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式微 胡不归

作者:一霎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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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动我


      黄昏时分,张灯结彩的赵府一片闹热,街坊邻里、四方宾客齐聚前院,赵战生在席间随着父母敬酒,身后跟着一个十岁的小儿郎便是战生的胞弟战霆。战霆为兄长端着酒壶,目光却一直留在席间玩闹的孩童上。那个在席间大闹不停,被母亲追来斥责之人是安良的胞弟安业。安业入洛京不过几日时日,便与街坊四邻的孩童打成一片。战霆瞧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顽劣孩童,满眼不屑。

      后院里渐入昏暗的新房中燃着一对红烛,蒙着红盖头的七年听着后院似是动静无多,只听得前院宾客席传来的微弱的欢笑声。七年悄悄掀去红盖头,欲要疏松这一日的疲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下传来,七年复又慌慌蒙了盖头。

      听着开门声,七年在红绡榻上端坐好,隔着红盖头偷偷瞧着一个男子打扮之人正悄声走来,瞧着这步子有些熟悉,正在思忖来者何人之时,七年的红盖头被突然掀开。

      “哈哈,没想到吧?”

      七年长吁了一口气,“表姐你这是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安良在七年的身旁坐下,见撒了一床榻的花果撒帐,随手捡起几个枣子、桂圆吃了起来,“还以为是你的夫君来洞房了吗?那你当真是想多了,他现下还在前院的席上吃酒呢,怕是今晚不被灌个烂醉是入不了洞房了。”

      七年抢过红盖头,擦着胭脂水粉的脸上还能看出些羞怒,“表姐胡说,兄长酒量一向是千杯不醉,倒是表姐不知喝醉了多少回。”安良又从床上捡起几个果子吃得起劲,七年怨道:“表姐别吃了,你把这花果吃成这样,到时候人家笑话的不是你,是我。”

      安良将一个枣子塞进七年口中,笑道:“我是见你这一日辛苦,卯时不到就起了吧,来再吃一个。”七年方一吐出了枣核,安良又塞了一个桂圆。

      “够了,够了,表姐,今日可不能这么无礼。”

      “怕什么,吃好喝好最重要,饿着肚子一会儿可还怎么洞房。”

      “对了,表姐,你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姑姑、姑父都来了,还把业哥儿带来了。”

      “嘘!”安良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偷偷来的,千万不要告诉他们,否则我又要被一顿家法伺候,然后拎回江陵永世不得出府。”

      七年笑得前仰后合,“你们不愧是亲姐弟,业哥儿同你的性子一般无二,来洛京不过几日便与街坊四邻的孩子们打闹成一片,连战霆都敢欺负。”

      “他是我爹爹的命根子,爹爹盼着他安家立业,日后定不会同我一样逍遥自在,既然现下年纪小,多玩闹一下也无妨。”

      “既然如此,你还不回江陵多陪他几年,若是哪一日你出嫁了,相见的时日便少了。”

      安良晃晃头,“我自逍遥洒脱,嫁人之事日后再提。”

      “表姐近日可是去寻郭大哥了?”七年欲要试探一下安良。

      安良挑挑眉,神色暗淡了下来,“不晓得,只听说汉官家已经入了汴梁,想必不久便会有封赏令传下来吧,等等便知晓了。”

      “那表姐既然不想回江陵,那便在这里住些日子吧,待郭大哥一家有了着落,我们随着元朗哥哥一同去寻他。”

      安良使劲摇摇头,“留在这里早晚会被爹娘抓回去,我还是趁机出去游山玩水一番,待听到大哥他们受封的消息再前去与你们汇合。”

      “表姐.......”七年神色有些怪异,话语中透着一丝讪笑,“表姐,你同郭大哥的缘分......其实还可以再......”

      安良扔了手中的果子,捏住七年的脸,七年疼的支吾的叫。安良低声沉道:“若是再胡说八道,我便将你的脸捏到你的夫君都认不得,看你还如何洞房。”

      七年又羞又怒,忍着疼痛连连求饶,“表姐,我错了,你快些松开,快些松开。”

      “二姐!二姐!是不是你在新娘的屋子中,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快出来啊,二姐!”

      门外传来了安业的喊声,安良心中一慌:坏了,被这臭小子发现了。

      安良低声道:“不行,露馅了,我要先溜掉了,七年咱们回头再见,我走了!”

      “娘!娘!我找到二姐了,她就在玉蘅表姐的屋子里......”

      安良嚯的打开房门,捂住安业的嘴巴,“好弟弟,若是你老老实实的别喊来爹娘,姐姐改日回江陵把遍地的江湖美食都给你带回去吃,好不好。”

      “二姐,你说话要算数啊!”安业被捂着嘴巴,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姐姐说话算数,我现在松手,你不要乱喊,保持安静去前院把爹娘帮我稳住。”

      安业一连点了几个重重的头,安良才懦懦地松了手。

      “京儿?”

