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14章
阿正这话呛着我了,正要与他辩上一辩,徐世勣道:“家父体虚,常觉胃寒,偶有腹泻,胡椒可为香料,亦可入药,食之有温中散寒,下气,消痰功效。”
我了然:“四郎君是为家父买胡椒入药呀!”
阿正忽然大叫:“啊!”
我奇怪看他目光紧盯我手里头的碗。
阿正道:“竟拿胡椒拌面?”
夹起一粒小籽看了又看,这味我起先不知是何香料的原来就是胡椒呀!一口丢进嘴里嚼起来瞬间奇特滋味爆裂充盈口腔,抻舌做出怪模样:“辛香!”
阿正怪叫:“四郎君你看!阿宁都叫你惯坏了!给家主入药的胡椒竟然拿来拌面!”
我听了得意更甚,又拾一粒丢入口凑近阿正,故意在他跟前嚼得更起劲。
徐世勣笑着看我:“冷陶好吃却伤胃,下些胡椒正好。”
徐世勣如此说,阿正不好再责难,于是道:“四郎君,既然货已齐备,我等何时出发?”
徐世勣想了想,目光转向我:“再多待几日吧。”当即拉我下楼,我一手抛去空碗给阿正,阿正忙问:“四郎君要去哪儿?”
出邸店,穿南市,徐世勣寻画匠为我阿爷作一画像:“我的事办完了,此前应允你的也该做到。”
一连几日循街问询依旧未果,眼看街上过往行人不觉垮下脸来。
徐世勣道:“确定你阿爷与你分开后折返东都?”
我确信地点头,阿爷将我交予兴国寺住持时曾说要回东都办事。可——自兴国寺分别距今已有一年,阿爷现下仍在东都与否,我不确定。
陷入沉思时徐世勣忽抓起我快步行脚,我怪道:“怎么了?”
徐世勣左拐右弯绕坊巷里疾走,见我脚下几次跌绊干脆夹起我奔逃。
“究竟何事?”
才问出口一瞥眼就见身后两条身影紧追不舍!
“四郎君遇见仇家了?”
徐世勣这时才应我:“我不过一个东郡小人物,在东都无人知无人晓何来仇家?”急脚快奔与身后两人扯开近百步之距。
怪哉!不是追徐世勣,难道——
是追我?
脑海里浮现一张气急败坏的俊脸蛋,还有他甩袖离去时的愤愤之言:“我若想在东都寻出一人来易如反掌!小骗子,你惹我了!”
“那小郎君果真有这本事?”我暗叹道。
徐世勣一个箭步闪入窄巷,我眼疾手快指向一处虚掩后门道:“四郎君。”徐世勣会意侧身躲进去,刚透出一口气将我放落地惊觉门内却又有两人在!那两人一见忽闯入门内的徐世勣与我皆惊,初时姿态紧张,转瞬面色一沉。
黑面炭儿蒲山公李密!
目光禁不住打探他的同伴,身形魁伟,得一把好须髯,双眸似鹰眼般紧盯着我们,隐隐感觉此是个狠人。
“快追!别让他二人跑了!”
门外一阵疾步声过,待响动渐远徐世勣拱手道:“打扰了。”拽我欲出门,李密身旁那人道:“慢!”
声未落,不知从何处飞窜出来黑衣人持刀将我与徐世勣围个密不透风。那刀明晃晃闪得厉害,刀刃最是骇人,墙外翻冲入内的冷风吹落了树上微颤的黄叶,飞旋而落撞上那刀刃瞬间裂碎了两半,落地散成飞絮叫那阵风吹远。太可怕!那刀刃要往脖颈上砍来……不敢再往下深想,当即投入徐世勣怀里揪着他腰带埋首瑟瑟发抖。
徐世勣道:“诸位恐怕有所误会。”
“管他是何误会,谁人要你入内?”那人冷哼道。
“我与阿弟误闯府上——”
徐世勣未道完,那人立刻道:“杀!”
徐世勣见势不妙,一把拎起我拽至身后,听得一声喝止:“慢!”
刀未落下,我壮着胆偷瞄,刹时惊出一声冷汗!要不是那一声慢徐世勣怕要挨刀了,黑衣人围拢上前拔刀劈下在徐世勣头顶仅几寸之距时生生遏制!
那人转脸看向李密满面疑惑,李密看我一眼道:“死一两个小民无碍,但眼下不该闹出什么动静来。”
那人瞪一眼徐世勣:“你岂知不是谁人派来?”目光挪向我思索一下,仍下令:“杀!”
