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扇

作者: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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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祸


      翌日便是中元节,也是周帝下旨宗室祖陵大祭、超度亡灵的日子。子楚虽不参与祭祀,也奉旨携世子桓凌于昨日赶赴祖陵察看礼祭事宜,因担负护驾之责,至今未归。
      其时,王府中人已尽着缟素,备好纸供、水灯等过节用物,王妃娄氏带几个丫鬟在佛堂念经,一如往年。
      倒是新来的侧妃,一早已嘱咐吴嬷嬷等打赏银钱,遍及王府上下,勿论身份高低,见者有份,桃源村中丫鬟仆妇更有额外恩赐,凡家在帝都者一律准假一日归家祭祀,不在帝都者晚间亦可结伴出城放灯,一时府中奔走相告,人人称善。
      娄妃在佛堂听说,只冷笑两声,又闭上双眼,继续敲她的木鱼。
      会收买人心又能如何?这府中终究我才是主母,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桃源村,阳阿离一袭素衣,披散着长发,在香炉前插上了一炷香,望天默然拜了三拜。
      没有灵牌,没有祭品,吴嬷嬷等人心中纳罕,却也不便细问。
      鸿蒙书斋,一袭青衫的杨义宣也好奇地望着周身缟素的外乡客在香炉前望天而拜。
      “阳兄……”他忍不住在伸手拍拍外乡客的肩膀以示安慰。
      外乡客正沉浸在悲伤中,猛地给他打断,转眼便怒目相向,旋即又诧道:“阳兄?叫我?”
      杨义宣横箫在胸,眼神饶有深意地瞪着他:“自然是叫你,你不是自称阳侧妃兄长么?”又故作惊讶地凑过来,“难道你不姓阳?”
      “放肆!”外乡客怒意更深,一下拔出剑来,搭在杨义宣的脖子上,“此姓氏岂容你随意乱嚷?”
      “呃,在下错了,在下错了还不行吗?”杨义宣万没料到会因一个姓氏激怒他,扭曲着俊脸,伸出细长的手指捉住剑尖,小心翼翼地移开,心中自是万分狐疑,不经意间,目光又被那那剑刃上雕刻精美的鹏鸟纹饰所吸引。
      这把剑,自打在天香阁与他打斗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一次,与它距离如此之近,几乎可以确定,先前的猜测没错,这就是传说中被称为雍朝第一名剑的御风宝剑,等闲人不会辨识,这也是前朝开国以来,世代效忠阳氏的尉迟家族继承人的佩剑,倘若,此人真是尉迟家族的后代,那么,侧妃的身份……他神情一凛,再也不敢揣测下去……
      外乡客见他若有所思,心中也暗道不好,唯恐被他瞧出端倪,便收剑入鞘,权当解释似的,没好气地递过来一句:“我乃侧妃义兄,大人唤我迟春便可。”
      “哦,迟兄,”杨义宣见他依旧隐瞒身份,越发坐实了怀疑,也不说破,只讪讪笑道,“不知你何时前去与侧妃相认,可用在下帮忙?”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好几日,终是问了出来。
      “不,不用……”哪知迟春一听这话,吓得脸色一变,慌忙摇头,又转过那张满脸伤痕的脸看向别处。帝都之中颇多前朝旧臣,保不准就有人认得他,伪装成这样子,亦是无可奈何,只是他未经公主允准私自前来找她,若是她就此恼了他……
      这是他一直难以面对的现实。
      “这可奇了,”杨义宣故作诧异地点着头,又转了转眼珠,道,“也罢,该相认时自然相认。我这里倒有另一桩事与你商议。”
      迟春见他不再追问,表情瞬间舒展,忙道:“何事?”
      杨义宣便说自那日天香阁不打不相识,世子便对迟春高强的武艺大为钦佩,时常挂在嘴边,有相见恨晚之意,他内心也自斟酌,世子目前正缺一位武师,迟春倒是个合适的人选,这也是他为迟春能留在王府所能想到的最名正言顺的身份。
      一席话尚说完,迟春便插话道:“世子何人?”