      贺语思寻不到安业的身影怕他在这日子里惹是生非,忙从席间跑到后院来寻人。刚一拐进院子却发现安京在院子里。

      “母亲!”安良还未来得及逃跑,人已经被发现,只好怔在原地满脸堆笑唤了一声。

      新房之中,七年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对,可又不敢出门去看,只好蹑步到门前俯下身子听着。

      “今日你表妹都出阁了,你却还是个只知道疯跑的野丫头,没有半点大家姑娘的做派。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过些日子同我和你父亲一起回江陵。”

      “娘,娘……”安良祈求着,“您就再容女儿再四处玩一玩儿吧,等女儿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

      “那怎么行,你这样该如何能嫁人。”贺语思扯着裙摆快步向前,直奔安良而去。

      “糟糕!”安良见大事不妙,用力推开安业,扭头一跑旋身跃过墙头。贺语思本想追上去,可安业被这一推晃下的台阶,摔倒在地后痛哭流涕。贺语思只好作罢,转去哄儿子。

      “好了,好了,业儿都是个大孩子了,别哭了。”贺语思用帕子揩去安业的眼泪。

      墙头上幽幽的传来一声,“母亲......”

      贺语思惊诧的转过去,见安良趴在墙头上,只探出一个头来,“母亲,他都八岁了,就这摔一下竟然哭成这样。你跟父亲别再宠着他了,这样会把他宠坏的。”

      “你作为长姐不以身作则学着知书达理,竟然还这般欺负幼弟。今日是你表妹成亲的日子,你快些下来,不要失了礼数。”贺语思喝道。

      安良听后立刻把头缩了下去,人也不知去向了哪里。贺语思领着安业往前院走,“业儿,别哭了,咱们去寻你父亲,叫父亲把姐姐抓回来给业儿认错,行吗?”安业点点头,抹去了泪水,由母亲领着去了前院。

      ......

      七年趴在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窃笑着回到榻上坐下。安良方才那一顿窃笑倒是让七年回想起自己儿时同安良在江陵嬉笑玩闹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七年盖着红盖头打起了盹儿。低头晃脑的七年听得“吱”的门声响,下意识的醒过来整理好红盖头端坐在榻边。

      隔着红盖头,七年低眼瞧着来人的衣袂,那穿着红袍之人便是赵元朗。身边还有一个身量娇小的孩子似是战霆的身形,而另一边的身形倒是比战霆硕大了些,应当是亲朋好友家的小儿郎,七年觉得有些陌生。赵元朗步伐凌乱毫无平日的稳健,晃来倒去倒真像是吃醉了酒。

      三人的步子越走越近,直朝床榻而来,七年慌乱的站起身来躲到一边。隔着红盖头只听得七年看的模模糊糊,穿着红袍的赵元朗被放在床榻上。

      “嫂嫂.......”

      七年听出了是战霆的声音,隔着红盖头七年不好开口,只好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战霆虽小,却甚是懂了,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道:“嫂嫂,今日大哥吃多了酒,父亲吩咐我把他送到房间来,请嫂嫂见谅。”

      七年顿了片刻,细声道:“好!”

      “嫂嫂,战霆告退!”七年低头瞅着,战霆转过身拉着另一个人脚步匆匆退出了房间。

      听得关门声,七年掀开了红盖头,见赵元朗醉的不醒人事,七年怨叹了一声,“亏我刚刚还跟表姐夸赞你是海量,亏得这一幕表姐不曾瞧见。”

      七年坐到了榻旁,伏下身子细细瞧着赵元朗,见赵元朗醉了酒面红耳赤,竟然生出了几分孩童般的可爱。如今是夏日,酒喝多了浑身燥热,赵元朗时时扯着外跑的领子,试图将袍子脱去。

      七年见他难受得很,起身为他宽去衣带,方一动手去解领口的扣子,便被赵元朗下意识的反应抓住了手。

      赵元朗呓语着:“别动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动我。”

      七年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声气得发笑,醉成这样都能反应如此敏捷又能洁身自好还真是不容易。一只手被赵元朗抓得死死的挣脱不开,这外袍眼见是脱不了了,七年只好一只手保持姿势不动,另一手小心翼翼的够来了榻尾的竹扇,轻轻摇动竹扇,为赵元朗消去燥热。

      夜色深重起来,房中的红烛燃了过半。七年坐在榻上已经昏昏欲睡,只有手里的竹扇还不知疲倦的机械的摇着。赵元朗从醉酒中醒了过来,蒙蒙睁开眼睛见一直竹扇在面前摆来摆去,想伸手把扇子挡开,才发现是已经极度倦怠的七年一面昏睡一面摇着竹扇,而另一只手还被自己牢牢地我在了胸膛处。昏暗中,这一幕给予赵元朗一种从未得过的温馨和安逸,他竟舍不得打破七年的沉睡和如此静谧的氛围。

      烛台上那一对燃着的红烛双双爆花,噼啪两声响七年似是感到动静,再次惊醒过来,侧头去看红烛才发觉是虚惊一场。

      转身去看赵元朗,见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七年先是一怔,而后欢喜的叫了起来:“战生哥哥,你醒了?”

      “醒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困成这般,便舍不得叫醒你。”赵元朗的嗓音有些干哑。

      “听你这声音怕是渴了,我去给你斟些水来喝。”

      “别动!七年!”赵元朗从榻上做起,唤住了她。

      赵元朗扔去七年手中的竹扇,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拥入怀中。良久,赵元朗在他的耳畔轻轻道:“让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错。”

      “七年说过会永远陪着你,又岂会在乎这一时半刻。”

      赵元朗将她扶起,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深情流转。忽而,红烛燃尽屋中暗了下来,唯有院中一轮月色透进窗子照了进来。赵元朗缓缓靠近七年的唇边,干涩的双唇轻轻吻下去。七年湿润的唇齿贴近,那一刻,赵元朗的心都被润湿。那颗在乱世之中,孤独行走了十几年的心寻到了他最温馨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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