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式微 胡不归

　　七年偎依在赵元朗的身旁，温声道：“从前邻里叔伯在父亲母亲面前问起你为何常年在外甚少在父母身边尽孝，父亲便说你争酒好斗，本性纨绔，只好由你在外历练心性。那时我还小，听得你被自己的父亲这般评论，差点便信以为真。时至今日才知晓，你为人宽厚仁爱、行事能谋善断，对我更是心细如发。”

　　“那些不过是父亲为我不能尽孝而寻的一个借口罢了，好在家中还有战霆在照顾。”

　　“战霆是个既聪慧、孝顺又识大体的孩子，这些日子没少被业哥儿欺负，可碍于自己是主家的孩子一直忍让着他。”

　　“安业顽劣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安良，你今日可见着她了？”

　　“今日你们在前院吃酒时她偷偷的跑了进来，险些被姑姑抓回去，趁姑姑不备翻出院头又逃走了。我盼着她被抓住免得叫姑姑、姑父担心，又害怕她真的被抓住。”

　　赵元朗轻笑两声，“别怕，以安良的性子若是真的被抓住了也能逃走，不然咱们打个赌，改日去见郭大哥，定然少不了她。”

　　七年有些困倦，上下眼皮摩挲着，小声呢喃着：“哥哥神机妙算，七年才不跟你比呢！”

　　不出半刻七年已经睡去，赵元朗见她疲惫至极，在她的额间宠溺的一吻，喃道：看来今日是把你累坏了。

　　赵元朗若有所思的看着七年，心中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

　　逃出贺府不久，安良便被得知小弟的父亲拦在了半路上。论武力安良如何也比不过父亲，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真的与父亲动手，只好乖乖就范，被父亲押回来了贺府。

　　“业儿，去给爹爹拿根绳子来。”

　　“好!”安业白日里受了安良的欺负，现下一听便痛快的出门去寻绳子，就连贺语思都没能拦住。

　　“将军！”贺语思没拦住儿子，只好回过头来去求安韶柏，“京儿如今是个大姑娘了，你这样绑着她传出去让她怎么做人啊？你想教育女儿，好好说便是了。”

　　“我好好说，怕是她可不会好好听。”安韶柏气道。

　　安韶柏的侍卫在门外喊道：“将军，江陵军中传来一封加急书信，国中似有大事发生。”

　　安韶柏神色一慌，速速出门儿去。贺语思见女儿一脸苦笑，叹道：“近日朝堂事多，你父亲怕是顾不及你了，你就好好的在府里待着哪儿也不要去，等三日后你表妹归宁宴结束，一同随我们回江陵。你一个大姑娘，可不许再乱跑了。”

　　安良讪讪一笑，“母亲，女儿知道了，绝不会跑了，您快去看看父亲吧，免得他心急上火。”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心疼父母。”贺语思转身走出房门，临走前又心有不安的回过头来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要乱跑!”

　　安良不停地点着头，直到听着母亲关上房门，脚步声消失。安良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安良本能地想要速速躲开，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安良听出这是胞弟安业地声音。

　　安良窃笑着藏在了一扇门后，安业拿着绳子毫无防备地推门进来，安良看准时机抱住了安业，在他喊来爹娘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巴，“乖弟弟，今日你放姐姐一马，姐姐保证以后再也不推你了，好吗？以后你想吃什么尽管跟姐姐说，姐姐都给你买回来，怎么样？”

　　安业说不得话，只好点头如啄米。安良甚是满意地笑了笑，“说话算数，若是我松开手你还要喊爹娘，我便用你手里地绳子将你捆起来，听到没？”

　　安业再次频频顿首，见他甚是诚恳，安良慢慢松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房间，翻出院墙，逃之夭夭。

　　安业瞧着安良这利落到底的功夫，看掉了下巴，“哇，我什么时候能有二姐这般武力啊。”安业昂起头，想了想，“这太难了，我还是不要学连轻功了，太难了。”安业低头瞧见自己手中已经毫无用武之地的麻绳，失落落地扔了麻绳，默默出门去寻母亲。

　　......

　　贺景思接过安韶柏的信，得知养在南平国高家的长女青阳被南平国主送去了南唐郑王李丛嘉的身边作侧妃，心中一时悲愤交加。当初高家将青阳从身边强行带走之时，贺景思已料到晓高家带走青阳必是留她有后用，如今这便是结果。这些年他曾经多次劝说过青阳，奈何青阳心中因为生母的死心中怨恨父亲，又贪恋宫中的富贵，如何也不肯离开南平回贺家。

　　“他们知道若是我在必定会反对，所以便算好了我离开江陵来洛京的日子，趁我不在将青阳送去了南唐。”安韶柏沉声道。

　　“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青阳已经被送走了。时至今日还是要想办法最重要。”贺语思急道。

　　“姐姐别急，等到玉蘅归宁日之后，我和景哥就出发去南唐。”

　　“去南唐？可是.......玉蘅才刚成亲啊”

　　穆拾星垂首，道：“原本我与景哥也是想在玉蘅成亲之后离开洛京前去南唐，景哥想去贺家祖宅的宗祠祭拜先祖。如今也不过是早去了些日子，无妨。”

　　“既然如此那我们两家人一同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安韶柏道。

　　众人点点头，引以为然。房门被推开，安业揉着眼睛慢慢走进来，“父亲，二姐没抓住，跑掉了！”

　　贺语思怒道：“这姑娘，关键时刻又添麻烦！这个时辰去哪里找她呀？”

　　安韶柏挥挥手，道：“随她去吧，即便真的将她捆着回去，她在我们身边也是待不住。她想玩，随她去玩儿便好了，玩儿够了、闹够了，终归还是会想回家的。”

　　贺语思听了只好作罢，“如今这般也只好如此了。”

　　......

