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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天
【切换地图:神界凌霄宝殿】
昆仑天柱断裂,最先慌作一团的就是神界,大殿上聚集了一群长衫文官,无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武将来往通报的就那么几个人,将军铠甲上布满了灰尘。高座上的天帝皱着眉,脸上露出几乎从未出现过的难色。
一个人出现时,议论声顿时消失不见了。
寂静里,素妆的五公主踱步而来,飘逸的裙摆铺开一条纯白孤独的路。
“参见父帝!”
昆仑出事,神界当然清楚是谁的手笔,而这罪魁祸首,一位是五公主昔日好友,一位是五公主思凡传闻中的男主人公,联合三界势必破天的野心,昭然若揭。
霓舞眼中的担忧比起旁人自然也更复杂,她深知神界天穹困境,担忧族人安危,也深知颜潇语和路雾痕行事作风,担心他们的安危。
天帝只是挥了挥手,让殿前传来战报的武将,继续他没说完的话:“天罡钟坠落后,支撑住了断裂的天柱,如今已经没了动静……”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虽无异动,但恰恰证明了天门已经被打开,有心之人祸乱神界指日可待。
天后叹了一口气,握住了身侧天帝的手。天帝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个问题是冲着五公主来的:“霓舞,你以为神界该怎么办?”
怎么办?
五公主这些日子知道了太多她宁可一辈子不知道的事情,天帝曾在她口出狂言时制止了她,将她关入百草园面壁;如今当着众神的面如此发问,是要她明白,神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自私,但别无他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天门,还能再次封印吗?”
问题还没得到回复,周围的议论声再度兴起。
“凭谁?天帝亲自动手吗?”
“五公主真是天真。”
“百年前或许还有可能,如今的神界哪有可用之人?”
“可别提那人了?若非当年他未下杀手,怎么会遗祸至今?”
“那能指望谁?”
可悲的是,神界无可用之人的局面正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无新鲜血液注入早已陈腐不堪的神界宦海,气数已尽。
天帝开口:“即便再次关闭天门,其他几界之人会罢休吗?”
“我……我可以去见他们!”五公主上前道。
“霓舞,你还是不明白,”天后看不下去,接过这话,“他们的目的未达成,见面不过杯水车薪。”
不等五公主回答,身侧一星君怒声道:“就是,我神界怎么会向一群下界的乌合之众求和?他们挑起事端,还有理了不成?”
“神界多年统御宇内,六界尊天帝为主,以下犯上之人,不配与神族对话!”另一个星君附和道。
办法还没想到,就先标榜起身份来了。凌霄大殿炸开了锅,天帝却好像听不到这些琐碎话语一般,只盯着霓舞,等她清醒。
霓舞呆在原地,那些声音振聋发聩,令人无法摆脱,一时间她似乎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现在颜潇语和路雾痕的做法不就是“叛乱”,不就是“引战”吗?他们走到这一步,已经不会是为了自己那么简单的理由了,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地知道神界需要一场冲击,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一旦开战,冲击就会带走很多无辜生命……
今日只是破开天门,明日难说就是刀兵相向。
这是一个死局。
想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虽然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是她就是猜到了颜潇语的目的,是朋友间的默契指引她,想通了一件事:“他们不会攻上神界的!”
“什么?”
“五公主何出此言?”
“还真是天真。”
……
天帝眼中闪过一道光,问道:“此话何解?”
“他们是有目的,而打开天门,只是一个信号。”五公主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建立在信任上的猜测。
“什么样的信号?”
“开战的信号?”
五公主转身面对群臣,坚定地说:“不,是沟通的信号。”
面对无数质疑的眼神,她接着说:“神界关闭了所有与下界的通道,这意味着下界之人想要与神界沟通的渠道也全都关闭了,仙界一直是神界的盟友,盟友被无故抛弃,他们有话想说却无处去说,打开天门,是想要和神界——和解。”
此话一出,尽是沉默。
沉默里,五公主看清了面前所有人的脸色,唯独没看懂,天帝的一声长叹。
她还是不懂。
天帝挥袖起身,瞬间落在五公主身侧,看着固执的女儿,他只悄悄说了一句:“神界,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神界,到底怎么了?在她下界的这段时间,除了那天穹的破洞外,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场合不对,五公主没有当面问出内心疑惑,只是看着面前高大的父帝,鬓角有了白色,这个人的眉目里装满了疲惫,疲惫里透着绝望。
霓舞第一次感受到父帝身上的这股绝望,一时,她无话可说。
随后,天帝派出太子带兵前往天罡钟所在镇守,自己也提了长剑随军亲征,在众神官一如既往的议论声里,走得决绝。霓舞跟了过去,没有再忤逆父帝的意思,却隐约觉得目前的局势,已经超出神界的意料。
……
【切换地图:昆仑天门】
昆仑山脚,村民被仙门中人引到了安全地带,路雾痕撑起一个法力罩,努力护住山下村民的房屋,他望着山间云雾,不经意愰了神。
身旁一个小孩拽了拽他的长袍衣角,仰着头看他:“神仙道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路雾痕醒了醒神,蹲下来说:“快了。”
“神仙道长,山为什么会倒啊?”小孩继续问面前的人,根本不清楚他是神是仙是人。
这话却问住了他。
路雾痕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何自己出现在这?这么做是对是错?整个蜀山和仙界等着他去“讨回公道”,可冲破天界结界真的是最好的方式吗?那么眼前的这些村民又活该受苦受难吗?
