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陈伯抱着大飞追出来，“少爷，我送你回去。”

　　齐亚男赶紧表示：“陈伯，我送他吧，反正也就一脚油门的事。这么晚了，早点休息。”看到被陈伯朝天抱在怀中的大飞，气得牙痛。这销魂的模样，半眯着眼，胡须一翘一翘，肥圆的大肚皮全部暴露在外面也不在意，完全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您要是喜欢大飞，干脆放这里吧。我看它已经乐不思蜀了。”齐亚男加了一句。

　　刚才还眯着眼的大飞，立即躺不住了，挣扎着要跳到齐亚男身上。这一举动，马上讨好了齐亚男。完全想不到，大飞竟是一只富贵不能淫的高尚喵。

　　陈伯脸上有点失落，这肥仔，刚还舒服得直打咕噜，一听要留下就变脸。唉，从胃到心的距离，一点也不近，远着呢。

　　这表情落到齐亚男眼中，有点扎心，气得她狠狠揪了一下大飞的胖脖颈，恨恨地想，下次大飞再敢撩拨老男人，直接让它卖身去。被揪疼的大飞，大约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反抗，只能仰起头，抖抖身上的毛发，掩饰自己被家暴的事实。

　　“那个，陈伯，您随时可以去我家撸大飞，我基本不在家，大飞也挺寂寞的。”齐亚男安慰陈伯。

　　“肯定会去的，我这边有好吃的，就给它送过去，省得浪费了。”陈伯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

　　坐到车上，陈小飞一把抱起肥猫，“说，你这到处撩人，撩完就闪的本事，是不是跟你主人学的？居然撩到陈伯头上去了。上次咬我一口，还没跟你算帐。”

　　“它咬你了？打疫苗没？”齐亚男很紧张，大飞是什么时候打的疫苗，她都不记得过一年没。

　　“没事，过半个月了。你看它现在精神着呢，狂犬病毒在猫狗体内最多潜伏十五天，大飞没发病就说明体内没狂犬病毒。”陈小飞并不在意。

　　“你怎么这么心大呢，要万一呢，自己也不去打疫苗。不行，现在先带大飞去打疫苗，万一它再咬陈伯一口就麻烦了。”齐亚男一个急转弯，开着车子跑宠物医院去了。自己也大意了，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陈小飞坐在车上，似乎看到未来两人为小猴子忙碌的场景。即使齐亚男如李白冰所言，不可能再给自己热烈的回应，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热烈的感情，终要落到生活实处，他一点也不介意提前将爱情变亲情，两个人长久在一起比感情化为热烈而短暂的焰火，自然是前者更可取。

　　这一刻，他有冲动，想把那个秘密告诉她。但理智在不停警告他，说了之后，可能朋友都做不了，更别说亲人了。

　　陈小飞抱着口吐芬芳，嗷嗷叫的大飞坐回车上，脑子里一时全是浆糊，“说”、“不说”来回晃荡。

　　“亚男，若我有个极大的秘密，跟你有关的，没告诉你，将来知道了，你会不会生气？”他忍不住试探。

　　齐亚男一边系安全带，心虚地瞟了他一眼，想到陈三青和陈小飞杀人的事。这事不会被他知道了，来反套自己的话吧。

　　“不会，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需要知道时，会告诉我就可以了。”齐亚男答得很谨慎。万一将来被秋后算账，自己也没撒谎。

　　“那就好，等案子办完，我们好好谈一次。”陈小飞心底的石头落地，看齐亚男一脸回避、不想谈的样子，难道是猜到什么了？他仔细回想一遍，审讯柳东霖助理的时候，她当时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她回避这个问题，是担心得知真相后，不能决择吧。

　　既然如此，再给她一点时间，等案子办完再谈。到那时候，她肯定已经想明白了。

　　“好。”齐亚男如释重负，她很担心自己顶不住陈小飞逼供的压力交待了。

　　两人回到各自家中，陈小飞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猜测有道理，兴奋地倒了杯红酒，提前庆祝。齐亚男放下手中的肥猫，赶紧点上一支烟，压压惊。

　　随后的时间里，两人各怀鬼胎，再也没谈及过秘密。

　　老谢加入之后，他们的工作进度很快。齐亚男对老谢的侦破思路更是发自心底的佩服。自与老谢共事之后，她才明白，一个墨守陈规的人，不可能干得好刑警这个警种。

　　她在局里已是出了名的捅漏子，但与老谢一比，自己那是叫没双商，情商智商全不在线的表现。老谢不捅漏子，手段却比她要激进百倍。大帅在他麾下，发挥了百分之千的战斗力。

　　简单比较，持枪杀胡蝶的通辑犯，她们抓到人，审了半个月，硬是没让他吐口，查他的活动轨迹，一无所获。

　　老谢连持枪犯的人都没见过，就把他上家挖出来了，正在挖上家的上家。老谢怎么做到的？不是想不到，是齐亚□□本不敢想，当然也没这能力想。

　　老谢直接在地下黑市网站发布悬赏，十万元买持枪犯的下落及相关信息，五十万买人头。悬赏通告写得跟持枪者有杀父夺妻之恨似的，黑话满天，齐亚男都只能靠半猜半蒙读懂通告。这个价格也是老谢精心计算的，不高不低，会让人动心，却不至于被怀疑是在钓鱼。

