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或许这姑娘就是上天给小飞的机会吧，身手敏捷，万一小飞发疯，她还能制住小飞，不至于事态恶化。

　　“我觉得陈伯父的病，可能真治好了。”齐亚男突然说了一句，“他看到小飞手中的枪时，就知道是小飞杀了他养子，当时虽然有些伤心，但精神状态一直很平缓，并未出现人格转换。”

　　陈静石眼神一亮，一直低沉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你确定吗？”

　　“我可以确定他没有出现人格转换，病已经好了，只是猜测。”齐亚男如属说道。她好歹也是学过犯罪心理的，人格转换这么明显的差异，她不至于认不出来。

　　“那就应该差不多了，以前他只要情绪稍一激动，就会变得暴怒、暴力。若当年能控制到现在的样子，也不至于家破人亡。”陈静石对儿子的现状很满意。

　　“陈爷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确实无法现在答复你，不是其他的原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齐亚男认真地苦笑。

　　陈静石所说的这些，确实让齐亚男吃惊，但对她与陈小飞的感情进展，并不产生任何影响。

　　若是相爱，精神和□□的残缺都不是问题。陈小飞的样子，似乎与精神分裂有点差别，她倾向于认为这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他发病的时候，天神下凡的样子，很帅气。若是可以，她倒希望自己也有这种能力，在需要时变身人形武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明明是优点啊。

　　问题是，她爱吗？她不否认自己对陈小飞比旁人更关心，那是因为其他人不知道陈小飞行动不便。有危险时，她会习惯性地保护他，是因为他比别人更缺少自保能力。但这些，她也会给其他人，比如大帅。

　　这是爱吗？是。

　　是爱情吗？她认为不是，至少目前不是。

　　重逢至今，她在他身上，从未找到过从前那种感觉——就是陈小飞对她一笑，她能感觉自己的心都开花了。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陈小飞看到她对自己笑的感觉，是心都要化了，恨不能护她一世安稳。

　　陈静石看着齐亚男苦苦思索的样子，知道大孙子的求妻之路还很漫长，叮嘱齐亚男好好休息，转身去找陈小飞。

　　刚关上病房的门，陈小飞就冲上来，明知故问：“爷爷，你们聊什么了？这么久。”语气是笃定的，因为陈静石眼神中有笑，虽然脸仍是板着的。殊不知，陈静石的好心情与他无关，只与他最讨厌的父亲有关。

　　“保密。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回省城。”陈静石自然是希望孙子能远离危险，无奈陈小飞就是拉仇恨体质，不相干的人，也会把账算到他头上。既如此，还是放到自己眼皮底下保险。

　　“不回，你住我那里还是陈伯那边？”陈小飞对陈静石威严的脸，完全免疫，任何威压在他面前都是纸老虎，这是经年累月面对陈静石那张国徽脸的副产品。

　　“去你陈伯那里吧，刚好有些事情要交待。”陈静石说完，与陈小飞一起上了陈伯的车。

　　看到熟悉的枫湖苑三个字，陈小飞有点吃惊：“陈伯也住这里？”

　　陈伯笑呵呵地说：“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喽，去年这里死了两个人，我看到齐警官在这里进进出出好多趟。下次再有案子，你可以顺便带齐警官到我这里喝茶休息。”

　　“别，这里可别再死人了，再死下去，凌天健得破产了。”陈小飞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陈伯也开心，因为小飞的心情很不错。陈伯不是本省人，而是外籍华人，九十年代被人坑进大牢，后来被陈静石翻案，从此留在陈家，一开始是照顾陈静石，顺便管家。后来陈静石认为这样太埋没他的才华，才转为从商。

　　从陈小飞有记忆开始，陈伯就一直在他家。陈伯是个很老派的人，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他们的传统，坚持用主家的姓，也坚持将主家的人称呼为“爷”。

　　陈伯家里是仿古风格，大气、简约。家具大部分是木制品，只有生活必须的少数电器。知道祖孙两个要谈事，陈伯将两人带进书房，并亲自给陈静石沏了熟普，陈小飞的是龙井。忙完这些，他就悄悄带上门，将拟好的菜单交给保姆去买菜，自己去厨房做前期工作。

　　书房中，陈静石端起紫砂杯，慢慢品了一口，脸上仍是古井无波的表情，问：“你有什么规划，直接说吧，我也好有心理准备。”

　　“规划是有的，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啊，我想今年结婚。”陈小飞一脸痞相。

　　陈静石终于绷不住了，差点将手中的紫砂杯砸了过去。“问你事业规划，谁有空关心你的儿女情长。”

　　“这就是最大的事业，三十而立，我都立了几年了，还没个老婆呢。老爷子，你今天不是帮我说媒来的吗？别装了。”陈小飞开始耍无赖。

　　“在你眼中，我就是闲得没事干的媒婆？我倒是帮你提了一句，不过你火候未到，亚男说没办法确认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可以开始做事业规划了。”陈静石放下茶杯，望向对面的陈小飞。

　　陈小飞急了，“她真这么说的？那你出来的时候，那么开心？看到我娶不上老婆，很好玩吗？”