      杨义宣道:“就是本府世子,赵王嫡子桓凌。”
      “赵王子楚的儿子?”迟春登时神情一凛,眼神里陡然冒出一股火来,不知不觉间握紧了剑柄,桓子楚于他,有亡国之仇,夺妻之恨,如今,杨义宣居然要让他去栽培他的儿子?
      杨义宣故意无视迟春的神情,一面把玩着手中的洞箫,一面说道:“世子天资聪颖,文武兼备,是个可造之才,不会令你太过费心;况且,你要留在此处保护侧妃,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
      迟春听到这最后一句,方才抬起头来,绞结着剑眉思忖片刻,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向杨义宣抱拳道:“只要能留下,但凭大人做主。”
      “那就这么定了。”杨义宣见他允准,便点点头,整整衣衫,“大人我现在也要出门去祭祀故人,迟兄可愿同行?”
      说这话时,脸上依旧那般玩世不恭,竟无丝毫悲伤冷肃之态,迟春也并不在意,他此时已属杨义宣附庸,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他出了门。
      此时正午已近,赤日炎炎,阳阿离略用了一些素食茶果,便披了素纱,侧卧在榻上假寐,京儿与小萱立在一旁打扇,房中寂静无语,只听得见窗外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清脆蝉鸣。
      算算子楚已两日未见,心中竟也生出些许牵念。
      便是此刻,那阵悠扬的洞箫声骤起,如碧水清流,一点点渗入心间,缠绵纠结,如泣如诉,听得人骨蚀魂销。
      阳阿离睁开双目,微笑着侧耳细听,只见京儿也激动得放下扇子:“是,是杨大人……”
      阳阿离与她相视一望,心道,这一次,比上回更好听呢。
      二人正陶醉期间,却不防小萱在一旁淡淡说道:“年年都是这样。”
      两人一齐转过脸看向她,京儿率先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小萱微翘嘴角,眨巴眨巴眼睛解释道:“我说每年的中元节,杨大人都会在湖边吹这首曲子。”
      “吹这首《玉如意》吗?”阳阿离皱起眉头。
      “是啊,就是这曲子。”小萱歪着头,听了一阵曲子,又继续打扇,“总有四五年了吧。其实这曲子他常吹来着,不过都是吹一小段,想听整首曲子,只有每年中元节这天,众人都习惯了。”
      “偏你这蹄子又知道了?”京儿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大人那样神仙般的人物,行事总有些与众不同的。”
      正说话间,阳阿离已起身来,整整衣衫便向门外走去。
      虽是隔着细柳遥遥相望,亦能见到湖心亭上的杨义宣仍是儒雅青衫,长身玉立,横箫奏曲间,浑然忘却周遭万物的情形,只是这回他的身后,却多了一人仗剑而立。
      “那个是谁啊?不像小山呢。”京儿喃喃自语。
      阳阿离给这话一提醒,再略一细看,顷刻间心潮翻涌,泪水盈满眼眶。
      虽说只是一个魁梧的背影,却已经可以确认。
      从记事开始就已厮混在一起,何况,还有近十年的生死相依,恩爱纠缠。
      大哥,你瘦了……
      大哥,你可知阿离做了仇人的女人,还送上门去给大仇人糟蹋吗……
      大哥,可知阿离有多怕面对你么……
      转念一想,不对,大哥怎么会和杨义宣在一起?他有没有背叛我,告诉杨义宣我的身份……
      虑及此处,再也无心听曲,也不使唤丫鬟,转身拿手捂住脸,逃也似的就往桃源村奔去……
      吴嬷嬷匆匆赶回桃源村时,见侧妃房门紧闭,京儿和小萱焦急地站在门外,一个在拍门,一个则慌张地来回踱步。
      “娘娘在里面么?有急事报。”吴嬷嬷上前便拉住拍门的京儿。
      “在呢,”京儿擦着额上的汗珠,急得跳脚,“从湖边回来,把自己锁在里面快半个时辰了,叫门也不应——”
      “让开。”吴嬷嬷不待她说完,便拨开她,拍着门叫道,“娘娘快开门,出大事了。”
