　欧阳菲菲：出什么事了
　　我：没什么
　　我：就是和公司的合同快到期了，在考虑要不要续签
　　到现在为止，已经半月过去，我都还没有告诉她，我已经和顾子俊离婚的这个消息。
　　两年前，在我通知她的时候，她是临时从澳洲飞回来的，当时还把我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什么结婚结的这么急，都不提前通知她之类的。现在两年过去，要是我在这个时候选择把我和顾子俊离婚的消息告诉她，我敢保证，她一定会气的马上连夜从澳洲飞回来，替我讨一个公道。
　　十来年的好友，我太了解她了！
　　当我回到租屋的时候，都已经快九点半了。
　　“我刚去买了夜宵，进来一起吃点？”
　　“不了。”看着面前的这双皮鞋尖，听着头顶的话，我淡淡的说道。这个人好像特别喜欢这种淡淡的古龙水，仅有的几次见面里，他好像都喷着它，就连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是。
　　“低着头和人说话，呵~，你这人不仅冷淡，还很没礼貌！”
　　“随先生怎么认为吧。”
　　走过他的面前，我关了门。低着头？我只是不想再因为那双眼睛，而去想起那个人，再像那两个晚上一样，又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出门，我又和对面撞了一个正着。
　　“抱歉！”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不再是我撞到他，而是他撞落了我手里的垃圾袋，不，准确的来说，是我在两手碰触的那一刹那，主动丢了手中的垃圾袋。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垃圾，我转身回去拿了扫帚，把它们都扫起来，重新装进袋子。
　　他的手，就和他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样，太冷了，冷的让我害怕。
　　“我在向你道歉，你连一句‘没关系’都不会~？”
　　又来了！
　　又是这样的语气！
　　“没关系。”如他所愿，我说了，然后也走过了他的面前。
　　“我也是去上班，我送你吧。”
　　“不用了。”
　　牵出单车，我离开了小区。
　　“真的不要我送？”
　　看着停在身边的高档车子，我一句话都没说，就踩着单车走了。
　　车子驶过身边，我也在余光里，看见了那缓缓合上的车窗，以及从那逐渐缩小的缝隙中传来的......笑。对，就是笑，让我不寒而栗的笑！
　　一个激灵里，我继续踩着我的单车。
　　打开电脑，八点十五分！
　　“卧槽！叶初桐，你要不要这么准时？每天都是八点十五分！”
　　“有本事你也这样啊。”
　　“林雪芹！”
　　看着玩笑中的二人，我习惯性的向着茶水间走去。
　　“叶初桐，你那天听到我和陈皓的对话了对不对？”
　　守在茶水间门口的齐文凤，被她关上的门，我站在那里，看着她。
　　“叶初桐，陈皓说你那天没有听到我和他说的话，我不信。你虽然批着头发，但你当时根本就没有戴耳机，你的耳机是你在十七楼戴的！叶初桐，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
　　“嘭~”
　　“这他嘛一大早的是谁把门关啦？！还要不要人喝水啦~茶水间你一个人的呀？脑子有病啊~喂，里面的人，赶紧开门！喂~”
　　“怎么了？这门跟你有仇啊？”
　　“不知道是谁从里面把门关了，我今天还没吃药呢！”
　　“事情？什么事情？”看着齐文凤，我依旧是昨天面对陈皓是的样子，一无所知。
　　“你真没听到？”
　　“文凤，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踹门声越来越大，就连门锁都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这个唐明月都才32岁，脾气却越来越暴躁了。
　　“我骗你有钱拿吗？”见她还再怀疑，我便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那好吧。”
　　齐文凤开门了，正踹门的唐明月一脚踹了个空，还好林雪芹及时扶住她，不然，她这一大清早的，估计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
　　不过她也咒骂出声，尤其是在看见齐文凤的时候。
　　她的高跟鞋，就差把地板都给踩穿了。
　　“初桐，你怎么和齐文凤在这里呆这么久，还把门都关上了。”
　　“没什么，就是闲聊了几句。快走吧，早会要开始了。”
　　我知道林雪芹和唐明月都不信，但我也没有打算告诉她们。
　　别人的是是非非和我没关系，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多管闲事。