他到底在做什么?
成了真仙后,他既没有成为传闻中的救世主,也没有获得他最向往的自由。
每一步,都是错。
小孩见他没有回答反而在思考什么,再次摇了摇他的衣袖,问:“神仙道长,你很累吗?”
累,没错。
路雾痕自飞升真仙以来,已经再也没有睡过一次觉,他脱胎换骨早非凡人,可习惯时刻提醒着他,原来这段时间的感觉,是累。
“是啊,有点累了。”他摸了摸小孩的头,温柔地说道。
小孩却没有再说话,瞪大了眼睛后突然一溜烟跑了。路雾痕直起身子回头,原来是身后站着红衣女子,浑身鬼气地看了那小孩一眼。
幽晴撤走了在这的鬼兵,也算是给仙门行事行了个方便,她很清楚自己是来支援的,比起这些凡人的死活,她更在意那时出现的紫光,幼年时她曾在父亲的故事里见过的,她必不会忘记。
不过,看着面前愁眉不展的路雾痕,她选择先问候:“你没事吧?”
“无妨。”
对于这张脸,幽晴刻骨铭心,她当然也清楚转世后的这个人,是个陌生人,不知是什么驱使,她忽然开始说:“有时,完成一桩壮举,总要使用些非常手段。”
路雾痕此刻才又一次注意到面前人的身份,他们之间曾经也生死对峙过。他退了一步,行了个礼,道:“鬼王说的是。”
“这话,也是别人教给我的,”幽晴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地说:“潇语有事会告知我,鬼兵自行归去容易出乱子,我得回去了。”
“这次,真的多谢了。”
“不必谢。”
简单的一番告别后,红烟褪去,昆仑山脚恢复平静。
不巧,那天罡钟内也是一片寂静。
【切换地图:天罡钟内】
掌中光焰的照耀下,我一字一字地识读那些神界文字,颇有当年被娘亲抓住在屋里认字做功课时的缓慢而焦躁,有时也觉得天不亡我有他的道理,神界的万千仙草,魔界的独门秘术,再加上我在人间当妖精的阶段学到的一堆东西,总归会在适当的场合派上用场,可还真是自己修来的福分,去到哪似乎都死不了。
樾戈坐在钟底,一束光照在他的附近,像是定海神针。
“没有进展?”
“毫无头绪。”
我坐回钟底,开始盼望着外面能有人想个办法来解救我们,我反正是没有办法了。
这大钟壁上写的都是建造和修复的历史,根本和使用方法没有半点关系。
我瞥了一眼樾戈,他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丝毫不觉得我们再这么受困下去,迟早窒息死亡。
“你有办法出去吗?”我直接问了句。
樾戈转过头来,拄着下巴侧头看我,我太清楚这是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分明又想要调侃我,我趁他还没开口及时制止,说了他准备的台词:“得,你就等着我想办法呗。”
“你总有办法的。”
“这会儿真没了,我又没去过神界,神界的这玩意儿我根本没见过。”
“嗯。”
不是?你就一句“嗯”?
樾戈这幅模样还真是久违了,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每次他这么闹我,都让我以为自己好像真挺能耐,任何情况都能想到办法。可转念一想,好像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没办法真正做到临危不乱,他才是那个定海神针,他似乎什么都不怕,当年被伤成那样都像没事人一样撑着,疼也不说,苦也不说,就只是“嗯”。
想到这,我有些五味杂陈。
这样的重逢,更像是一场梦了。
樾戈最能察觉我情绪的波动,他伸出手,小心地握住了我的手,说了句:“怎么了?”
