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她看了一眼陈小飞的办公室，本打算趁这空档，去道个谢。陈小飞的办公室，现在空无一人。这就怪了，陈小飞虽对案子漠不关心，但出勤是杠杠滴，几乎不存在迟到，晚退更是家常便饭。她回忆一下，似乎中午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就在此时，办公室一阵骚乱。齐亚男抬头一看，一队武警踏着整齐的步伐，扛着纸箱、电脑进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虽说军警是一家，但绝不可能亲密到共吃一碗饭啊。难道是军方要委托警局办案？一时间，齐亚男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案件是军方需要委托给非军方机构办理的。

　　她站起来，准备问兵哥哥解惑。

　　姗姗来迟的陈小飞，对停下脚步，站成一排的武警说：“随便放到空办公桌上就成，辛苦你们了。”

　　站在第一个的武警，指挥其他人放东西，眼神却在大帅和齐亚男之间流转了三四次，最终锁定在齐亚男身上。

　　这个人认识自己？齐亚男不确定，她与部队完全无交集，或许是认错人了。但他那眼神，带着几分不满，是几个意思？

　　看到东西放好，他通知其他人到一楼等候。

　　兵哥哥们刚离开，原本身姿挺拔的他，瞬间摘了军帽，垮着腰，上前搂着陈小飞的肩，嘻笑着说；“飞哥，你不给我介绍介绍你们的警花，就打发我了？”

　　“滚，到部队也没个正形，还想认识警花。”陈小飞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从肩上扯下来。但齐亚男知道，这个武警，与陈小飞关系非同一般。

　　“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够不要脸的。哦，忘了，你本来就没脸。”他被骂了也毫不生气，顺势又骂了回去。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这忙着呢。等闲下来，一起聚聚。”一边说着，陈小飞就开始把人往外推。

　　“得，您贵人事多，我找马哥去。”那人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

　　“小马也不行，他比我还忙，你再这样，酒别要了。”陈小飞一脸的不耐烦。

　　“行，马上走，酒一瓶都不能少，我那么多兄弟呢。”说完，戴上帽子，大步流星地下楼了。

　　齐亚男对送人回来的陈小飞问：“这是哪个案件的？虽然警力有点紧张，但找武警协助，太浪费了。抄抄家什么的，我们警队多的是人才。”

　　陈小飞摸摸鼻子，轻笑一声，“你们只能抄抄一般人家，要抄凌启言的家，还得练练。”

　　“凌启言家，不是把现场都抄回来了？你这些是抄了他公司？”齐亚男问。凌启言的公司，似乎与手头的案子关系不大。

　　“你们哪比得上武警的效率，若不是我英明，晚去一步，这些就化成灰了。”陈小飞一脸得瑟。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凌启言的启天科技，真是热闹极了。李副市长的秘书、凌天健都到了，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我带着武警，趁他们开会的时候，把财务室给搬空了。武警守着门，那些人，动也不敢动。说起来，抄家这活，还是部队干得利索。”

　　陈小飞一说完，齐亚男就明白了。就她手上这几个人，确实做不到。警方需要权衡的关系太多，一个不察或慢上一拍，证据就毁了。

　　军政分家，军队完全不需要看政府的脸色，更不需要担心纳税大户的想法。最关键的是，不会走漏消息，安全可靠。

　　“你怎么跟部队接上头的？平时局里要搞个大型活动，都得老早就申请协助。”齐亚男问。那军官和陈小飞关系不错，但这是公务，上面不点头，下面哪敢私自行动。

　　“带队那个刘非语，是我发小。他怎么搞定上面的，没问。”陈小飞不在意这种细节，也没说那个军官就是武警支队长，金湖武警，他说了就算。

　　至于李副市长和凌天健，知道是刘非语和他两人干的，也不敢找他们麻烦，顶多去跟他们家老头子诉苦。

　　“这是启天科技近两年的财务账册，你们一周内给我看完，把不合常理的地方，全挑出来。”陈小飞还是第一次直接对一队的队员下任务。

　　但这任务，不该是经侦管吗？商业犯罪，都是经侦的事。大家心理疑惑，但没人敢质问，除了齐亚男。

　　“陈支队，这样不好吧，万一经侦到陈局那里打小报告，我们还得挨批。再说，查账，我们都是业余的。”齐亚男问。

　　“嗯？”拖长的音调，让齐亚男头皮发麻。紧接着，是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你是觉得我老眼晕花，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菜了？还是，你们可以安排我的工作？一个星期为限，没查出问题来，二队就是榜样。我这里，不留无能之辈。”

　　说完，陈小飞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留下一群可怜无助的队员。

　　空气中弥漫着史无前列的悲壮。

　　大帅第一个跑到齐亚男身边，问：“你们吵架了？”

