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玉

　　晚上，陈俊夫妻看着一直嚷嚷要吃肉的儿子一脸无奈。
　　陈俊被他吵得心烦，开口略带怒气，“好了，现在是特殊时期，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吃肉。”
　　“我不，我不。我就要吃肉。”陈英加大了力气喊。
　　见此，陈夫人也来温声细语的哄他：“英儿乖，听你爹的话，不要闹了。等京城来的这些大人走了，一定让你吃肉吃个够。”
　　他娘不哄还好，他娘一哄，他更是扯开了嗓子大喊：“不行！我就是要吃肉，不让我吃肉的话我就不吃饭了，我就饿死我自己。”
　　陈夫人耐着性子继续哄道：“英儿乖，英儿乖，这总吃肉也不好，我们今天换换口味，明天再吃肉好不好？”
　　“不好！我今天就要吃肉，现在就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我就要吃，不给我吃我就离家出走，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
　　陈夫人看他颇有一股再不给他肉吃就要躺地上撒泼打滚的气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对伺候的丫鬟说：“把厨房那只鸡给炖了吧。”
　　“是。”
　　“不是说了不能由着他胡来，你怎么还”
　　“哎呀，”陈夫人打断陈俊的话，“就吃一只鸡而已，能出什么事啊？再说了，我们大晚上在自己家里吃，谁能知道啊？”
　　陈夫人一边给陈英夹菜一边翻个白眼说：“谁知道京城来的那几位大人是不是也在驿馆里吃香的喝辣的。”
　　“这下满意了吧，咱不闹了啊，好好吃饭，你要是不吃饭为娘就心疼死了。”
　　陈英擦了擦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水，“娘最疼我了，我最喜欢娘了。”
　　陈夫人慈爱的摸摸陈英的头，“真是娘的乖儿子，来吃饭。”
　　另一边，官驿里。
　　“你是说，这位陈大人不简单？”云无涯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两个油纸包，解开线绳放在玉曦面前。
　　玉曦喜出望外，“没想到你还带了清味斋的点心，真是太好了。”
　　“小雪，过来。”
　　原本小雪不肯接，最后拗不过她，拿了一块就退下了。
　　两只手又各拿起一块水晶糕，一块递给云无涯，一块递给云修，“至少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那些奇石花草什么的我不懂就不说了，可是他说他曾多次高价购粮然后低价卖给灾民，但照那小胖墩的话他们家可一直过的很滋润，原来朝廷这么有钱吗？一个知府都这么深藏不露。”
　　云修摇摇头没接，却道：“可是陈大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而且这两天和他相处下来，我觉得他不仅谦逊有礼，还知事明理，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呢。”
　　玉曦不以为然，“人不可貌相，坏人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也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就像世人但求自己问心无愧，那是因为根本没有几人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
　　云无涯不自然的眨了眨眼，随即就恢复如常，堵住玉曦的话：“喝点水，别噎着了。”
　　倒是云修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没有说话。
　　“当然，我也不能仅凭这些猜测就定了他的罪，我明天再去打探一番，如果没有最好，若真有什么，咱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云修点头同意，“嗯，还是谨慎一些好，不要误会了别人。”
　　玉曦又拿起水晶糕递给云修，道：“这次，懿王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玉姑娘，你就饶了我吧。”
　　云修的讨饶让玉曦噎得咳嗽起来，云无涯忙给她拍背顺气，云修帮她倒水，三个人对视一眼，开怀而笑。
　　第二天，玉曦如约来到陈俊府上，到院子里时陈英已经在那等她了。
　　陈英一看见她就开始抱怨：“你怎么这么慢，你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吗？”