　　早会结束，我去了总监办公室，向吴敏淑请了半天假。她问我理由，我只说是处理一些私人事情，她没有为难我，答应了我。
　　下午三点，我准时到了陈蓓华说的那个地方，也看见了那个照片上的人。
　　这人岂止才四十五岁，根本就一个老头子！
　　和照片里相比，两鬓花白就算了，额头上的折子都可以存水了，他的那双眼睛，尤其是那里面的笑，看着都让人不舒服。而在他身边坐着一个青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整齐的领带，寸头，浓眉，看上去倒是在二十来岁左右，根据昨天陈蓓华的话，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这个老男人的儿子。
　　“叶小姐，请坐！”
　　我没喝他推来的咖啡，而是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白水。
　　“叶小姐，我叫林竖，你妈妈她应该和你提过了吧？”
　　“嗯。”
　　“那叶小姐觉得我怎么样呢？我呢年纪虽然是大了一点，但我可以向叶小姐保证，我们结婚以后，我一定好好的待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无论是金钱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嫁给我以后，你就不用再去上班，不用再和那群又脏又臭的普通人呆在一起，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
　　我一边听着这个人的自我介绍，一边喝着白水。
　　“叶小姐，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话，那你大可放心，等你和我爸结婚以后，你就是我的后母了，我会马上搬出去，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结婚？看来陈蓓华像上几次一样，都已经替我做了决定，答应他们了呢。
　　他们的话还再继续着，我只是一边听着，一边转着手中的玻璃杯，没有开口。
　　突然，我的眼前所见开始变得摇晃，玻璃杯也有一瞬间的重叠，我以为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没有睡好造成的，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只是甩了甩头。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走，我才发现，原来我刚刚的根本就不是错觉，而是......
　　抬头，看着这对父子俩脸上的笑意，我知道，我是被人下药了！
　　就着模糊的视线，趁着还算清醒的意识，我提着包包，站起身来，把钱放在桌上，推开他们“好心”下的相扶，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咖啡厅。
　　不过才走了几步而已，我就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就连咖啡厅外仅有的一步台阶，我都差点栽了下去，还好有一位好心人扶住了我。我想要看清这个好心人的脸，但是模糊的视线让他的轮廓都变的模糊，最后，我只是向他说了一声“谢谢！”
　　为了保持清醒，我脱掉了羽绒服，只着一件单薄的秋衣，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在飞雪里。
　　我打了急救电话。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都靠在电线竿上，仰着头，任由雪花打在我的脸上，冰冰的，凉凉的。
　　眼皮越来越沉重，但是我不敢也不能睡下去。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我都走了多远，我只知道我不能睡下去，不能让那对父子找到我，更不能让他们......
　　“顾辰景，我好想你，十二年了，你到底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好想，顾辰景，顾辰景，顾......”
　　我想他，真的好想他！
　　十二年后，继那双熟悉的眼睛后，我第一次叫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向我走来，像极了他。
　　我伸手，想要抓住他，而我也的确抓住了，但却不是他，而是急急而来的护士。
　　“小姐你醒醒，小姐，小姐，小......”