      与此同时,在佛堂里念经,给杨义宣的箫声搅得心烦意乱的娄妃也得到了快马回报,她腾地一下从蒲团上弹起来,先是一喜,忽的脸色一变,眉宇中充斥着不安与怨怼:皇后,你够恨,怎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帝都附近的归孟庄一带,古称处州,桓周由此发迹。
      祖陵大祭,异象再生。
      一切仪制规程都是子楚带领礼部和内务府官员预先设计,前一日还进行了预演,原没半点错处,归孟庄内的百姓已妥善安置,不留一个闲杂人等,整个庄子被禁卫军层层包围,但还是在周帝上第一柱香时发生了怪事。
      是时赵王父子带领禁军侍立一旁护卫帝后宗亲,突然,一只白羊从天而降一般,像离弦的箭冲入宗亲队伍,众人猝不及防,惊呼连连,原本庄严整肃的祭祀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周帝正往祭坛上迈步,听见后面突然乱了,忙回头去看,不曾想,那只羊竟冲着他径直狂奔过来,周帝惊得大喝一声,扔下香侧身闪过,与此同时,离周帝最近的赵王也飞身上前护驾,桓凌与禁卫军一齐上前去擒拿那羊,却还是没能挡住失控的白羊把摆满三牲祭品的祭坛撞翻!
      其时宁皇后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高呼:“护驾,快,护驾——”
      桓凌等人闻言,便一拥而上,将羊团团围住,混乱中,白羊被皇后的亲侄,威远将军宁元锋一剑刺穿脖颈,倒毙祭坛之下。
      情形终于得到控制,在场诸人,全都跪倒在周帝面前,登时现场一片死寂,唯有齐王康王等人面露幸灾乐祸之意,俱想此次祭祀又生意外,赵王难逃干系。
      但听得赵王正心有余悸地告罪:“陛下,是臣弟办差不力,臣弟……”
      “罢了。”周帝一抬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望天长叹道,“祭祀生变,大概是朕德行有失,故见罪于祖宗神灵——”说到此处,自己亦心中一动,眼前闪过一张绝色女子的脸,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宁皇后跪在身侧,瞥了赵王一眼,方从容奏道:“回禀陛下,依臣妾看,此事与陛下无关。”
      “哦,皇后的意思是?”周帝皱眉望向皇后,烦躁地问道。
      宁皇后朗声奏道:“陛下请细想,我朝开国九载有余,仰赖祖宗阴德,陛下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一向太平无事,直到本月赵王进宫祭祖,才突生异象,当时陛下并不在奉先殿,自与陛下无关,此次祖陵大祭,又突然跑出一只恶羊,陛下应该再宣钦天监好好问一问,我桓氏宗族中,见罪于祖宗神灵的到底是何人?”
      赵王在一旁细细听来,皇后似是字字句句指向自己,又不便辩驳,只心下暗暗着急,额上早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这时又听齐王在下面奏道:“陛下,皇后此言有理。”
      康王亦不失时机地添油加醋:“陛下,上回赵王进宫祭祖突然间就天昏地暗,此次祭奠祖陵,他虽未参与祭祀,但一应事体皆由他操办,他亦担有护卫之责,这要是不唤钦天监来问问,只怕难以洗脱六弟的嫌疑。”
      说着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宗亲扫了一眼,众人立即有先有后地开口附和:“臣附议。”
      周帝原不想招来钦天监,他若是惧怕鬼神之人,当初也不会竖起反帜,另立朝廷,可知死在他手中的前朝宗室成百上千,因战乱家破人亡的庶民百姓更是数不胜数。更何况,他心中自是明白,皇后招来钦天监,多半是为了对付赵王,好削弱赵王的势力,为太子将来继位扫清障碍,但他因与赵王爱妾私通,确实对弟弟存着一丝歉疚,亦不愿眼见赵王受这无妄之灾,如今见众口一词,也只能皱眉点头,向身边太监总管孟无为下旨:“宣钦天监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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