　　“哎呀，好饭不怕晚，虽然让你等了一会儿，但我保证，绝对让你等的值得。”玉曦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放在石桌上。
　　“这又是什么好吃的啊？”
　　陈英伸手就要去拿却被玉曦一巴掌拍回来。
　　“我的东西呢？”
　　陈英对着自己的手又揉又吹，慢吞吞的从大袖子里拿出已经浸了油的不规则的纸团。
　　玉曦打开纸团，看着里面的鸡腿，“小胖墩，你可以啊。”
　　“哼。”陈英双手抱臂，故作不屑的说：“这根本不算什么，虽然差点被我爹娘发现，但我还是有办法。”
　　“那我就不客气了。为了表示感谢我特地带了新的糕点，你尝尝。”
　　陈英迫不及待拆开油纸包，拿起一块糕点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嗯嗯，好吃，真好吃。”
　　“小胖墩，我看你家的肉还是省着点吃吧。”
　　“为什么？”
　　“你不知道，现在这些米啊，肉啊都特别贵，谁都买不起，你吃完就没得吃了。”
　　“没事，我家有很多，就算没了，那个赵伯伯也会给我们的。”
　　“赵伯伯是不是还会送你们水果？”
　　小胖墩点点头，“是呀。”
　　“赵伯伯是做什么的？有那么厉害吗？”
　　“赵伯伯可厉害了，做生意赚了好多钱，管着好多好多人，他家的院子也特别大特别漂亮。”
　　玉曦拍拍手，站起来说：“这些好吃的都给你了，我先走了。”
　　“啊？你不陪我玩了？”
　　“明天吧，我今天有点事。”
　　玉曦从陈府出来，先找了几个本地人打听这里姓赵的商人，所有人都说这里最有钱的人就是住在城南的赵志昌。
　　玉曦在赵志昌住宅附近转了转，看见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女人坐在路边的茶摊，便走过去，问：“这家的主人是谁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气派的宅子。”
　　中年男人问她：“年轻人，你也是从外面来的灾民吗？但我听你口音不像啊。”
　　“大叔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家有个亲戚在这里，现在闹灾，家里人不放心，让我把人接回家。看见这宅子，就过来问问你们。”
　　大叔笑道：“那你还真是找对人了。这宅子的主人叫赵志昌，是这里最有钱的人。”
　　“那他是怎么发家的呢？还是世代从商所以积累了万贯家财？”
　　“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另一个女子也递给她一碗热水，玉曦双手接过，道：“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
　　大叔喝了水，摇摇头，“你说的不全对，他家的确从商多年，可也只是商会中不起眼的一个。”
　　说到这里，大叔停下来想了想，接着道：“大概是五六年前吧，这个没人注意的赵家突然间犹如神助一样，生意是越做越大，越做越好，从原来的布匹到现在衣服首饰，茶叶粮食全都涉及。”
　　“如此一来，百姓所需大半都在他家产业，一家独大？那价格有影响吗？”
　　“唉，还不至于太过分，要是真让我们买不起，他从哪里赚钱？”
　　若是这样，商会其他人肯定不会任他壮大，除非其他人争不过，或者根本就没法争，也不敢争。
　　“大叔，赵家迅速发展肯定会被其他人针对，那些人下场如何？”
　　大叔重重的叹口气：“唉，变卖家产那都是好的，自此再也没有人敢跟赵家作对了。”
　　玉曦试探的问：“会不会是有官家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一方有权，一方有钱，各取所需。”
　　“爹，天都要黑了，我们还是去领了粥早点找地方休息吧。”其中一个女子听见玉曦的话开口岔开话题。
　　大叔被两个女儿扶着站起来，临走之前说：“这个我们老百姓哪能知道。不过年轻人说话要慎重，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玉曦也站起身送他们离开，“知道了，谢谢大叔，大叔慢走。”
　　暮色四沉，暖黄色的灯火陆续亮起，不远处还有赈灾点的锣声响起，三三两两的人互相搀扶着赶过去。
　　街道上安安静静，玉曦踢着石子往回走，想着第一天赈灾时带头捣乱的人恐怕没那么简单，回去还要再审问一番才行。
　　一阵凉风吹过，路边大树的枝头颤了颤，落下几片树叶。
　　玉曦勾起脚尖，将石子带起来，然后用力踢向巷子口的交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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