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灵转

　　庄外。
　　“好强大的力量。”我抬头看着天色的黑与金的对峙。
　　“这般力量，世间罕见。”樾戈也在一旁仰头赞叹。
　　庄内。
　　“这凌霄多年不见，力量竟增长百倍之多。”刘胥惊讶地望着烟雾中闪着光芒的昔日“战友”。
　　雾痕惊讶着：“哇，不愧是神剑，比苍穹靠谱多了。”
　　五公主拍了拍雾痕的头：“说什么呢，人家苍穹可只认你，我总觉得这凌霄剑的力量里透着邪气。”
　　庄外。
　　“这力量，未免……”魔音翎说道。
　　“这是妖界的力量，凌霄剑不是传说中的神剑吗？” 魔音寇说着。
　　庄内。
　　“刘庄主，这一次打开封印，八方妖力汇聚，你到现在还是坚持吗？”戣最后收势，问道。
　　“是，凌霄剑需要更强大的人收服它，它本就不属于望剑山庄。”刘胥答道，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石门大开，凌霄剑悬在空中，被金光包围着。一刹那，众人来不及眨眼，那剑身一横，直向外界飞来，带着席卷一切之势，飓风滚滚，浩浩荡荡，径直刺向位于洞口的刘胥。
　　“闪开——”
　　随着戣的一声叫喊，他推开刘胥，运功挡着凌霄的进攻。又是眨眼功夫，戣的功力被击破，力量流碎在空中，他也被弹开百里，撞破山庄的墙壁，夜茗薰奔过去：“主公！”
　　雾痕和五公主站在一边，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凌霄剑又重重剑尖朝下，插入地面，地上石板被掀起，卷在空中的大风里。这一剑，冲开了猎妖人在庄外布下的阵法，也就意味着，杀手盟的时机到了。
　　这时雾痕才拔出渚零剑来，运功保持平衡：“舞姑娘，你到我身后来。”五公主在风沙中发丝凌乱，勉强挪动着到了雾痕身后：“你行不行啊？我帮你。”说着给雾痕后背注入一道法力，二人形成防护罩，在风中暂且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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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行动了，我们走。”看着杀手盟的人杀入庄内，我和樾戈也跟了进去。
　　庄内弟子意识到有人来犯，纷纷应敌。只不过，凡间的力量，始终螳臂当车，庄内的弟子伤亡无数。
　　刘胥似乎是听到了风声，努力走近凌霄，试图拿起昔日的剑，守住曾付出一切代价换来的和平。
　　那一刻的刘胥眉头紧蹙，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眉宇间一股正气，那一刻的他，就是整个望剑山庄的王者，是整一座城的希望，和从前一样。
　　“刘庄主，不要靠近凌霄剑，那邪力会杀了你的。”雾痕劝阻刘胥，大声说道。
　　然，刘胥还是伸出了手，从前他未曾犹豫，这一次，同样没有。他握住剑柄，那妖界的强大力量灌入他的体内。
　　戣和夜茗薰说：“快阻止他。”夜茗薰拔出匕首向前飞来。雾痕把渚零剑一收，拔出苍穹，也准备出手。
　　“轰——”
　　整个山庄又是一阵巨响。
　　“怎么回事？”我望向天空，那金光收尽，黑气却还在聚集。
　　樾戈也在一旁和昔日杀手盟里的故人交手，不论我是否回头望他，他的手下，不留一丝喘息机会，杀伐决绝。正在我问他之时，他挥掌向我，着实惊住了我，回头一看，他击中的是我身后的人。
　　他挥剑击倒面前所有人，看着我说：“叫你小心。”
　　“谢谢，我必须得去看一下凌霄剑的情况。”我说着。
　　“我和你一起。”
　　“好，我们先去，让雾痕他们出来救人。”
　　我们二人，在关键时候，很快达成共识，来到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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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巨响后，毁了什么？
　　大风停了下来，凌霄剑仍旧立在那里，不过，正插在刘胥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剑身，使得周围的黑气都泛着绯红，血腥味在飓风中逐渐弥漫开来……
　　雾痕，五公主，夜茗薰皆蹲在刘胥身边，气氛凝重。
　　“两位美人，死前还得再见一面，是刘某之幸。”刘胥的声音已然沙哑。
　　“刘庄主，这是为何？”夜茗薰问道。
　　“凌霄剑，上古邪剑，欲启其刃，先弑其主……这是望剑山庄历代死去的掌门，使用……使用凌霄剑留下的训言……看来，应验了……”刘胥愈发虚弱。
　　我赶到时，已经无力回天，但还是快步凑上前去，运功施救，加以仙草之力，希望保住刘胥性命。
　　“不必了，凌霄杀我，意味着它会找到新的主人……咳咳……我只拜托各位，排除己见，救山庄上下……”
　　话未尽，气已断。
　　“刘庄主！”五公主叫着，无人回应。
　　最后我掌中法力似是撞了南墙，自己收了回来。破碎的仙灵草在空中如点点星光散开。
　　“快闪开！”又是一句提醒，我们都回头，这一次，是樾戈和戣异口同声说道。
　　凌霄飞起，撕裂刘胥的尸体，魂飞魄散……
　　“啊，真残忍。”五公主蒙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这空中已经充满了血的味道。
