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蜕

　　得知凌启言在凌天那里，齐亚男松了一口气。凌氏的独苗，若知道有生命危险，以凌天的风格，安保工作肯定要做到蚊子都别想靠近他儿子。随即她又想想到一个问题，若凶手是为柳霖东而来，杀不了凌启言，拿什么给柳霖东当祭品？

　　“今天会死人吗？”齐亚男紧张地问，似乎陈小飞说不死，就真不会死人。

　　“你就这么信我？”陈小飞调侃一句，接着说：“用科学来分析，不知道。按我的分析，会死。你看，凶手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行动能力还挺强，今天又是柳霖东的忌日，找不到凌启言，还有其他人可以充当祭品嘛。”陈小飞说中了齐亚男的心事。

　　看着齐亚男忧心忡忡的样子，陈小飞反问一句：“你觉得今天会死人吗？不要推测，说你第一感觉，就是直觉。”

　　“会。”说完，齐亚男简直想哭了，他们都认为今天还要死人，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你个傻妞，这也值得难受？凶手替天行道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果必有因，只要不是反社会、反人类的犯罪，死者和凶手都不值得同情。不管是李博、还是凌启言，还是凶手，还是可能会死的人，都不无辜。”陈小飞安慰她。

　　这安慰，震惊了她的价值观，作为一个警察，怎么能这么想。齐亚男反驳：“怎么能一样呢，为一碗粉杀人，为欲求不满行凶与向杀父仇人报仇，能一样吗？再从受害者的角度，为贪一块钱而死，与因为长得漂亮而死，再与为偿血债而死，能一样吗？”

　　“从本质上来说，并无不同。从犯罪分子的角度，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犯罪；从受害人来说，都是为了自己自私阴暗的人性而死。”陈小飞坦然说道。

　　“只有被随机挑选的受害人，是值得同情的，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或避免的机会。”

　　三观不正，胡说八道，齐亚男正要提出反对意见。

　　陈小飞清楚她要说什么，继续说道：“你认为受害人哪怕有错，但罪不致死，可以通过法律来救济。作为警察，就不该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对吧。”

　　齐亚男点头。

　　“法律只是一个统治手段，与正义无关。你所认可的价值观，是经年累月的教育所形成的。所以很多时候，你认为你应该这样，而不是你想这样。只有内心强大的人，能看透表象的人，才活得自在。”陈小飞说完，看着齐亚男一脸无所适从。

　　齐亚男理解陈小飞的话，善恶自古都是说不清、理还乱。她只是想不明白，陈小飞什么时候有了强者为尊的想法。不否认，强者为尊最顺应社会发展。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老老实实遵守现有的规则就好。

　　半晌过后，齐亚男才干涩地说道：“你说的都没错，但警察有自己的职责，保护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一点，你做得不称职。”

　　“齐亚男，我说的话你真听懂了？我在说服你，不要去同情那些该死的人，那些该死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担心。再说，你有本事拦住凶手吗？还有，你以为凌启言是什么好鸟？”陈小飞好像是被这榆木脑袋气到了，脏话都说出来了，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

　　他们两个人，一旦发生思想交流，就会吵架。陈小飞总强加自己的论点给她，她无法反驳，但内心却不信服，也不会接受。

　　她只能换个话题：“凌启言犯了什么事？”

　　好在陈小飞也恢复了冷静，恢复面瘫，只是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怒意：“现在还没有证据，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就光柳霖东死亡这件事，不论是他杀还是自杀，里面都少不了他的手笔。”

　　他不怕齐亚男跟他唇枪舌战，就怕她一声不吭，或话很少。齐亚男是个热闹的性子，心情好时，是个话唠，反之亦然。看来自己还是修为不够，好好的天，被他聊成这个样子。两个人大约只有聊案情时，能找到共鸣。

　　“你觉得柳霖东是自杀还是他杀？用直觉回答。”

　　“当时我确信是自杀，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他杀的可能性很大。”齐亚男声音低落，带着愧疚。

　　一个案子就被弄成这怂样，陈小飞真心看不下去，有什么好愧疚的，冤死的人这么多，何况从法律与警察办案的角度，柳霖东案并没有凶手。他大声说道：“那你在担心什么，放过了凶手？没有的事，他就是自杀的。”

　　听到这个结论，齐亚男突然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都亮了：“你怎么知道是自杀？不是还没看案卷吗？”这期待的语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陈小飞的判断，信任到无解。

　　“傻妞啊，我没看案卷，但相信你的直觉。你呢，就天生吃刑侦这碗饭的。你没发现你的直觉，过于灵验？”陈小飞反问。

　　“没有啊，我经常判断出错。”听到是源自自己的直觉，齐亚男都不想讨论下去了。

　　“那是因为，那个判断不是直觉，而是被证据修正后的观点。你没想过，古老师作为闻名全国的大导师，放着无数大好青年不收，却收了你这个刚刚过线的硕士？他跟我说过，别人破案费脑，你破案只需要凭感觉。”陈小飞怕齐亚男不信，把老师都搬出来了。

　　“老师从没告诉过我，我专业课成绩一直都是垫底的。”齐亚男当时也奇怪，以她的成绩，能有老师带她就万幸，结果古老师主动要收她入门。

　　“你这个天赋，是有科学依据的。你活跃的脑量比普通人大很多，但你呢，没怎么去开发你的脑量，不怪你，现有的科学也不清楚怎么开发，所以你平时是蠢蠢的。你那些活跃的脑量，你不知道怎么用，但它们会自主运行，将你忽略的东西，存放在你的潜意识里，受到刺激的时候就会跳出来提醒你，这就是直觉。”陈小飞尽力以免术语，让齐亚男能听得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大脑很聪明，但我人比较笨，所以平时听大脑的就对了，是吧？”齐亚男抓住重点。

　　“你这么理解也行，所以，傻妞啊，别浪费你的天赋，天天想着那些有的没有的，不如闭着眼睛，等着你大脑灵光一闪。”看着齐亚男那傻样，陈小飞没忍住用爪子揉了揉她那乱糟糟的头发。

　　正思考问题的齐亚男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疑惑地说道：“不对啊，你刚也说了，李博和凌启言与柳霖东的死脱不了关系，假设柳霖东是自杀，那就没关系了啊。”

　　“假设，一个人精神折磨另一个人，这个人不堪压力，自杀了，现行法律怎么认定凶手？我们警察又能怎么办案？法律保护好人，也保护邪恶聪明的坏人，我们警察只能执行法律，并不是万能的。”陈小飞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全用在齐亚男身上了。

　　齐亚男脸上火辣辣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刚才居然没想到，她都怀疑自己的智商被狗吃了。最关键的是，上司和下属还共同见证了这个时刻。

　　太丢人了，她赶紧拉着大帅回家。

　　躺在床上，她忍不住回想陈小飞说的直觉，她真没觉得自己有那天赋。

　　难道这才是金湖锦鲤的真相？她也曾好奇怪，自己在破案这方面的运气，真是好到祖坟冒青烟，还一连冒了好几年。

　　她想了一会，感觉自己也想不明白，还不如想点有用的，那就是柳霖东之死。

　　她闭着眼睛，再三回忆前年案发时的情形，似乎并无遗漏之处，一定有什么细节是自己遗漏掉的，是什么呢。若他是被杀的，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是什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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