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扇

　　柔颐宫。
　　万万不曾料到，她幼年居住的宫殿，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周帝肆意凌辱她的魔窟。
　　她尽力不去看周帝那张淫邪无耻的瘦脸，闭上眼睛，脑中频频现出子楚丰神俊朗的面庞。
　　“小贱人，”周帝压在她身上，用力地掰过她的脸来，恶狠狠地吼叫，“为何不敢看朕？”
　　她也不答应，睁开眼睛冷笑：“皇上心中恨极了王爷，就拿臣妾出气。”
　　“王爷，王爷，叫得真亲热，”周帝扯住她的头发，满足地看她痛苦的样子，“朕今日就纳你入宫，看他能把朕怎么样！”
　　阳阿离闻言一惊，望定了周帝，突然咯咯笑道：“好啊，皇上与王爷都是名动天下的战神，要是打起来，那场面一定精彩绝伦，到时不论谁输谁赢，臣妾都不失贵妃之位，说到底，还是臣妾占了便宜。”
　　她意在提醒周帝，赵王正巴不得皇帝弄出事来，他好寻着借口造反，果然周帝面色一沉，捏着她的脸蛋，咬牙切齿道：“好个贱人，说的什么话！”转念又不免生疑，面上不觉已露杀机，“你敢这样说，莫非赵王真的已生反叛之意？”
　　“他怎么敢？”阳阿离沉吟片刻，环住他的脖颈，“他如今只想与臣妾厮混，做个快活王爷，就连收拾那几个处州将领，也是令狐大人他们的主意。”
　　周帝皱起眉头，忙追问道：“令狐雄如何知道那几个处州将领是朕的人？是谁出卖了朕？”
　　阳妃进宫之前，就与杨义宣商议过，一致认为，与令狐雄一同署理兵部的陶安国是最合适的顶缸人选，陶安国是皇后的人，而处州叛将的事皇后不会不知，正好以此事离间皇帝与皇后。
　　于是转动念头，将祸水向陶安国引去：“这个臣妾怎能知道？只是前几日听王爷与令狐大人商议，令狐大人说什么陶大人身在曹营心在汉，皇上，谁是陶大人？”
　　陶安国？周帝眉头皱的更深，脸上现出惊愕的神情，旋即恢复了调笑：“美人做的好，以后赵王有什么动作，要第一时间禀告朕。——朕迟早收拾赵王，接你进宫当贵妃。”
　　阳阿离故作受宠若惊，亲了一下周帝的侧脸：“臣妾遵旨，谢主隆恩。”
　　是夜周帝竟去了永泰宫，宁皇后正在考教太子《千字文》，周帝走至殿门前听见太子声音，便命令宫人，不许惊动。
　　悄悄走进殿，正看到桓冲摇头晃脑地念：“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难为他竟能背得这般熟练，宁皇后点头微笑：“背得很好，皇儿可知这些话的意思吗？”
　　桓冲早就不耐烦了，斜了他母后一眼：“师傅教过了，意思是要像那些圣君一样，做个好皇帝，爱护百姓，泽被苍生。”
　　周帝闻言微笑，宁皇后正要夸赞爱子，没想到桓冲又接着说道：“我以后当了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与坏，又有什么要紧？百姓苍生不过是牛马牲畜，为何要我爱护？”
　　“混账！”周帝不禁发出一声暴喝，桓冲吓了一跳，皇后忙带着众人下拜：“皇上万岁。”
　　周帝几步走过来，指着桓冲，又看看皇后：“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宁皇后慌忙护住太子：“陛下，冲儿还小。”
　　“还小？”周帝余怒未消，“你以为，这小畜生虐打宫人的事朕不知道么，小小年纪就视百姓为牛马，长大了还得了？”
　　“皇上，是臣妾教子无方。”宁皇后顿时无言以对。
　　“也罢，倘若荆阳的两个哥哥还在……”周帝一想起两个夭折的长子，不禁顿生感慨与凄凉，若是他们还在，自己何苦如此防备赵王？
　　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一旦有个好歹，这暴戾任性的太子如何能斗得过年富力强，声望隆重的赵王？皇后虽然有些小聪明，毕竟是无知妇人，宁氏外戚更是靠不住，皇后笼络的那些大臣，如宗敏、陶安国，看起来也都是两面三刀之人，否则那几个处州将领的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想想就烦躁，向桓冲吼一声：“还不给朕滚？”
　　桓冲就等这一句，满心雀跃地退出，就差没欢呼出声。
　　这里周帝劈头就质问皇后：“鲁大胜他们几个人投靠朕的事，你可有对宗敏、陶安国说过？”
　　皇后莫名其妙，脸色微变，终究摸不着头脑：“皇上，臣妾没有……”
　　“没有？”周帝越发恼怒，对皇后积蓄多日的怒火似乎一下子爆发，“你时常派宫人侍女与宗敏、陶安国传递消息，朕只当你为冲儿打算，不与你计较，如今看来，是朕对你太过放纵！从来妇人干政，只会坏事！自今往后，朝政之事，你少过问，只管好冲儿就是，这个孩儿再不好生教导，将来必然惹出大祸！”
　　周帝说完便拂袖而去，宁皇后呆愣在原地，身边心腹侍女走过来，也是一脸疑惑不解：“是谁暗算娘娘？皇上怎会无端向娘娘发这么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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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除身边的威胁之后，赵王开始实施杨义宣与令狐雄的既定计划，思虑向周帝示弱韬晦之计。
　　中秋前夕，桃源村的工程竣工，赵王便广发请帖，定于中秋夜，约齐帝都群臣故旧前来桃源村赏月，帝后也在受邀之列。
　　周帝自然是不便亲至的，况且早对赵王恨之入骨，皇后更不想去，最后竟然令太子、公主并宁元锋几个外戚前去，别人倒还罢了，太子与公主一听说此事，两个都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