　　“你自己没本事，怪媒人？给你一分钟，如果你只有这个规划的话，还是赶紧去医院陪亚男吧，就是不知道你能陪她多久。”陈静石冷笑。

　　陈小飞看出他说的是事实，齐亚男真没同意，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沮丧。至于规划，他早就想好了，“我想走仕途，进监察委。我想过了，监察委的级别不高，但有威慑力，操作起来也容易。”

　　“野心不小，什么叫监察委级别不高？你不想想自己什么资历？”陈静石嘴上训斥，眼中却带着欣赏。孙子如此聪明，让当爷爷的压力很大。

　　正如陈小飞所说，监察委的位置没有其他要职显眼，管得却很宽，专业方向和他也算对口，确实有操作空间。陈小飞的能力不需要担心，唯一的问题就是工作年限太短，拿得出手的业绩，也只有一二九案。硬上也不是不可以，有李家背书，一个副主任跑不了。只是，这不是陈静石喜欢的方式，太生硬，加上周敏行的案子，应该就水到渠成了。

　　“金湖监察委，级别高吗？我调过去当个副主任，在行政级别上，也就是升一级，若从职称上论，我这算是屈就。我这样年轻有为的专业人才，副主任绰绰有余了。”陈小飞不满意他爷爷睁眼说瞎话，完全看不到他的优点。

　　陈静石这次真被气到了，指着陈小飞的鼻子开唰：“你就这点出息？以后别说是我孙子。金湖市监察委的副主任就让你心满意足了？幼稚。这个位置，你能保得了谁？”

　　“说得谁稀罕当你孙子一样，反正我不会去省监察委，两地分居不利于追老婆。再说，我暂时不需要保谁。”陈小飞无所畏惧，态度坚决。他但凡表现出一点点的犹豫，他爷爷就能先斩后奏把他弄到省里去。

　　“周敏行的案子，你不跟了？亚男能放手？”陈静石一脸疑问，这完全不是他们两人的风格啊。

　　“嗯，亚男不想去省厅，这案子，金湖也没人敢沾手，谁沾谁倒霉。周敏行的案子，我做人情。我打算把凌启言的案子留下来，不大不小刚好是我能吃得下的。”陈小飞懒散地敲着桌子，满不在意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人。

　　陈静石垂下眼皮，略一思索，这样也行，周敏行案确实太大了，必须得分着吃，还不如独吃一个小蛋糕。再说，周的案子，不论谁吃，属于陈小飞这一块，谁也别想贪。

　　“也行，等凌启言的案子办完，争取一鼓作气拿个主任，副字难听。你这是打算吊死在亚男这棵树上了？不再考虑考虑？王书记的女儿今年二十八，跟你刚好合适，要不要见见？”陈静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既然孙子有了上进心，他自然得好好谋划。

　　陈小飞刚喝到喉咙的水，被直接呛进肺管，咳得满脸通红还不忘指着陈静石骂：“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个为老不尊的，我警告你，要是敢有什么小动作，别怪我拉着亚男远走高飞，让你孤独终老。”

　　陈小飞是真有点害怕他爷爷为了仕途，把自己的婚姻给卖了。毕竟，自古以来，联姻就是最好的结盟方式，尤其是他们这一代独生子女。

　　陈静石对陈小飞的没大没小，早已习惯。同时，也止住了姻盟的念头。说起来，他得感谢齐亚男，让自己的孙子走出象牙塔，现在又生出事业心。可以说，陈小飞的社会化进程的转折点，都因齐亚男而发生。

　　“行了，不过说说而已。我小动作再多，你不配合我还能绑着你去吗？你按自己的计划走，其他的，交给我。”陈静石表示谈话结束了，他可以走了。

　　刚到客厅，陈伯听到动静追出来，“少爷，饭已经好了，吃完再走。”

　　陈小飞停下脚，想到陈伯肯定要陪爷爷用餐，没空去送饭，“陈伯，把亚男的饭给我，我顺便带过去，你帮我陪陪爷爷。”

　　陈小飞走进厨房，拎上那只巨型保温桶，想到齐亚男爱吃辣，“陈伯，有辣酱吗？亚男说太清淡，胃口不好。”

　　陈伯愣了一下，齐警官这还叫胃口不好？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至少是两个成年人的量。挺好，胃口好说明恢复得快，不过辣酱嘛，“齐警官身上有伤口，吃辣容易留疤。”

　　“给我，反正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在对待皮囊这方面，陈小飞与齐亚男惊人的相似。

　　陈伯从冰箱取出一罐辣酱，还不忘记叮嘱，“这个辣，别让她多吃，提个味就够了。”

　　陈小飞拿着就走，陈伯还在后面追上来，絮絮叨叨地念着：“别急，让小丁送你回去。唉，也不急这一会啊，吃了饭再走不急的。”

　　陈小飞可不这么想，看下时间，六点半了，再不去快点，齐亚男绝对会让医院食堂给她送没营养、没味道的盒饭。她可不是“没有喜欢的菜，不想吃饭”的病娇公主。只要是肚子空了，估计给个白饭，她也能吃出满汉全席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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