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家的屠夫郎

　　何平彦的睡眠一向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觉得日光有些刺眼，右手往怀里一摸，已经没有人影。

　　嗯？古人都起得这么早？何平彦心底嘀咕。

　　他一直是一个人住着，睡到日晒三更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一大早，某人这么早就起来了？不累么？何平彦狠狠地想，卖力的是自己，讨好的是他！

　　“平彦，起来了？”

　　何平彦一走近厨房，大灶变坐着的许氏就慈爱地笑着朝他打招呼。

　　其实这还是何平彦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这位老人，昨天人来人往，他的心思也不在这方面。如今一看，他的心头也不禁升起一抹心酸。只见这位老人满头白发，穿着厚厚的棉布衣裳，骨架显得非常的瘦小脆弱。只是现在，老人满脸微笑地瞧着他，眼中只有令人感觉温暖的慈爱。

　　“祖母好。”何平彦笑着，就要跑过去帮忙。老人连连摆手，“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的。你还是帮成儿吧。”

　　何平彦转头一看，许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着择好的一篮子蔬菜进来了。

　　“傻站着干嘛，来帮忙。”许成说了一声，嘴角有些掩不住地微翘。何平彦人来疯的性格，倒是让祖母对这个孙婿很是满意，连起色都好了一些。

　　何平彦一边揉面，一边和许氏说话：“您老可别嫌弃我，我做做家务还行，做饭的手艺可不敢恭维，十有八九连我自己都不敢吃……”

　　“哪儿敢！”许氏连连摆手。怎么能让新姑爷做饭呢！男子远庖厨，就算是家务那也是万万不可的，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得说自己家虐待心上门的姑爷。

　　“祖母，以后咱就过自己的小日子，甭管别人怎么说。您放心，一定不会委屈许成的！”何平彦笑嘻嘻地挥着自己的手，差点把盆儿碰到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小心点儿。”许成说话间竟然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温柔，何平彦一下子就发现了，心情更好了。

　　他没话找话：“这几天都不去开摊吗？你要去的时候，叫上我，夫夫联合，事半功倍！”

　　其实何平彦帮不上什么力气活，他就是打打杂，站在那儿陪着老太太们聊天。可是只要他在那儿，猪肉铺子的生意确实要比往常好一些。

　　“这几天不去了。昨天宴席过后，只剩下些猪下水。这些东西也卖不出去。”许成淡淡地说道。

　　转眼间，三碗面就做好了。何平彦赶紧在院子里支起一张桌子，摆好碗筷。

　　碧绿的葱花，劲道的面条，加上昨天宴席过后剩下来的剩菜，三人都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等许成收拾好碗筷回来，就看见何平彦坐在树下，盯着院子里摆放的猪下水发呆。只见一个大木盆里摆满了猪肺、猪肝、大肠、小肠。

　　“这些只能便宜卖或者送人，寻常人家去不掉味道。”许成说。

　　何平彦反问他：“你厨艺这么好，那就说不定了。”

　　鬼知道，刚刚何平彦盯着这些东西发呆，是想起了上辈子吃过的卤煮火烧。他虽然不会做饭，可从前自己也努力想改善生活于是查了不少的食谱，谁知道，还是纸上谈兵。不过现在有了许成，他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我想吃卤煮火烧了……”何平彦一脸期待地望着许成。

　　就这样，许成踏上了隐形被奴役的道路。在某人的指手画脚下开始做卤煮火烧。

　　先将洗完的肺切大块，冷水下锅先煮肠和肚，里边多放点白酒和葱姜。焯完肠和肚后捞出来放肺，肺是浮在水面不太好煮透，多煮会儿，水会很脏的，肺就干净了，捞出来滗水。

　　为了不辛苦到自家媳妇，何平彦一早上都在用盐搓大肠小肠，洗到双手都快破皮了。哎，好好吃上一顿真不容易啊。

　　焯完的下水已经初步加工完成，紧接着，就是扎香料包了。何平彦到街上搜罗了一大圈，只买到八角、香叶、肉蔻、桂皮，葱姜蒜还有冰糖家里都有，不用去买。至于怎么配比，何平彦就不清楚了，最后关头，还是许成根据自己的经验随手配的。

　　接着，把滗好的下水倒入锅里铺平，然后倒入热水，漫过差不多十五到二十公分，开火，放入香料包、冰糖、葱段和姜片。最后就只要炖煮了。

　　何平彦看着下水们在卤汁里翻滚，冒出阵阵热气，要不是许成在旁边盯着，他早就拿出筷子准备伸筷了。这时，一股浓郁的奇香在院子里飘荡着，飘到巷子里……

　　因为家里没有豆腐，何平彦又没有在街上看到有买炸豆腐片的，所以干脆就省了这一步，没放。最后端出来的卤煮火烧汤汁浓郁，味道鲜美，肉质软糯，毫无膻气，真是人间至味。当然，何平彦吃的是第二碗，第一碗一出锅就给许氏端了过去，老人家赞不绝口。还说以后，卖不完的下水可以待会家里常做这个吃。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不注重调味，所以香料都卖得非常便宜。猪下水相比肥肉来说便宜了不知道多少。所以这个卤煮火烧一出世，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我看呀，只要咱们给顾客尝一点这个，猪下水的价钱就要涨了。”何平彦兴冲冲的邀功。“不，不能白给，十文钱一碗。”何平彦举着手指头，价钱出得很公允。

　　没想到一向非常节俭的许成却低转过头，只说：“你去端一碗给巷子里第三间的葛二叔，还有转弯右边第一家的王大妈……”

　　其实许成这么说，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怕何平彦怪罪他。毕竟，这个吃食的方子还是何平彦说出来的。而且昨天晚上，何平彦又给了他五十两，五十两啊！可以说，何平彦才是家里的主要收入，他怕自己这样大手大脚的，对方就不让他管银钱了……他倒是无所谓，可是祖母……

　　“他们以前都帮过我们家，我……我的身份不方便去……”许成解释道。他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些苍白，神色躲闪不去看何平彦。

　　“好啊，还有哪家，我一起送了。”没想到对方一下子走近了他，笑得温柔，“不过你给我留一碗，我要晚上吃。好不好？”

　　明明是像个孩子一样贪嘴的话，他说出来，双眼像是含了雾水和阳光，真诚温暖。许成的“好”字卡在喉咙里，红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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