“不可!”李密再一次阻止砍向徐世勣的横刀,压住下杀手那人手腕扯到一旁低声争执起来,二人僵持一阵后那人扭头手指向我嘴角似有细微牵扯,黑衣人会意一把将我从徐世勣身后扯出,徐世勣被另两个黑衣人制住无力挣扎,眼睁睁看黑衣人硬抱起我丢去那人跟前,李密一扬手,身后传出一声重击,我大惊回眸却见徐世勣已然软下身伏面倒地!
“四郎——”张嘴才喊出声口鼻叫人闷住,刺激气味呛入肺,晕眩之感遂即冲入脑门便再无知觉。
*
头晕目眩中挣扎着清醒过来不知身处何地,但见四周密闭不见窗,唯有一道细弱门缝透出丝丝亮光,我手脚并爬去伏于门上正欲探看,那门一下闯开将我翻倒,连忙撑手后挪至墙角惊恐地看向来人。
我不知该如何思绪眼前这人,不令我二人死却打晕徐世勣并囚困我的李密。
“你们如何处置四郎君?”我壮胆问。
李密道:“四郎君?看来那人并非你阿兄。”
“你们究竟如何待他?”
不祥之感万分强烈,一下红了眼眶,咬唇怒瞪李密。暴打胡姬的李氏族人,食铺内欺我的李二郎,再是眼前这个蒲山公李密——
“李家当真没得一个好人!”我恨恨道。
李密挑一下眉,并不深究我言语:“你想再见四郎君,我可助你。”
此话一出我当即扑上前去揪住他衣袖急问:“当真?”
李密厌弃地甩开我的手:“你需为我办一桩事,事成——我带你见他。”
我提防着看眼前人,这桩事必定不能由他出面做,可我一小人儿能为他作何?隐约察觉是他算计,倘若不答应怎还能与徐世勣再见?我咬唇思忖片刻缓缓点头,李密遂即招呼屋外二三个黑衣人入内,以面罩拢上我的头一顿捆绑后架起我便走,我完全没了方向,只觉两脚腾空最终被丢入马车,听得车外李密低声嘱咐:“想法子送入府内,其余的依计行事。”
“是。”
应答之人上车,车夫抽鞭驱马而奔。
摇晃间我出声探问:“这是送我去哪儿?”
那人不应。
我再问:“既然要我办事总该让我知道究竟作何?”
那人依旧不答。
我急道:“你若不应我便闹出动静看你如何交差!”
那人听言伸脚便是一踹,我吃痛大叫斜躺下去,那人以足踩碾我肩膀警告道:“你还想管你同行人死活最好老实点!”
提及徐世勣我立即警醒不再多言,直至车马停蹄,那人拎起我贴耳提点道:“入府只将家主一举一动报来便是。”
“如何报,报予谁?”
那人道:“你自会知道!”语毕解了绑揪我下车轻扣门,吱啦一声门打开。
“拐来的?”
“哪能啊!乡里亲友的小子,家贫实在养不活拖我在东都找个好人家,能给口饭吃就行!”说着那人扯下我头上面罩,我偏头想看清拎扯我之人,那人一掌拍在我面颊之上推我凑到门内人眼前道:“这孩子托王管事照料,将来若能成器绝不忘管事大恩大德!”
门内的王管事打量我一番:“看面相该不会是个愚笨孩子,得了,收下了。”伸手拎过我入内,不及我回头门已合拢。
一路绕廊至一处佛堂,管事领我除鞋入内,又压我跪下恭敬道:“老夫人。”
微抬头,目光扫到一双脚,着一对素白暗纹足衣缓缓上前来,王管事忙起身扶住来人,我趁机瞧个仔细,一身枣红衣衫的老妇人,仅以一支木簪子饰发,手握一串佛珠以指不停拨划,再看她面容慈善该是个容易相处之人,只是……那双眼并不看我,反倒直勾勾望向前处却是无神,王管事从旁小心搀扶令我确信这老妇人应是目盲。
“老夫人前些日子惦念为十一郎找个陪读书童,我留心许久寻着个合适的带来请老夫人把关。”
“在哪?”老夫人喜道,王管事示意我起身,他则轻托老夫人双手摸向我面颊,老夫人边摸边说:“小脸盘,长得甚是秀气。”指尖抚过我眉心停顿下,“眉心上……是疤?”
王管事不知回答,我立即道:“回老夫人话,是胎记,出生时便有了。”
老夫人一听欢喜得很:“如此,这孩子有佛像啊!”
王管事探问:“老夫人意思正适合给十一郎伴读?”
老夫人点头道:“满屋子屠夫总该出个读书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