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灵转

作者:幻繇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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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门


      天将明,我化出黄泉二剑立地,只一施法便在此处平台结成护法阵型,收手后道:“他说的没错,这里有灵力修行的痕迹,应该是早年昆仑仙族来过。”
      幽晴后撤两步,在我原有的阵法上又注入一道法力守住阵眼。路雾痕抽出苍穹的同时,我也拿出发间的碧落剑,准备动手。刚准备踏步凌空,雾痕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一脸惊恐:“碧落剑剑灵不在,你确定那可以发挥作用?”
      “这结界水雾松动,有些年份了,神界不管不问的,有剑就够了。”
      “贺夕睬呢?”
      “他另有任务。”
      碧落脱手而出,剑锋直指天门而去,在云雾之间破开一道清晰无比的痕迹,剑锋触及结界屏障之时,传来一声清脆的如冰面碎裂的声响。
      “这天门结界,如此不堪一击吗?”在后护法的幽晴见状,有些惊奇。
      事实上,我和雾痕也被这一幕惊到了,任凭它再古老无人问津的结界,都应当是坚不可摧的,起码一招无法动摇,而面前这看着坚固的天门,竟然被碧落剑一剑劈开,发力甚至不足两成。
      不对。
      我顿觉一阵不妥,伸手挡着路雾痕不让他上前,道:“先退后。”
      这山腰的平台本就不算宽敞,我一人守着黄泉阵法,路雾痕和幽晴退到后方。眼看着碧落剑锋刺开的窟窿越来越大,我伸手撤走碧落,裂缝绽开,如一条巨龙出事,天门另一侧传来一阵格外寒冷的清风,风中携带着的冰晶在这阵风里旋转扩大,似是冰炮,飞扑而来。
      好在这东西力量不大,我随手将阵法往高处一抬,守护屏障自然挡住了冰雹,天门边缘的结界逐渐脱落,远处雾气朦胧,依旧难以分辨。
      不一会儿,那冰雹和冰晶渐渐消失,只剩一些零散的雪花,雾气散去,那远处的天门露出一段黑暗的道路,似黑夜,又似深渊。我们三人看着里头的景象,不自觉互相望了一眼,心生疑惑。幽晴率先问出:“这天门,就算是开了?”
      “这黑暗尽头有路吗?再往上就是神界?”雾痕问话时仰起头望着那无尽的黑洞,就像认定,天的尽头就在此处,而他离他心心念念的人,也近了一步。
      我不愿泼他冷水,但以往结界开启必有震动,此处虽荒废多年,但毕竟是“天门”,即便结界碎裂没有声响,神界总该有点动静,来个人告诉我们一下,我们闯祸了,捅破天了。
      又是一阵安静,唯有山间风声与纷扬雪花,缥缈处红晕暗淡,天光即将破晓。
      为保完全,我和雾痕还是用上了苍穹和那无名之剑守护阵眼,两剑刚一落地,阵法内强光联结一起,一阵剑鸣传来,撕裂这片宁静。
      “苍穹剑鸣。”
      幽晴和雾痕异口同声,认出了这久违的声音。剑鸣声如泣如诉,应该是剑灵在提醒着什么,可再看那片黑暗,没有半点动静。
      “我觉得,结界是破开了,但天门还没打开。”我小声念叨着。
      又是一阵嘶吼般的剑鸣,颤抖的苍穹在阵法西侧牵动着黄泉二剑也发出震动,阵眼中央那把泛着血红的无名魔剑,也有些许晃动,可分明没有外力干涉阵法。
      这些神剑,是感知到了什么?
