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扇

作者: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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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宫,怡德殿。
      宁皇后端坐在正殿主位上,仔细翻看着内务府呈报上来的元夕家宴备办表册,在翻到宗亲座次一章时,不意间看见一个令她如鲠在喉的名字,旋即皱起眉头,眼神凌厉地看向站立一旁候旨的内务府总管,好不容易抑制住把表册照面扔过去的冲动,沉声道:“张进保,你一向办事妥帖,今次怎生老糊涂了?这个宗亲座次上,怎会有赵王侧妃阳氏的席位?”
      那总管听了,思忖了片刻,才从容回道:“回皇后娘娘,表册上的座次,微臣等人核对过数次,确认无误,只有赵王侧妃的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
      “放肆!”皇后气的一下把表册掷于地上,叱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把个见罪于祖宗神灵的不祥之人列入宗亲座次?家宴之后又要祭祖,你难道又想让祖宗魂魄不安么?”
      总管忙跪下,不慌不忙道:“皇后息怒,赵王侧妃的座次,是孟总管前日来内务府加上的,微臣岂敢自作主张,还望皇后明察。”
      皇后听罢,只气的面红耳赤,随即想到,当时的幽禁斋戒的圣旨,看来不过是老色鬼的权宜之计,既然圣旨上未说明解禁之期,也就是说,随时可以解禁,那孟无为是周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他亲自去内务府,看来也是周帝授意了,她若再有微词,岂不自找没趣?
      想了半晌,只得忍气吞声,故意说道:“好,既如此说,本宫自会召孟总管来查问,倘若不是,你可仔细!”
      那总管才心有余悸地退下了,皇后这里才凝神想到,如今那阳氏贱人的事倒不十分要紧,眼下,皇上虽择定殷麒为婿,却又明旨要公主随夫戍边,这殷麒本是赵王死党,难以笼络,倘若娶走公主之后又不肯效忠太子,岂不背离当初以公主下嫁进而谋取凉州军的初衷?还是得依宰相宗敏等人的话,设法将殷麒留在帝都,凉州军,换自己人去执掌,这个时候,那首传遍坊间的《出塞词》,应该已经传到周帝和公主耳中了吧,怕只怕这样还不够……
      想及此处,便唤身边心腹宫女附耳过来,暗嘱派人分头去宰相宗敏、威远将军宁元锋、兵部尚书陶安国等人府邸,命令众人速速商议对策。
      赵王府,善因堂。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不用顿顿吃素了。”京儿一面欢天喜地地打点着阳阿离的行装,一面乐呵呵说道。
      原来,适才世子桓凌奉旨去内务府领年赏,总管循例告知赵王府主子的列席位次,又给了他一份圣谕,竟是侧妃解禁,并随同王妃赴宴的恩旨,桓凌也是高兴疯了,赶紧策马回府,飞报与善因堂众人知道。
      这时赵王子楚正在桃源村与杨义宣、令狐雄等人商议要事,阳妃便请世子在堂中坐了,小萱赶忙奉上茶去,桓凌多日不见阳妃,只趁她展开圣谕览视时偷偷望她两眼,见侧妃似乎并无太大反应,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她不喜欢我带来的好消息么?
      这时又听吴嬷嬷走近前来,说道:“阿弥陀佛,这回王爷和娘娘可以团圆了。王爷常说,等到娘娘斋戒结束,就与娘娘一道在桃源村长住呢,这就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桓凌听得怔住,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不禁脸色苍白,小萱见状,心中一痛,忙硬着头皮说道:“是啊,奴婢瞧着王爷待娘娘真好,就像父亲对女儿好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阳阿离本来还在一面看圣旨一面凝神思忖,闻言不觉手指微颤。
      “胡说!还不跪下!”吴嬷嬷吓得忙喝住她,又走至阳妃跟前,劝慰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孩子家未经人事胡说。”一面又指跪在地上的小萱,“小蹄子,自己掌嘴去。”
      京儿也气得了不得,在一旁搭腔:“小蹄子近来越发糊涂,事情不好好做,话也不会说了,奴婢总觉得她心思不在娘娘这里,娘娘还是早早打发了她的好。”
      阳阿离见京儿如此说,反而不忍深责小萱了,又有世子在一旁看着,只得淡淡说道:“罢了,起来吧,叫世子在这里笑话。”
      桓凌胸中郁闷,再不愿多做停留,起身向阳妃施礼:“圣谕已经带到,孩儿先告辞了。”阳阿离也不留他,只略略点头算是应准。
      吴嬷嬷跟至竹林,见世子跌跌撞撞地走远,不禁心中暗叹,有一些事,是否该早些提醒娘娘为好?还有那痴心妄想的小萱丫头,唉。
      侧妃解禁的事很快传遍王府,不多时,就有娄妃派身边仆妇过来,帮忙打点,阳阿离本来未做长住佛堂的打算,行装也不多,到了晚膳时分,人与行李都回到桃源村去了,子楚才得知消息,惊喜之下,就在桃源村排下夜宴,命府中乐姬弹唱,阳妃又提议,去请王妃母子、杨义宣等人前来赴宴,不想除杨义宣外,别人都托辞不来。
      娄妃只说要备办元夕奉圣的节礼,世子要与迟春练武,阳妃便和杨义宣笑道:“姐姐忙也就罢了,世子这多晚还要练功?你们做老师的,太过严苛了。”
      杨义宣猜测她心中想见的其实是迟春,却又不说破,只看子楚笑道:“微臣等人也是为了世子的前程,去凉州从军,可不是玩的。”
      子楚闻言便凝眉说道:“去凉州的事,凌儿尚不知晓,我前日听他意思,似是想留在京中。”
      留在京中,于大局自然不利,阳阿离便笑道:“世子自幼生长在锦绣丛中,少年公子,听说凉州多战事,自然会心生畏惧,但俗语说,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杨大人该好生劝导才是。”
      杨义宣点头应了,这时乐舞已毕,子楚一时兴起,又命阳杨二人琴箫合奏。
      书斋那边,迟春与桓凌在院中对剑,听到琴箫声起,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凝神细听。
      一曲已毕,子楚忽的忆起一件旧事,脱口便说道:“曲是好曲,可惜无歌,记得从前凌儿身边有个丫鬟善歌,后来竟无端逃走了,实是怪事。”
      杨义宣听说,忽的停下动作,幽幽道:“王爷以为她逃走了,臣听说,她是溺死的。”
      子楚旋即怔住,片刻便道:“罢,罢,做什么提这个,天色已晚,这就散了吧。”
      杨义宣便起身告辞,临别时候,不意见发觉阳妃拿探寻的目光凝视着他,他抽身便走,步子却有些难以掩饰的不安与慌张。
      阳阿离微翘嘴角,不动声色地微笑。
      是夜,众人皆知王爷要留宿侧妃房中,那阳妃沐浴之时,见到小萱在一旁伺候,便有意无意地问道:“杨大人是哪一年进府的,你还记得么?”