　　戣勉强站起，再次施法，用自己的修为施下镇魔咒，罩住凌霄剑。夜茗薰去到他身后，给他注力，我、雾痕和五公主也过去帮忙。
　　凌霄剑在镇魔咒中挣扎着，不甘地转动剑身，企图逃脱。
　　我们的力量显然还是不足，这时，我看见樾戈还站在一旁，便说道：“樾大哥！”
　　樾戈没有动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凌霄剑。似乎看透了这剑的心思一般，他就在那，异常淡然。那一刻，在他深黑的眼眸里，我看到我无法企及的深沉，似乎已不仅仅是城府而已。
　　忽然，樾戈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和刚才所见的日光一般，光灭，他明亮的眼中溢出黑色的烟云，和凌霄几乎一模一样。
　　“不要受凌霄蛊惑！”戣也看到，警告道。
　　我撤出法力，跑了过去：“樾大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潇语，让开。”
　　那时樾戈关怀的语气，我一直记着，不假思索的，那般唤我的名字。我还不确定这个人是否只有对我才有那样的温柔，但我确定，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瞬间所蛊惑，所打动。
　　没有理由的，心跳加速。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比他更擅长放手。”
　　——这是我后来常挂在嘴边的话，提及他，我便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拔起凌霄，那力量像刚才灌入刘胥体内一样，也蹿入樾戈的每一个经脉。万幸，戣应该是听懂了刘胥临终的话，收起镇魔咒，几人也随之收手。
　　樾戈的身体颤抖着，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仿佛可以看到每一根血管的青色、红色，他握着凌霄剑，刚才天际那股力量，也渐渐收回到凌霄剑内。若真如刘胥所言，每杀一次剑主，凌霄的力量就又强一段。
　　凌霄在樾戈手里逐渐安分下来，是否意味着，樾戈就是下一任剑主，这一次，我的心情不像雾痕成了苍穹剑主时那般，而是一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为什么？
　　这是他的牺牲，抑或他的野心？
　　一切，渐渐恢复正常，樾戈还站在那里，低着头。
　　我说道：“雾痕，五公主你们先去解救山庄其他的人，快！”
　　雾痕道：“可是，你们……”
　　“有我呢。”
　　雾痕也明白此时耽误不得，立即出发了。
　　他们离开，我竟松了一口气。
　　樾戈在我身后，忽然抬起头看着前方，眼里尽是血丝，杀气腾腾。戣猛然反应，夺过夜茗薰的剑，就向樾戈攻来。几乎是下意识，来不及思索，我一步过去，挡在了樾戈面前，戣的匕首也直勾勾出现在我眉心。
　　夜茗薰也赶过来：“主公，你这是？”
　　“闪开，趁现在必须杀了他。”
　　“妄想，除非你先杀了我！”说出那样话语的我极其陌生，果断，坚定，沉着得可怕。
　　“不要以为我不会动手！”戣大声道。
　　夜茗薰抓住戣的手：“主公，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戣看了看夜茗薰，没有收手：“凌霄的力量来自八方妖力，在他体内瞬间聚集，必然会导致他走火入魔。”
　　我也坚持：“那又如何？”
　　“一旦他失去控制，六界再无敌手，才是极大的浩劫。”戣坚持。
　　“不行，这都是你的猜测，你不能杀他。”我继续和戣争辩。
　　夜茗薰趁我们二人争执，走到樾戈身边，设下镇魔咒，打晕樾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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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依旧，鄜州城热闹依旧，山顶屠杀的血染红了庄内茉莉花林的花瓣，再一次，浩劫席卷望剑山庄，再一次，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个门派。
　　鄜州不像许州，干燥的天气舍不得一滴雨露，没有大雨，没有洗涤，没有冲刷。只有日光，赤裸裸烘干地上的血与泪。
　　那日，我把樾戈安置在山庄内一里屋，出门和猎妖人协力退敌，重新建立起山庄周围的咒阵，杀手盟也见机退了兵。
　　事后，我迅速赶回里屋，查看樾戈情况。
　　为他号脉时，确实能感受到那一股外来的力量在他体内胡乱游走，毫无章法，本就脉象虚弱的他，此刻，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来不及多想，我拿出自己炼制已久的丹药，借由我的血液与法力，催动药效的发作，往樾戈体内注力。我很清楚，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法，他体内存在的力量，已经超出身体的负荷，危及他的性命，只是此刻，非如此不可。借由丹药把樾戈麻醉，我试着去牵引他体内的那股强大的力量。
　　凌霄剑在一旁不断发出剑啸，直至一刻，剑飞出鞘，割伤我的手腕，断开我与樾戈之间法力的流动。