换做之前,我铁定假装闹脾气甩开他然后一顿吐槽,可这次,我不知道我看他时,是什么表情。
但一定,没有那股恃宠而骄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心:“要是真出不去了,好像也不错。就是可怜我那倒霉徒弟,就此没有人罩他了。”
樾戈听得认真,也想起在大漠里的那次诀别,我们都以为,可以同死,可心底里却拼了命想给彼此一条生路,早知道他入了魔界能明哲保身,我就随他一起跳进魔界多好,妖界数年,真是荒唐。
我本以为他会说起上次的事,却万万没想到,小徒弟这事打开了我们的心结。
“你的徒弟?”樾戈笑了笑,那是那张冰凌一样的脸上难得的神情,大概这世上也只有我有幸能看到他这样的神情:“那小子机灵得很,应该没什么人能害他。”
我抓着他的手坐立起来,正面对视:“你见过他?”
“不巧,那小子手里,有我给你的笛子。”
“笛子?”我听得一头雾水,之前在尸蛊部落大吵一架后,笛子明明被我摔碎了,怎么会落到我倒霉徒弟那。
“我花了点心思修好了那只短笛,在魔界找到一次机会,把它扔到了尸蛊族的部落里,应该是你的小徒弟不小心捡到了,是挺巧的,我还在想,是谁能再次吹响这个笛子。”樾戈缓缓解释。
我能猜到臭小子惹是生非时的模样,噗嗤一笑:“这么说来,还麻烦了魔界右使替我徒弟解围了?”
“不麻烦,应该的。”
“得了吧,”我看他一脸得意,拍了拍樾戈的胳膊,正襟危坐,语气迅速冷了下来,问道:“尸蛊族部落所在之地,与魔界交界的,是禁地黑魔林,你到了那里?”
樾戈应该早就猜到我会捕捉到这点发问,回答不急不缓:“是,偶然的机会,我在魔界地牢遇到了来自黑魔林的前辈,他带我进入黑魔林,送我出来。”
“没那么简单,”我虽然不太了解神界,但我从小在魔界长大,我可太清楚魔界了,魔界哪有这样侠肝义胆的人:“他开了什么条件?”
樾戈笑着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袋,道:“条件当然有,就是你啊。”
我惊讶地听完了他讲述黑魔林的经历,他一五一十地说起黑魔林里的妖怪要救能开启结界的十弟,说起颜家对他们的帮助,还有自己带着任务出了黑魔林,和渊漠演戏为他效力的事。
唯独没有提及,他额间三道金印,和魔界变动的蹊跷。
一时间所有的故事被铺开,我只觉得他在魔界经历着实不容易,如今既受制于黑魔林的人,又受制于渊漠,左右为难,很是心疼。
当然,我也还没失去理智,黑魔林的怪物既然都法力无边,应该不至于会如此相信一个误入其中的陌生人,但想来他们也是受困,外来者兴许是个没法拒绝的机会,赌一场也算合理。
“这么说来,你该谢谢我了。”
“是啊,遇见你,是很好。”
这话说的,我接不了。遇见我之后,他碰到的毕竟除了好事,更多是坏事。
“我还没遇到那小孩子之前,关于你的传闻,一个字我都没信。”樾戈突然把话题转到我的头上。
我也一五一十地解释着自己被救回来后的事,未来的计划,我破天门的目的。当然还说明了现在这个徒弟的来历,自己在尸蛊族做的事情,现在他还活着,也不算是复仇顶多算出了口恶气,没什么好隐瞒的。
樾戈听起尸蛊族,脸上神情竟然异常坦荡,与当年我们吵翻时判若两人,果然,得知了真相后,人心是会变的。但我还是小心翼翼注意每一个用词,毕竟我对于失而复得的人,还是很看重的。
“他们归顺了妖界?”他只是简单问了一句。
“是,我带走小朗就是想给他们证明,能救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
“我早该信你的。”
“不,”我深知那谎言里的家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在轮回轮里走了一趟,人生苦短,一个盼头,太重了:“你也没做错。”
樾戈忽然放松下来,打趣道:“我若是不知道那小孩是尸蛊族的后人,兴许我早就一把火烧了那地方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也笑着点头,肯定这才是樾戈:“要不是我把保命的还魂草给了这孩子逆天改命,我这把火可比你烧得早。”
当时一顿低劣的诬陷,差点没把我气死。
“是啊,恭喜颜老板法力恢复,如今可没几个人能奈何你了。”
“话别说的太满。”我说着,伸手指了指头顶这大钟。
看着这天罡钟,两人差点没笑晕过去。
笑声如清风徐来,往事烟云,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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