      小萱一面往浴盆里洒香花,一面说道:“九年了吧,杨大人是一直跟着王爷一家的。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京儿此时正往阳妃身上洒水,听见二人对话,突然想起那日杨义宣同阳妃的玩笑,不禁脸色绯红。
      阳妃也没在意,又道:“那杨大人也是见过那个穿云的咯?”
      “穿云?”小萱一听这话,吓得手停在半空中,战战兢兢道,“娘娘提她做什么?怪吓人的。”
      “别怕,我就是好奇问问。”阳阿离拉住她的小手,若有所思道,“你曾说穿云是世子的丫鬟,那杨大人又是世子的老师,我想他们一定见过。”
      小萱面露惧色,皱眉回道:“见过又如何呢,娘娘,您不会想说,穿云的死和杨大人有关吧?”
      “不是,我只是有很多事想不明白。”阳阿离一面说,一面故意拿余光瞥着身后一言不发的京儿,“那杨大人如此人才,怎的一直不娶?将来也不知谁有造化配此好郎君呢,京儿,你说是吧。”
      京儿一听,再也忍不住了,扔下水瓢落在水里,捂住脸飞跑出门,“娘娘坏,我再不理你了。”
      剩下屋中两个女子咯咯笑个不停。
      不多时已梳洗停当,待小丫鬟都散去了,那吴嬷嬷才从门外进来,见阳妃只着轻纱小衣坐于床上,便凑近前去,给了她一个小小瓷瓶,低声嘱咐:“这是鸽子血,娘娘收好。”阳妃从未与赵王有过夫妻之实,但却早非处子,此事这里除阳妃外,也只有吴嬷嬷知道。
      那阳妃藏好瓷瓶之后,忽想起那日子楚为免她遭人话柄,咬破手指滴血于丝绢之上,后来她在丝绢上画了梅花,冷着心肠送给了吴嬷嬷,想及此处,心中莫名地一阵抽痛。
      直到子楚缓步进来,她也没有察觉。
      红烛未干泪已残,且把乾坤帐底翻。天若可怜重生我,别施粉黛见箫郎。
      从何时动了心,不曾知晓,没有察觉,是幽禁圣旨下达之时他挺身相护,还是那日去宫中礼祭之后两人共乘一骑在雨后的官道上驰骋,抑或是他那日裂帛滴血全她声名,又或是他在雨夜赶来用手掌捂暖她的小腹,还是更早……
      于是,当赵王子楚用微颤的双手轻轻推下薄如蝉翼的披纱,拿修长的手指托起侧妃的下巴时,看到的,却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
      无声无息的泪水,瞬间浇灭了他对这绝色小娘子压抑已久的情,欲与渴望。
      他困惑了,伸出手,去拭她眼角落下的泪珠,但这一次,她抗拒地往后躲,他不知道,他的手,在她心里是妖魔之爪,沾满了她族人和臣民的鲜血;可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那样希冀着他的爱抚与触碰。
      子楚手足无措。
      他是于万千敌阵中厮杀过而面不改色的将军,此刻面对美色当前,竟无从下手。
      两两相看许久,子楚还是决绝地站起来,转身欲走。
      片刻的犹豫之后,阳阿离腾地站起身来,从子楚身后将他紧紧抱住,含泪说道:“王爷,今夜,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呢。”
      “你年纪还小,我……”子楚嗫嚅着,痛苦地扭曲着脸孔,“我不忍心。”
      这样的借口,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于他来说,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似幻境迷梦,那样患得患失。那一向她尚在幽禁,他想而不得,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她,却又觉得那样不真实,好像真的将她完全占有,这个梦便会立即消失。
      阳阿离猛然想起白日间小萱那句:奴婢瞧着王爷待娘娘真好,就像父亲对女儿好呢。她的心中越发扯痛,期期艾艾道:“那王爷打算一辈子不碰为妾么?妾听说,王妃与王爷结缔之时,不过十四岁……”
      她是聪明绝顶之人,不曾料到,总是会在他面前出错。
      果然,本就念旧的子楚听她提起旧事,愈发纠结道:“我已然辜负了王妃,怎能再荼毒年幼的你?”他转过身来,扶住她微颤的香肩柔声道,“再等等吧,等你再长大些。”
      阳阿离眼睁睁看他离去,手握着那个装着谎言与爱恋的瓷瓶,渐渐地,悲怆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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