　　这剑，冷酷而霸道，与传闻中之神剑，相差甚远。此刻正印证了我的怀疑——江湖传言兴起源头有误，放出消息的玄算子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就在此刻，夜茗薰赶来帮忙：“颜姑娘，你没事吧？”她也开始注力，帮助樾戈：“我来试试。”
　　我捂着手腕上的伤口，不觉疼痛，站在一旁：“你也小心。”
　　同样地，夜茗薰的法力也被震了回来。
　　“没用的，我说过杀了他才是办法。”戣早在门前看到了一切。
　　“我也说过，要动他先杀了我。”我与他对峙。
　　“主公，这次山庄大劫，若非他们帮忙，天下恐怕已经大乱，你……”夜茗薰走到戣身边，与他说道。
　　戣走了进来，到樾戈旁边，端看了一下樾戈的情况，道：“他体内存有这般力量，竟可以面无表情，不显痛楚。”
　　“是啊，颜姑娘的血有奇效，而这樾公子也是身怀异能，主公，三思。”夜茗薰跟着他，继续劝说。
　　戣坐到樾戈身后，开始运用自身的法力去尝试救人。
　　“多谢二位。”我看出戣的出手帮忙，道谢。
　　戣没有看我，只是道：“他若成魔，我一样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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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换地图：忘川河畔】
　　“将军！将军！”
　　一条无水之河，河畔无土生花。
　　躺在地上的男子，俊俏干净的面庞，圆而亮的眼睛猛地睁开。
　　“这是哪？”
　　路雾痕拍着自己的脑袋，头发凌乱不堪，观望这周围奇异的一切，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起身，再细看：“我怎么到这来的？”
　　血红色的天，连着一条血红色的河，河畔开着血红色的花。整个世界，却是一片阴紫。
　　望不到尽头的长河，衔接天际的暗黑，河内没有一滴水，承接飘游的孤魂。走近，望不到河底，望不尽河源，望不穿河岸。河畔的花无土而生长，似莲而非莲，似蝶而非蝶，血色漫天摇曳。河边扬不起一丝微风，而这河面却看得到涟漪阵阵。脚下的土地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没有土壤，只不过是一眼难以望穿的黑色，深邃无底的黑色。
　　“将军。”
　　这一次，雾痕听得清楚了，确实有人说话，甚至连语气里的哽咽和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过这个声音。
　　“是谁？你是在叫我吗？你一直跟着我？那能告诉我这是哪吗？”雾痕望不到有人，只凭空问。
　　环望四周，无人应答。他垂下了头……
　　“将军。”
　　“啊——”
　　伴随着雾痕一声惨叫，他看到了这一直叫着“将军”的人的样子，只是，这姑娘的瞬间出现，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那女子纤瘦玉立，清雅靓丽，淡青色抹胸长裙，广袖大摆，白墨裙边燃着淡淡的红。发髻束得极其漂亮，金钗凤铃，长簪蝶髻，长发及腰，气质不凡。
　　“姑娘……你怎么忽然出现的啊？吓死我了。”雾痕看清了她的样子，算是终于了却这些日子来的不安。
　　“将军，当真是你？”姑娘的眼眶已然湿透，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加上泪汪汪的双眼，让路雾痕有些无措：“这位姑娘，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别哭啊！”
　　“将军仍记得与芷蕴的约定，虽忘了日期但允了承诺，芷蕴的等，值得。”
　　“呃……你说话和写书似的。哦，你叫芷蕴。芷蕴姑娘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我还着急找我的朋友呢。”
　　“将军忘了芷蕴吗？”
　　“呃。我想，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对了，我不是什么将军，我叫路雾痕。”
　　“路——雾痕。”
　　“对对。”雾痕有些尴尬地笑着，越发觉得这个姑娘不对劲。
　　“凌——易川。”芷蕴的眼中像是熄灭了灯火，一片黑暗：“凌云之志，可易山川。”
　　“呃，这个凌易川又是谁？”
　　芷蕴忽然单膝跪下，拱手行礼道：“将军忘却芷蕴尚可，忘却江山何为？”
　　雾痕匆匆后退：“姑娘，我只想知道这里是哪？你这说的话我基本没怎么明白。快起来！”
　　“将军忘了，这是鬼界，地府。”
　　“什么！鬼界！我死了？！”
　　【切换地图：望剑山庄】
　　戣的施法暂且平抑了樾戈体内的那股力量，他们离开里屋后，就我一人坐在樾戈身边守着他。这一场血战太过仓促，整个山庄瞬间就陷入失去庄主，失去亲友，失去希望的伤痛中。戣带着夜茗薰帮助庄里打点一切，救治伤员，这一夜，还算平静。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我慢慢阖上了眼。
　　刈魂在此刻走了进来，站在我旁边，盯着樾戈，沉默了很久。
　　接着，他撤下自己身上白色的披风给我盖上，那精致的眉眼凑近我，呼吸清晰可感：“颜潇语，你到底选了什么？”
　　说完，就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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