　　到此，我知道我安全了，不用再担心了，药效也彻底夺走了我的意识。
　　白白的被子，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全是白，这让我想起了陈蓓华要我去相亲的事情，被那对父子下药的事情，还有我在绝望时，对那个已经消失了十二年的人的呼唤。
　　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外的飞雪，点滴一点一点的流进身体。
　　冰凉着，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相亲，根本就是被他们当作礼物，就像当初把我嫁给顾子俊的时候一样，就差扒光我的衣服，送到别人的面前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继续，也不知道他们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有的时候，我真想就这样结束我这悲哀的一生，反正我念的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也或许他都早就已经成家，不再记得我这个人了，与其这样狼狈的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给自己一个解脱。
　　“叶初桐，我不是要你去启明咖啡厅吗？为什么对方说你根本就没去！”
　　甩在脸上的巴掌，喷在脸上的口水，指来的红色指甲。
　　“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难怪你爸妈不要你，早知道是这样，我和你爸当初就不该把你抱回家，直接让你冻死饿死来个眼不见为净！”
　　还有紧接而来的第二巴掌，第三巴掌。
　　脸被她的指甲划破了，疼。
　　要不是护士和医生的急急赶到，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就这样被陈蓓华打到晕过去，又或者是直接被她打死。
　　“这位太太，这里是医院，请你保持安静！”
　　“安静？我告诉你，我不管这是哪里，是什么地方，我只是在教训我自己的女儿，你们谁都管不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叶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你们今天谁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这儿的院长撤了她的职，让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工作！”
　　“好啊，只要您高兴，您就请便！不过，在我没有被撤职之前，叶初桐就还是我的病人。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我还是那句话，请你保持安静，要不然，我就让保安进来‘请’你出去！”
　　“你！”
　　“还有这位太太，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卢雅珍，不要到时候撤错了人，连累无辜！”
　　“叶小姐，你就放心吧，她动不了卢医生的！”看着陈蓓华脸上的怒气，再听着这位医生的话，为防陈蓓华把这一切的错都怪到她的头上，我就想要开口，但都还来不及出声，耳边就传来了护士的话，还有她眼睛里那自信的笑。
　　动不了？难道这位医生还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不成？这位护士的话，让我看向了这位背对着我的医生。
　　“这位太太，看来你是很希望我让保安请你出去啊，那既然是这样，小张，去把保安叫来，就说这里有人骚扰病人，帮我把她‘请’出去！”
　　“好的，卢医生！”
　　护士出去了，可是却在陈蓓华看不见的地方，笑着向我比了一个要我放心的手势。
　　“卢医生，外”
　　“你先让别的医生去接诊，这儿有人骚扰我的病人，我处理完就过去。”
　　那个来开门的医生都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卢雅珍打发走了。
　　不多时，保安进来，陈蓓华被“请”了出去，但是她也把狠话撂在了那里，无非也就是不会放过卢雅珍和要把卢雅珍撤职之类的。
　　卢雅珍只是勾了勾唇角。
　　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卢雅珍出去了，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知道陈蓓华一定还会再来的，也一定还会故技重施的，我太了解她了，她一天没把我嫁出去，一天没见我过的水深火热，她就绝对不会放过我，所以，在输完点滴之后，我就问了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叶小姐，这个~，你得问卢医生了，她才是你的主治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够出院，要她说了才算。”
　　“那她现在在吗？我想现在就出院！”听着护士的话，看着她的为难，我还是决定马上出院。这儿是医院，我不想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要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还可以大声的和他们吵和他们闹，争取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他们偏偏不是！
　　护士去找我的主治医生了，可是顾子俊却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带着小丫头过来了，还带了一束花，提了一篮水果和一箱牛奶。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都住院吊上点滴了？”
　　“可能是最近没有睡好吧。”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看来的眼睛，我只是这么说着。
　　“是因为陈蓓华吧？”
　　“......”既然知道，又何必还要问呢？
　　“很疼吧？”
　　眼看他的手就要摸上我的脸，我偏头，避开了他。
　　“阿姨，吃苹果。”
　　看着小丫头递到面前的苹果，我用没有打点滴的手拿过它，放到了口中。虽然已经没剩下多少肉了，但是很脆，也很甜。
　　“阿姨，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呼~，呼~”
　　趴在我身上的小丫头，吹在我脸上的热气，我笑说自己没事，可也因此牵动了被陈蓓华扇过巴掌的地方，很疼，疼的我眼泪直转。
　　“听护士说你要出院？”
　　看着进来的卢雅珍，我点头。
　　“你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不可以！”
　　“可是我”
　　“没有理由！你要是担心今天这样的事情，或者是担心陈蓓华会走关系，撤了我的职，那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放眼整个夏城，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得了我，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得了我的病人！过了今晚，只要你的烧退下去，病情稳定了，明天，我立刻就给你开出院证明，让你回家，OK？”
　　卢雅珍出去了，可是也驳回了我的出院坚持，我还必须得要在这里再呆上一个晚上。
　　“晚上，我让吴妈过来照顾你。以前你在顾家的时候，就属吴妈和你走的最近，让她过来照顾你，我也放心。初桐，不要拒绝，就算是我对你过去两年的感谢。”
　　我要开口的拒绝，因为顾子俊的话而又咽了回去。
　　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在顾家的那两年里，吴妈都是真心的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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