      时间不多了,耽误太久难免引来魔界中人,我没有多想只腾空而起,朝着那黑暗跃进,非要探个究竟,旋身便飞出了阵法。路雾痕被我这举动吓了一跳,嘴里骂骂咧咧准备跟来,却被幽晴的一句话叫住了。
      “我们撤出阵法,朝远处看看,这黑洞像是一件法器。”
      说完,路雾痕赞同她的说法,飞身出阵,二人驾云,立在半空,于几十里外再看这昆仑山。山峰原本笔直陡峭,却在此处平台突然错落断层,就像被巨大斧头狠狠斜劈过一样,有一点银光黏住了昆仑的“伤口”,以保证天柱仍在,不会倒塌。
      不知山之面目,只缘身在山中。
      昆仑山竟然真的断过,而所谓天门其实是将上下两短山峰连接在了一起。此等骇人听闻的传说,竟然是真的。路雾痕自小就在蜀山看了不少话本传说,人间的消息莫名丰富,就连昆仑天柱断裂这种故事都能存在于故事里,他顿觉背后发凉。
      “这么说来,昆仑天灾死了的人,是因为天柱断裂。”幽晴在鬼界知道的,和人间不太一样,鬼界在百年前一次性收过很多枉死的鬼,而判官发来的生死簿上这些人几乎都来自昆仑一带,当时只想着人间多灾祸,却没料到山体震动,是因为天柱断裂,这山,差点就被劈成了两半。
      雾痕听她这么一说,问道:“鬼界也知道这事?看来人间的传说是真的。”
      “没错,或许神界并不是为了封闭和人间的通道才关闭了天门,而是因为这场灾难,为了保证天柱不倒,山下少死一些人,才用法器镇住了这里。”幽晴说出自己的推测,也确是天门关闭的真相。
      “那闪着银光的地方就是方才的黑洞,果然是一件巨大的法器,”路雾痕面露难色,眉头紧皱,“山下还有村庄和百姓,我们不能打开天门。”
      他修了一生的道,最懂的就是救人,最念的就是慈悲。
      “你打算怎么做?”幽晴轻声问。鬼界向来与人界井水不犯河水,凡人成孤魂野鬼,鬼界就多添几个人丁,身为鬼王她本不在意所谓百姓,但面对路雾痕的话,她多少须得思量。
      “先去和潇语说清楚吧。”
      二人商议后,准备飞回原本的平台,正要起身移动,一声巨响轰天而起,昆仑震动,原本稳定的云雾被一声震散,雾里尘埃飞扬,两人的眼前一阵迷蒙,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仿佛昆仑于睡梦中惊醒,发觉身上一道伤疤被揭开,狠狠一声恸呵。顿时天边无数流云凝固,朝阳陷于滚动的雾气,地面再次回到黑暗……
      云吞阳,是神界异动的迹象。
      路雾痕心里着急,凝神施法,一个法咒先稳住自己和幽晴脚下这片云彩,一个圆形气泡里,两人勉强站稳,可心里却充满了担忧。
      “潇语——颜潇语——”
      几十里外的云端,两人被飞速流动凝固的云层撞得头晕目眩,自顾不暇,只能大声呼唤,想让朝另一个方向的我听清。
      天边的呼唤,我根本听不见。
      ……
      我只知道,顺着那片黑暗望里飞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头,尽头处没有出口,这是一个大锅一样的东西,尽头密不透风,天门果然没打开。所以我原路返回,阵法里却没再见到两人。与二人心有灵犀,想换个方向看看或许有用,正准备飞走,一声轰隆巨响从头顶传来,那黑不隆冬的“大锅”在往下坠!
      不及思索,我再次给平台法阵注入法力,希望能稳住坠落下来的东西,不造成更多的伤亡。
      可坠落下来的东西,沉重如半片天际,一次震动,整个平台就发生倾斜,山石滚落,阵法也受到影响,我连忙分散法力稳住所有阵眼边缘的神剑,为了站稳,一把抓住了那无名魔剑。
      一时间,风夹着雪,雪夹着雾,雾夹着山石灰尘,疯狂朝我的方向砸来……
      眼前的阵法屏障,支撑不过三秒。
      “什么鬼东西!碧落!给我劈开它!”防御不是办法,眼睁睁看着昆仑就此坍塌,还不如一剑劈了这“大锅”!
      话语一出,碧落再次从发间飞出,化作细长的剑朝着黑洞狠狠挥去,这一击我给出的力量不多,毕竟支撑这个支离破碎的阵法已经耗费了我大半的法力。在这混乱云雾中的一挥,只听见细小的“哐”一声,碧落剑便飞了回来。
      那可是能破开天下结界的神剑,就这么灰头土脸地折返。
      “好坚固的法器。”我意识到这个东西应该是守住结界的巨大法器,离得太近不能看清全貌,碧落剑这一击敲出的声音却有点熟悉。
      神界的东西出了名的好,精妙绝伦,法力无边,其余各界都只能眼红。
      一边生气,我一边准备撤阵离开,打不开天门造成一次地震也还行,总归是达到目的了。
      于是,我深吸一口凉气,雾里尘埃差点没把我呛个半死,咳嗽之际,手中结印,阵法收缩,几把神剑环绕着我,正好将无名剑和我围在中央。
      “哐”——
      又是一声巨响!