　　“没啊，我怎么敢惹他。”齐亚男深觉自己无辜。

　　熊大第二个跳出来，就差抱齐亚男大腿了：“男哥，这次你可得帮我。我大老粗一个，让我看账本，还不如让我去绣花呢。嘤嘤嘤。”

　　齐亚男心想，我比你强不了多少，让她去看什么借啊、贷啊，她真愿意去绣花。

　　但她不能心虚啊，作为一家之长，她很有气势地安抚众人。

　　“不慌，该干嘛干嘛。”说完，视线转向大帅，那同情的眼神，大帅感觉自己要凉了。

　　“大帅，你是我们这些大老粗中，与数字打交道最多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抽个时间，去找个审计师突击培训一下，学费报销。重点就学，如何在账本中发现洗钱和商业贿赂。学成之后，把要点简化一下，我们的水平，你清楚的。”

　　大帅如遭雷霹，嘤嘤：“男哥，臣妾作不到啊。”

　　“作不到，就走捷径。脸皮厚一点，去向陈支队取经。这没头没脑的，一堆账本我们也看不出花来。任务是他下的，他肯定清楚自己要查什么。”齐亚男硬起心肠，将大帅推出去。

　　生无可恋的大帅，在两难中犹豫，是找骂好，还是找死更好。

　　就在众人赞赏大帅割肉饲鹰的无私精神时，秦辉一行人带着柳霖东的助理和经纪人回来了。

　　齐亚男是第二次见欧阳助理，上一次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会是一号吗？

　　齐亚男把答案留给张丽丽揭晓。

　　根据张丽丽的口述，她准备了好文字，直接让一号用方言和普通话，按照快、中、慢三个速度，读下来，张丽丽就在监控室辨认。

　　一遍流程还未走完，张丽丽就确认，欧阳助理是给她打过电话的一号。她记起来，一号的“汝”字，是念“女”，而李博的“博”字，他说起来更接近“波”。这两处，都与欧阳契合。

　　在证据面前，欧阳没否认，直接认下来一号的身份，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

　　想到这个始作俑者，不仅杀了三个人，还将一众粉丝带进监狱，齐亚男很生气。

　　“欧阳，若我没记错，柳霖东死时，我问你，柳霖东死前有无异样，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欧阳低着头，歉意地说：“对不起，齐警官，我撒谎了。我以为若定性为他杀，你们会把我抓起来，不敢说实话。”

　　这回答，齐亚男气笑了。

　　“我们警方在你眼中就这么无能，那你后面何必搞这么多事出来，还做得一点痕迹都不留，那不是多此一举，反正我们也查不出来啊，是吧？。”

　　“不是的，齐警官。我不是怕你们查不出来，而是我一旦被你们抓进去了，即使查清楚，我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你们公司，在这件事上给过你指示？”

　　“没有，但我们都知道，艺人出了意外，我们助理都得跟着倒霉。”

　　这逻辑，不对。

　　“说实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敢说出真相？你敢为柳霖东报仇，却不敢为他申冤吗？”齐亚男厉声质问。

　　质问之后，欧阳突然哭了。

　　审讯室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怎么回事，难道是齐队长把人吓哭了？

　　直到欧阳哭哭啼啼地说出来：“其实，我才是害死梁哥的人。那段时间梁哥状态已经好转，医生说不建议继续吃药，就没开药了。那安眠药，是我给他的。”

　　虽然安眠药是处方药，但有钱也不愁买不到。但欧阳随身带着安眠药，就有点奇怪了。

　　“你失眠吗？”

　　“那段时间压力太大，经常通宵睡不着，白天精神差，医生给开的。”

　　也是，不只艺人压力大，这些助理的压力也不小，何况是刚入行的。

　　“那你说说，柳霖东与凌启言的通话录音，你是怎么拿到的？”这是最重要的。

　　“从梁哥手机拷出来的。梁哥的手机设置了自动录音，因为他有点健忘，公司给他安排工作都是手机联系，所以他每天晚上都会把公司给他电话录音听一遍，再记到纸条上，第二天起床就能看见。”

　　“那他们三个人的视频，你是怎么拿到的？”

　　“在我电脑里。梁哥的电脑坏了，新机还没到。那天下午他着急找我借了电脑，后来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缓存中看到这个视频，保存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再回到原来的那个问题，你明知柳霖东是被人逼死的，为什么不报警，还故意误导警方？”

　　“不是不报，是不能报。这些东西我敢拿出来的话，我还有活路吗？”欧阳叫屈。

　　“在我们这个行业，未成名的小艺人总得做些自己不乐意的事情，梁哥只是太单纯，以为自己不同意就不会有事。你想想，我们公司靠什么养活，自然是金主。至于拍片、上综艺，那都是拿金主的钱砸出来的。梁哥当时能上综艺，也是有人想捧，结果他不配合，就不了了之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了，欧阳胆子也开始大起来，继续曝光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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