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扇

　　与阳妃身边相貌平平的少艾少辛不同，两个少女，花逢锦娇媚，董翠罗灵俏，特别的是，二女不仅生的美丽，眉宇之间依稀流露出一种优雅出尘的气质，阳阿离不禁感叹，大哥说道是不好女色，选美的眼光还真是厉害。
　　“此二女尚是处子否？”阳妃回到座前，面无表情地看向尉迟春。
　　“凤翎卫皆是童子之身。”尉迟春回话时脸上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倒是座下的凤翎卫，无论男女，听到这话，面上都不觉微露羞涩。
　　“好，”阳妃心中已有计较，微微笑道，“这两个姑娘，教天香阁的妈妈们好生教导；至于段公子，大哥你亲自授他剑术兵法，这几个孩子，将来或有大用。”
　　安排妥当，阳妃便站起身来，扫视凤翎卫众人，忽然说道：“孩子们，你们可知你们因何在此，效忠的又是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一起看向尉迟春。
　　尉迟春向段乘风点头示意，段乘风走出来，慷慨陈词：“回主人，统领许我等重金，照顾我等家人，要我等誓死效忠主人，跟着主人，恢复家族昔日的荣耀。”
　　阳妃摇摇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们称我为主人，可知我是何人吗？”
　　凤翎卫众人纷纷摇头，尉迟春闻言一凛，蹙眉向她使眼色，提醒她，现在还不是暴露前朝公主身份的时候。
　　但是阳妃还是说了，说出的身份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我乃赵王桓子楚的侧妃，所以，你们效忠我，就是效忠王爷，今后，我要你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出自王爷授意。”
　　什么？凤翎卫们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和他们的父母家人当初与他们说的怎么不一样？他们心中一直想的是跟着统领恢复家族在前朝那般的荣耀呢，怎么如今变成了为赵王效力？难道赵王可以做到改变当今北贵南贱的局面，善待前朝遗族，重兴江南世家？
　　再看尉迟春已经脸色陡变，勉强镇定下来，面向众人匆匆下令：“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先行退下。”
　　少艾与少辛便引众人从侧门退出，临别时，段乘风有意无意地回望了二人一眼，眼中又不由自主地略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等到密室中只剩下尉迟春与阳妃二人，他便一把拿住她手臂，生气地说：“阿离，你简直疯了。”
　　阳阿离挣扎着欲脱开他的掌控：“大哥，你弄痛我了。”
　　尉迟春越发加重力道：“你可知臣为了这支凤翎卫付出了多少心血？殿下，这支力量是你今后的一道保命符啊！好，你现在一句话，就将这些前朝遗孤变成了赵王的工具，阿离，他们和你一样，与桓周有亡国灭家之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哥，”阳阿离辩解道，“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以防不测，他日倘若有凤翎卫背叛，供出的只会是赵王，他们是在帮助赵王谋反——”
　　“你还在狡辩！你只是想不顾一切，无休止地与赵王纠缠。”尉迟春失控地指责她，自她杀死自己的孩子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如此愤怒：“你竟然对他如此痴情！”
　　阳阿离大惊失色，迟滞了良久，终于转过身去不看他：“大哥，你说什么傻话，他们姓桓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臣怕殿下早已经忘了。”尉迟春发出两声苦笑，两眼含泪，终于说出了埋藏于心很久的话，“你委身于反贼，臣虽觉得痛心，为了你的复仇大计，也只能隐忍；但是，你竟然连心都给了他！臣也是与你在先帝的牌位前行过大礼的丈夫，你有没有考虑过臣的感受？臣愿与你共同生共死，但是臣不能容忍，到最后你身边站立的男人不再是臣。”
　　“大哥，”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伏在他结实的肩背上，泪水溢出眼眶，濡湿了他的衣衫，“你不信我了吗？我答应你，最后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一定是你，我知道，这几年我负你良多，原谅我好吗，不会太久的，相信我……”
　　她说着话，削葱般白嫩的指尖已经挑开了他的衣领，纤手顺着脖颈滑了进去。
　　尉迟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略过一丝隐痛，还可以吗？自她委身于赵王之后，他们不是没有试过偷欢，只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每一次想要爱抚她的时候，总会想到，这个令他爱若性命的女子亦在赵王与周帝的身下这般婉转承欢……