      看来这大锅不想让我全身而退。
      那巨大的黑洞再次向下移动了一寸,携带着原本就松动的土石再度引发山摇地动,这一次的动静比上一次更大,引发了云海凝固和尘土飞扬更胜一筹,黑暗与漫天尘土将我这孤独的剑阵团团围住,像是一阵凭空而来势不可挡的龙卷风,呼啸狂怒。
      我有些慌了。
      虽说已经恢复了所有的法力,周身也有神剑护体,可这剑阵毕竟力量有限,是能阻挡,可眼前的法器所持的灭顶之力,强大却也熟悉,强压着慌乱,我思索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为何熟悉。那法器连接着天门处结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封印,封印之力,和当年在棋山被追杀时我所面对的一模一样,那是神界的战神,六界最强的——泰浒。
      “糟糕。”想通了这点更是让人绝望,我看不清这下坠的法器究竟是什么东西,更无处抽身判别其弱点所在,旋风之中无暇求救,当然被挡在外面的雾痕和幽晴也无从进入。
      该说我倒霉呢,还是自讨苦吃呢?
      叹了口气后,我体内法力几乎全部输入到了法阵里,几把神剑在我周围似是一串项链,就这么狭窄的范围里,反抗无能,一点一点被那倾倒下来的法器望低处压,不过眨眼间,我和剑阵已经落到一处地面,山体的某个位置上,双手合十结印,一人顶着这硕大的法器,似在与天相斗。
      就在那孤独的一瞬,我感受到莫名的自由。
      那自由就来自于对抗,即便并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即便知道最后的输赢,即便再无还手之力,对抗本身就让人热血沸腾。
      终于某一天,我走出了封印,不再逃避自己的命运,便是要造反,便是要与天斗,便是要向六界声明真相,矢志不渝,马革裹尸。
      比起苟活,我早该这样了。
      想到这里,不禁笑了出来,笑意在旋风中被迅速吹散,连同嘴角渗出的鲜血,与尘土一起飞扬……
      那法器倾倒时嗡鸣不断,混在风声中让人不得安宁,周遭一些其他的声响也显得细微,为了集中念力,我只好刻意屏蔽听觉,陷入自己控制的安静里,一心继续对抗。就是屏蔽听觉的这一瞬,我漏掉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我曾在无数日夜误以为自己听到了这个声音,却在明明出现这个声音时,自作聪明了一次。
      “也就你,这时候还能笑出来。”
      说话的人何时进入旋风中央,我根本没看清,这个黑影本就来去无踪,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一道雪白的刀光在眼前晃过,就像天边朝阳的所有光与热都融入到这一挥中,光如闪电,于狂风呼啸间劈天盖地而来,凌冽的杀气撞上那硕大法器时,光被击散,本如雪后朝阳的光影幻化为漫天青紫色的星光,照亮了倾斜的山坡。
      法力柱在受到重创后确实会出现光点,我清楚地看到那不是星辰坠落,却胜似物换星移,一时不知眼前是昼是夜,是春是冬。
      这一击虽未动摇那硕大法器,却有别的作用。
      一边,那硕大法器发出一声轰隆,共鸣回音一起,四周的旋风便迅速停了下来,尘埃落定,我已经是发丝横飞,满身枯枝树叶;另一边,紫色的光点传到了天边正在和凝固云层斗争的二人眼中,算是希望。
      雾气消散,天边的阳光来得极快,我还没来得及收手查看,东方一道萦带般的光芒,折射千般,终在穿过最后一块云层时,笔直地照到一个人的侧脸上。
      黑袍男子的影子在山坡一侧显现,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倒影格外分明。
      我抬头时,那人反手握着一把闪着紫光的长剑,剑刃直直顶住硕大法器的边缘,另一只手握紧了我握剑的双手,正与我四目相对。
      雪白的、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温度也很熟悉。
      那一刻,我说不出一句话。
      那一刻,我只是看着他。
      那一刻,他看着我。
      时光一寸一寸碎了满地,四季朝暮也不再轮转。
      “你没事……”待天间又送来几束阳光,我才缓缓开口。我说什么并不重要,我只在等,屏住呼吸地等,等着眼前熟悉的人能说一句熟悉的话,告诉我他还是他,他是樾戈,他有过去,他曾答应要保护我,就算那只是一个任务,他曾拼了命也要完成。
      他不是我的幻觉,不是一个魂灵,不是一个傀儡,而是樾戈,我认识的樾戈,我爱过的樾戈,我从未忘记的樾戈。
      他是徜徉月色的清风,他是晕染繁星的黑渊,他是只手绘梦的烈酒,他是出其不意,是束手无策,是肝肠寸断。
      “别怕,有我呢。”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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