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会议由陈小飞主持，名义上是曾汝泽案的案情通报。实质上，是要撤回对李博的意外死亡认定，与曾汝泽案并案侦察，并为重启柳霖东死因调查立案。

　　“大家都到了，今天讨论的问题较多，我们就直奔主题吧。”陈小飞的开场白十分简练。

　　接着，看了大帅一眼，大帅灭了灯，开始播放曾汝泽案的情况。

　　陈小飞在一旁描述：“死者曾汝泽，28岁，特种兵退役军人，是本市著名青年企业家凌启言的司机兼保镖。死亡时间为11月2日晚上8点至12点，根据现场和调查情况，我们可以将该时间确定到晚上10点至12点。

　　死亡原因是窒息，被凶手用窗帘绳勒死。尸体报告还没出来，但刚从法医室得知死者体内含有大量GHB，俗称迷药。现场留下一张卡片，与李博死亡现场留下的卡片一致。”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大帅将两张带卡片的尸体图放出来，并将卡片放大。

　　“我们队内的意见，曾汝泽系他杀，杀人手法与李博一案存在大量相似之处，李博意外死亡结论不成立，要与曾汝泽案并案侦察。至于要不要并案，还请局里决定。”陈小飞说完，淡定地坐下来，余光中杨副局拼命给自己暗示，他假装没看到。

　　陈局是老大，第一个表态：“既然是你们队里经过研究决定的，那就并案吧，警察有警察的职责，不能让无辜的人冤死。”

　　杨副局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现有的证据也不能证明两案系同一人所为，我们应该更慎重一点。毕竟，上周我局才给出李博的警情通告，这么快改口，影响警局的声誉。”

　　刘副局长的意见，就是和稀泥。

　　倒是赵汀一改往日作风，明确表态应当立案并且并案处理，现有证据能确定两个案件之间存在密切联系。

　　会议的情况，显然比杨副局长预计的结果更残酷。他认为有刘副局长和赵汀划水，陈小飞与齐亚男的提议是否通过，还得看关键的陈局。谁知赵汀这次没站在自己这边。

　　赵汀心里也苦啊，被陈小飞坑惨了。陈支队长，一上来就说是队里的意见，可明明是一队的意见，二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但在会议上，她没有选择，只能坚定地站队陈小飞。

　　大势已失，杨副局长只能退一步：“既如此，谨慎起见，我认为对内，李博与曾汝祥并案侦察，但对外的话，暂维持原状，这样也能放松凶手的警惕性。过段时间，证据更充分时，我们再对外公布。陈局，您认为呢？”

　　他自认这个折衷方案，是双方都能接受的。齐亚男的目的是要把案子查下去，他的目的是拖过明年三月的改选。改选之后，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个方案，果然让陈局犹豫了。他明年就退休了，得罪李副市，后果不严重。但这几个小的，都是中青代，将来被针对起来，怕是要被流放。这个风险，他不能承受。

　　“我不同意。如果杨副局长担心现有的证据不够充分，是质疑我们支队的专业能力。若是担心警局的声誉，大可不必，有错就改是树立政府公信力的最好方式。我把话放这里，若半年内查不出李博案的凶手，我立刻辞职，退出警察队伍。”陈小飞一番话下来，掷地有声。

　　齐亚男听得热血沸腾，朝他竖起大姆指，干得漂亮。

　　赵汀顿时对齐亚男羡慕不已，有一个为博自己欢心，敢拿官帽去赌的追求者，顿时把自己那些追求者贬进尘土里。

　　杨副局长显然不能料到这个结果，颤抖的手，指着陈小飞：“我们，我们警局是讲科学、讲证据的，若造成严重后果，你辞不辞职，都无法挽回。”原以为陈小飞是个聪明伶俐的，不想他比齐亚男更橫。

　　陈局还在诡异地沉默着，没有如以往一样，站出来作和事佬。

　　刘副局是个好脾气的笑面佛，看着陈局一言不发，只能硬着头皮来讲和，说道：“杨哥、小飞，你们都是为警局着想，没必要争个对错出来。杨哥，既然小飞有这个魄力，就让他去查吧。”