　　所以，在她的手伸向他的腰带之时，他又一次拼尽全力扣住了她的手掌，一面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与绝望，一面说道：“时候不早了，以免世子生疑，臣护送您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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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世子书房。
　　“世子，这是王爷第三次来信了，仍旧是一封给您，一封给侧妃娘娘的，世子，还是不拿给娘娘看么？”青儿面露忧色地将两封书信递给主子。自王爷走后，信使传回来的书信皆被世子截留，竟没有一封到得侧妃手中，他担心长此以往，侧妃一旦察觉，会与世子翻脸。
　　桓凌一身靛蓝便装，临窗对着一轮皎月，本能地先去拆那封书有“侧妃亲启”字样的书信，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庶母睡了吗？”
　　青儿没料到主子有此一问，主子怎能问侧妃睡了没有，听着怎么如此怪异，主子怎么也不关心一下少夫人呀，少夫人天天变换装饰，精心打扮来寻主子，嘘寒问暖，无所不至，主子虽然面上和气，与少夫人笑脸相迎，但看得出来是在敷衍，否则怎会成亲至今，除洞房花烛那夜醉卧新房之中外，竟无一夜与夫人同房？弄得少夫人身边丫鬟柳儿变着法侧面向他探问，是不是主子有什么毛病，莫不成不喜欢女人？
　　再就是，主子每日从王府往返军中，必然会跑去桃源村请安，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青儿不止一次看见，主子与侧妃身边的丫鬟小萱来往，难不成，是看上侧妃娘娘的丫鬟了？
　　“我问你话呢？”桓凌不见他回话，目光从信上移开，皱眉瞥了他一眼。
　　“这么晚了，娘娘应该睡了吧。”青儿支支吾吾，他又没有成日盯着桃源村，怎会知道？
　　桓凌不再理会他，自言自语道：“连翠翠都睡了，她一定也睡了吧。”又赶青儿出去。
　　青儿莫名其妙，大概是出去的太急，竟然惊动了桓凌挂在外间，正蜷在鹦鹉架上睡觉的翠翠，那鸟还以为是桓凌，冲口就叫出了一个名字。
　　青儿没听清，站定了想要再听，那鸟却再也没有叫第二遍，似乎又睡着了。
　　青儿嘟囔了一声便出去了，门外一直守候的殷夫人与柳儿，慌忙闪躲到暗处。
　　待青儿走远，殷夫人立即攥紧了拳头，黑暗中，她秀美的脸庞变得无比狰狞，那个名字，她听清了。
　　是在梦中叫过很多遍吧，否则怎会连近前的鹦鹉也耳熟能详了？
　　阿离，好一个皇族第一美人，父王的掌中珍宝！
　　回到房中，殷夫人便阴沉着脸向柳儿交代了两件事：“第一，将世子拦截王爷书信之事设法传到侧妃耳中；第二，召唤殷云和他的死士，到本夫人身边待命。”
　　殷夫人与柳儿前脚刚走，后脚暗卫就进房，将殷夫人与柳儿在房门外窥探之事告知了桓凌。
　　桓凌明显吃了一惊，但是他并不知道鹦鹉说话一事，那个暗卫虽是也听清了鹦鹉的叫声，但是暗卫只是奉命保护主子安全，旁的事他并不关心，是以桓凌只是吩咐他知会众侍卫，今后天黑不许少夫人进院子，便再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埋头继续临他的字。
　　他临的是几天前小萱送来的阳妃写在锦帕上的一首诗：“桃花桃源桃叶渡，武陵渔船归何处？春风秋雨美人面，世间皆叹太匆匆。”
　　阿离日夜思念父王，叹息与父王在桃源村缱倦缠绵的岁月太过匆匆，她的心中，最在意的还是父王！但是父王在信中，对她说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封：“爱卿妆次：赵郡已至，郡守兼兵马统领阮兆衡携军政官员相迎，衙署王府诸事齐备，阮氏邯郸大族，亦前朝旧将，与今上分属同僚，年富力强，楚以兄呼之，诸事相问，一连三日，宴饮不绝，燕赵好风光也。”
　　第二封：“爱卿妆次：初时，阮氏奉旨，报楚招募府兵事宜，霍仕武有察，燕赵之地民风彪悍，习武成风，市井之间，多有殴伤人命事，然不知缘故，投军者甚寡，旬月，新兵不过数千人，楚心焦之。”
　　第三封：“爱卿妆次：募兵事甚繁，至今进度甚缓，楚不胜其扰，交付阮氏全权处置；令狐与郡中礼官奏报紫山王陵工程事，楚言明依朝廷体制，不得违建。”
　　哪里像是在和自己的夫人说话？倒像是在向陛下上奏折，阿离怎么会喜欢这些无聊的事情？话说回来，从信中看来，父王对赵郡的军政大事似乎都不上心，竟然全部交给郡守处理，分明是去赵郡安享尊荣去了。
　　临完最后一个字，他从锦匣中取出一张女子用的花笺，开始用临摹的笔迹书写回信，只有寥寥数语：“已知，妾安好，六郎保养贵体，千万慎重。”
　　写完之后，却已敲过三更更鼓。
　　第二日是阿离生辰，他已向右卫大将军陆彦超告了假，约齐了杨义宣、迟春二位师父在桃源村为阿离庆祝生辰，诸神保佑，不要因为熬夜而耽误了明日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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