　　三日后结束归宁宴，赵元朗一家陪着七年来到洛京城外相送。

　　七年不忍别离，红着眼眶与母亲辞别，年只六岁的弟弟贺开阳抱着七年的裙袂泪水簌簌。

　　“母亲一路保重！”

　　“别哭了，玉蘅。”穆拾星揩去七年脸上的泪水，“爹娘只是去南唐暂住，不久便会回来。让你这一哭倒是成了生离死别一般了。娘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七年破涕而笑，“女儿记住了。”

　　“放心吧！”杜微霜握住穆拾星的双手，笑道，“玉蘅现在已经是我赵家的人了，我定然不会叫他受半点儿委屈。如今南唐也不太平，路上务必小心。”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七年俯下身，抱着幼弟，柔声道：“开阳，姐姐不在，你要替姐姐照顾好爹娘，做个孝顺的儿郎。”

　　开阳糯糯道：“姐姐的话，开阳记住了，孝顺爹娘我不会忘的。”

　　“好孩子!”七年甚是欣慰的抱了抱幼弟贺开阳。

　　......

　　七年送母亲与幼弟上了马车，一一不舍地目送着车马远去。

　　见马车已经消失在马路尽头，杜微霜侧手挽住七年，道：“走吧玉蘅！”

　　七年颔首拭去眼角地泪珠，挽着杜微霜上了马车。

　　马车上，杜微霜见七年仍是有些落寞，安慰道：“玉蘅，你若是想念父母了，等他们在南唐安顿好了，我便叫战生带你去看望他们，可好？”

　　七年涩然一笑，“兄长身为男儿自有凌云志，怎可叫他日日守着我。”

　　杜微霜甚感欣慰，微笑道：“我就知道，战生娶你做妻子，定然不会有错。”

　　马车驶到贺府前，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女子躺在赵府前，引起了街坊邻里的围观。赵弘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与赵元朗二人在马上面面相觑。

　　一个街坊见赵家父子驾马御车而来，上前道：“老赵，有个姑娘躺在你家门口许久了，见她衣衫不整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弘晏听了急忙下了马，散了四周的人群，看见了躺在家门口的女子，鲜血浸染了全身的衣服，已然看不出半分模样。

　　赵元朗下马，从马车中接出了母亲与七年。

　　“霜儿，快来，看看这女子你可认得！”赵弘晏回首道。

　　杜微霜快步向前，七年一路扶着她跟上前去。来到女子面前，杜微霜慢慢伸手去撩开散落在面前的乱发，发丝上沾染的血迹染在手上，令杜微霜心中一惊。

　　“母亲，让我来吧！”七年本是医家，又曾在战场上医治伤病，对这类事情只有些悲悯，却无惊怕。

　　七年撩开女子的乱发，露出满是血迹的面容，可杜微霜还是凭着模样和眼神认出了这是自己的侄女儿，“是悦谣，谣儿？”杜微霜神色诧异，见侄女儿浑身血色，不知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七年伸手在颈间摸了摸，察觉到悦谣还有微弱的气息，“战生哥哥，快来救人，她还有些气息。”

　　赵元朗抱起悦谣进了府，入了厢房后赵元朗将悦谣放置榻上。

　　“战生哥哥，你去房中将我的药香拿来。”

　　“好！”赵元朗听了七年的话即刻转身而去。

　　杜微霜速速打来了清水，见赵弘晏挡在一旁，没好气的把他赶了出去，“你就莫要在此挡着了，速速出去。”

　　七年见悦谣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数都数不清，有些伤口的血迹干了后粘在衣服上。七年要一点点减去多余的衣物，再用清水清洗伤口后，才好上药。

　　赵元朗寻来了药箱，悦谣的衣衫已然大洞小洞破败不堪，赵元朗放下药箱迅速转过身向外走。

　　七年减去了悦谣的衣服，杜微霜拧干净了帕子，一点点擦去皮肉上的血渍，不少的伤口已经化了脓水，杜微霜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她一个十五六岁女孩子被活生生伤成这样，愈发的不忍心，噙着泪水投干净帕子继续擦伤口。

　　七年从药箱中寻了药粉，慢慢撒在悦谣的伤口处，再用麻布包扎好。悦谣昏睡得沉，但也感到了药粉碰到伤口时剧烈得痛楚，眉头紧紧粗气，细微的汗珠渗满了额头。

　　包扎好伤口已是晚饭时间，见杜微霜已经十分疲累，可还是一直低声哭泣，七年扶住她，道：“母亲先去吃些东西吧，我在这里守着悦谣妹妹。”

　　“也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杜微霜泣道。

　　“悦谣妹妹伤得虽然重，但是我已经给她服了药，现下只需要静静的养着必然能醒过来。母亲不必太过担忧，该多主意自己的身体，不然妹妹醒来后母亲却累到了，会叫妹妹心中过意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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