　　陈小飞用中指有节奏地敲着面前的桌子，似乎在认真听刘副局长的话，实则在看陈局的表情。齐亚男看着陈局那老僧入定的样子，也摸不透这老头想干嘛。

　　既然陈局不开口，那就再加点大料，陈小飞悠然说道：“刘副局长说的在理啊。我们支队，也是担心出现更极端的情况，到时就真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小飞话里有话，显然不是在吓唬众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杨副局长更是直接问道：“还有什么极端情况？”

　　“更极端啊，那就是凌启言也被杀了。根据我们的调查，凌启言与这两个案件有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我们还没查清楚。”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吓死人的话。

　　他环视一圈，众人惊骇的表情似乎取悦了他，他微笑着说道：“万一啊，我是说万一，凌启言死了，尸体身上再放上一张美少女的卡片，我怕局里承受不住凌氏集团的压力。”

　　“你是说，凌启言是他们的目标？”杨副局长显然没预料到这结果，脸色灰败，这是什么妖风，竟专找市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作案。

　　凌氏集团，那可是李副市长也得掂量掂量的企业。李副市长为了政途，能放弃为儿子报仇，但凌云绝对不会。

　　“我个人推测，凌启言是凶手真正想在11月3日杀害的人，他被凌老爷子保护起来了，所以凶手才退而求其次，杀掉他的司机。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曾汝泽的案件，作案手法如此粗糙呢？曾汝泽一天24小时跟着凌启言，他因个人原因被杀的可能性，有多大？”

　　陈小飞突然停了下来，指着齐亚男说道：“你来说说，为什么？”

　　齐亚男愣了一下，这是老师抽查学生吗？

　　她没有谦虚推让，直接说道：“因为曾汝泽配不上，凶手精心给凌启言准备的套餐，舍不得用来杀一个保镖。杀曾汝泽是临时改变主意，准备不充分，所以作案手法才显得粗糙。还有一条线索，凌启言知道曾汝泽被杀，却没有选择报警，他或许清楚此案内情。”

　　齐亚男再一次点燃杨副局长的怒火：“齐亚男，你是警察，说话要严谨，怎么可以凭空诬陷凌启言与凶手相关？”

　　“杨副局长，我不是凭空推测，而是科学推理。凶手曾在11月3日晚上十一点三十分用曾汝泽的手机，给凌启言打过电话，通话时长一分三十秒。而凌启言没报警，有理由认为，他与凶手达成保密协议。”齐亚男也是火药十足，她跟杨副局长就从没对过盘。

　　最后一句话是瞎说的，吓唬一下杨副局长，谁让他不懂还瞎指挥呢。她怼杨副局长的心态就是，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齐队的分析，与我的推测是一致的。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难题是，要不要把凌启言放到警局保护起来。一方面呢，凌启言面临人身危险；另一方面，凌启言可能与这两起凶杀案有关，是破案的关键。”陈小飞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副局长一眼。

　　陈小飞这话，说得太对齐亚男胃口了，她正愁怎么把人从凌天集团把人抢过来呢，如果由市局出面，估计凌天也不好强硬阻拦。

　　“不好意思，我尿急，去下洗手间。”杨副局长突然站起来。一屋子人，表情各异，有了然于胸的，有鄙视的。

　　“行，但杨副局长，您表了态再去洗手间不迟，若万一我们去抓凌启言时，人家提前跑了，那你不是冤死了，毕竟，我们都没离开过会场。”陈小飞赤祼祼地威胁。

　　站起来的杨副局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只能铁青着脸，说：“那我再忍忍。你们继续。”说完，狠狠地瞪着陈小飞，这时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被陈小飞在算计着，陈局是帮凶。

　　“我们是人民的警察，不是某个企业的警察，小飞啊，你们按流程办吧。有什么后果，我来背，反正我也是快退休的人了。”陈局一贯主动当背锅侠。

　　“多谢陈局支持。”陈小飞说完，开始点将：“齐队、熊大、马成宋，散会后跟我去凌氏集团拿人。”

　　“是”。被点到的人，齐刷刷地回答，响亮的声音在会议室上空盘旋许久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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