　　更绝的是，老谢直接找陈伯调了五十万资金挂在平台保险帐户中。五十万对有钱人来说，就是一晚夜生活的钱或是赌场一片筹码。但对于黑市上搏命者来说，可能就是一条人命钱。

　　很快信息就源源不断地过来了，所有给出在看守所答案的，都被老谢仔细甄选，这些人绝对是黑市信息行业的佼佼者，警方并未公布持枪犯的信息，只通告抓到犯罪嫌疑人，能确认持枪犯被抓进看守所的，肯定是与持枪犯关系密切之人。

　　最终的结果也颇让老谢意外，提供到准确上线的人，竟是一个酒吧拉客仔，还不算黑市里的圈内人士。他直接发了张照片给大帅留的邮箱，照片场景是一家路边烧烤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照片中心是一对刚过完夜生活的年轻男女，但就在主角的右侧，正对着镜头的，赫然是持枪犯。持枪犯对面的人，只有一个侧脸，举报人称此人是豪哥。

　　大帅放大图修复后发现，持抢犯与豪哥桌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抓包。手抓包被填得满满当当，四角分明，老谢一眼就看出里面装的是四十万到五十万现金，不出意外，就是买凶杀人的钱。

　　豪哥在省城是很出名的，他所在的派出所、公安分局都知道他干违法勾当，但此人非常有聪明，犯的事不算大，偶尔也为警方提供个线索什么的，相当于是警察的半个线人。

　　豪哥的上线是谁，还真不好猜。他本身就是中介，靠喝茶费过日子，并无固定的合作对象。

　　但这难不倒老谢。他直接让大帅进入银行系统，在夜宵摊五公里范围内调取当天所有ATM机的取款记录，结果还真有一个符合条件的，范兴阳。卡主为范兴阳的人，从五张卡、十三个ATM机中，取现五十万元。

　　继续追查，范兴阳身在北方，不可能出现在省城。再查资金源头，终于让老谢逮到狐狸尾巴。钱是从凌天的一个手下转出。

　　陈小飞看着这个结果，嘴角泛着冷笑，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房间打电话。

　　“喂，白冰，最近黄有才跟你有联系吗？”

　　“我来金湖的前两天，他约我吃饭，我没去，怎么啦？”

　　“跟他保持距离，多的我不能告诉你。我有事，挂了。”说完就挂了电话，也不管是不是礼貌、李白冰会不会多想。他只是不想说话，尤其不想和曾经一起长大的人说话。

　　陈小飞对黄育才的观感很复杂，不喜欢、不对盘，但从不否认年少时，他在外一直是护着他们三个的。

　　所在，在胡蝶一事上，他明知黄育才很可疑，但仍不愿意去怀疑他。在印象中，黄育才对家族荣誉看得特别重，特别好强，哪怕是在思想品德方面，也特别要强，不允许任何沾污他本人和家族的行为。所以黄育才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好学生。

　　很多年后，他重新接受这个世界时，得知黄育才去经商了，感觉特别违和。后来，从爷爷口中得知，黄家自尊世家，遵循古礼，每一代只会将政治资本投资在一个人身上，其他人都是为这一个人做绿叶的。

　　黄家的中年一代，选择的人是黄市长，黄育才这一代，选择的是堂兄，他亲叔叔的儿子。至于黄育才的姐姐，陈静石或许知道，在黄家人眼中她不算黄家人，所以从未提起过。

　　他当时没在意，因为现在的商人地位不算低，有家族作后盾，也不怕被欺负。至于为什么他会在外省经商，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太强，不想被认为是靠祖上福祉。

　　他把黄育才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一方面是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让人无法不怀疑。另一方面，他也想证实，黄育才还是以前那个将规则奉为法诣的黄育才。

　　没想到，他全想错了，现实中的黄育才，或者说是长大后的黄育才，与儿时的黄育才，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他回到房间，面对齐亚男、老谢、大帅三人，心情有点沉。

　　另一件老谢心心念念的事，也取得极大突破。用的是笨办法，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这事，就是吓疯他女儿、撞死他手下，让全省警员都没脸面的释放事件幕后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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