　　是夜月朗风轻，桃源村灯火辉耀，新植的桃树都裹以名贵锦缎，挂满七彩宫灯，净湖里小舟往来如织，各色纱制莲花灯漂浮水面，镶嵌在密密的芙蕖叶中，丝竹管弦声里，悠然飘荡着歌姬轻柔婉妙的歌声，盛大的筵宴摆在八角亭外，阳阿离，已被誉为皇族第一美人的赵王侧妃，此时正披一袭素色的纱衣，挽望仙髻，粉面桃腮，娴静地伴在俊朗伟岸的夫婿身侧，盈盈一笑间，娇媚入骨。
　　群臣与他们的眷属，不少人对阳妃都是只闻其名，今日目睹真容，不约而同在心底惊叹，此女的美貌，恐怕只有前朝何丽妃能与之一较高低，那些历经两朝的二臣，有见过何丽妃之人，与同伴传杯递盏时，却不禁生出一丝疑惑与隐忧，侧妃娘娘，与丽妃生的很像呢，恍惚一代红颜祸水重生。
　　赵王见众人窃窃私语，知道时机已到，故意拥着侧妃调笑：“他们夸赞你的美貌呢，本王那日说，爱你在杏子林跳的那支舞，今日想看你当众跳呢。”
　　阳妃略略推拒，便站起身来，赵王与众人笑说：“人生百年，当及时行乐，本王难得请到诸位到府，见寡酒无趣，特命侧妃歌舞一曲助兴，才不辜负今日良辰美景。”
　　众人听见这话，不禁面面相觑，这赵王一向恪守礼法，严肃规矩，怎么说出这样放荡不羁的话来，却没料到更夸张的事还在后面。
　　只见赵王望空击掌三声：“开始吧。”
　　话音刚落，周遭乐声骤停，换之一曲极为缓慢魅惑的曲调，侧妃悠然转入场中毡毯之上，轻轻一个转身，扬起一只纤纤玉手，已将头上发簪除去，一头青丝瞬间洒落。
　　美人尚未起舞，众人已经目瞪口呆。
　　此时，太子与公主的车驾才姗姗来迟。
　　众人这才镇定下来，纷纷起身，与太子、公主，以及护驾的左卫大将军宁元锋等人施礼。
　　桓冲一眼看见阳妃站在场中，几步跃过去，兴奋地呼：“我又见到你了。”
　　“两位殿下来得真巧，”赵王笑道，“侧妃正要献舞，两位殿下正好可以欣赏。”
　　“太好了，”桓微拍手道，“本宫还没有看过侧妃跳舞呢，今日可要大饱眼福了，太子殿下，还不快过来。”
　　她知道桓冲喜欢缠着婶婶玩，便上前去拉桓冲，桓冲很有些不情愿，但是他也想看看阳妃跳舞是什么样子，于是便在众人簇拥下，在最尊贵的主位上坐下。
　　乐声再起。
　　《红尘戏》，曾经在雍朝后宫风靡一时，相传是一代妖妃何丽妃首创的独舞，这支舞最特别的是，舞者在跳舞的过程中，会先后除去钗环，鞋子和外衫，最后美人披散着青丝，露出罗袜和中衣，以一种堕落红尘，无拘无束的姿态呈现在看客面前。
　　前朝灭亡至今，这支很容易被误会为淫艳的舞，已经鲜为人知。
　　散落青丝，阳妃已完成了第一步。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她舒展水袖，掩面，转身，忽然，她娇羞着向着赵王抬起了一只莲足，这个暧昧的动作，令众人不约而同地脸红，这是，要做什么呢？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赵王伸出手去，深情款款地脱下了她的绣鞋，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桓微看得有趣，丝毫没有注意，身旁的太子弟弟突然脸色铁青。
　　他看见，阳阿离对着皇叔温柔地笑，这令他莫名地不舒服，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好。
　　第二只绣鞋被脱落的时候，桓冲突然拉扯姐姐，好奇地问：“皇姐，女孩子的鞋子，可以随便脱么？”
　　桓微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本能地摇头：“当然不行！”
　　“那六皇叔为什么脱她的鞋子？”桓冲气鼓鼓地把一颗葡萄扔到嘴里，狠狠嚼起来。
　　“皇叔，额，”桓微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最后白了他一眼，“他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可以？”心中说，皇叔连她的衣服都能随便脱呢。
　　想着想着脸便红了，又摇头暗叹，阿离今天太大胆了吧，她的名声本就不好，竟然当众跳这样的舞，还明目张胆与皇叔调情，今夜之后，还不知人家又要把她说成什么样子，皇叔也是，这下子他的贤王之名只怕也要断送在这支舞里了。
　　侧妃在场中旋转，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正如痴如醉间，众人不约而同又发出一声惊呼。
　　她的纱衣随着旋转飞出，下身罗裙尚在，就是上身，只留下了素色的中衣。
　　在座的女眷们纷纷掩上了双目，而那些道貌岸然的文武大臣，除了对赵王忠心耿耿的一众处州旧将与幕僚，个个看直了眼睛。
　　那些男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声音：继续脱下去。
　　当然，桓冲，还不算是男人。
　　他握紧了小拳头，突然冲着一直故作轻松的赵王，恶狠狠地看了一眼。
　　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丢脸，即使是孩子，也知道，这是很丢脸的事。
　　赵王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也起身下场，在暧昧的曲调里，将侧妃拦腰搂住，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当众与她，吻得难舍难分。
　　这个时候，桓冲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皇叔，长大了，我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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