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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
光影摇曳,朦朦胧胧。
是两个清癯男子的模样。
他们将匕首隐在袖中,小心翼翼地绕过道上的尸体。略显高挑的那个碰了碰旁边的臂膀,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可以听见的声音发牢骚:“狗日的,要不是看在那金锭子的份儿上,老子才不接这趟。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地蹲在这尸堆里,想想就他妈晦气恶心!”
“嘘,你可长点心吧,别被她发现了,咱们到时候人财两空。”
“以咱哥俩的能耐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个娘儿们,天大的笑话。”那高个子话音刚落,便忽觉心口一凉,再低下头看去只见胸前插着根亮闪闪的银针。
针尖发黑,显然淬了剧毒。
做梦也想不到平素跟自己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同伴竟然会下此狠手,他瞪着眼嘴唇嗫喏了几下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另外一人面上的贪婪之色毕现,伸手从额头拂过鼻尖,将他的眼睛缓缓阖上。
好哥哥,那金锭子还是留给小弟吧,你且安息。等日后小弟到了地下,再给你磕头赔罪。
那人伸手从高个子怀里摸出那锭金子,说不出的洋洋得意。
“还真是好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啊!”夹带着内力的声音直穿耳膜,吓得他一时间六神无主,愣坐在地上。
借着手里微弱的烛光瞧见刚才还抱着尸首痛哭的女人,现下正拍着手一步一个血脚印,往自己这逼近。
黑衣罩体,黑布遮面,只露出剪水双瞳,闪烁着狠厉的锋芒,其身段玲珑有致,宛若冥府上来的美艳女鬼,勾魂夺魄。
然而,此刻他却全无心情欣赏她的窈窕身姿。
“受死吧!”
那人反应过来后,从腰间迅速地摸出一把飞针朝她的方向掷去。
飞针快如闪电,可顾芷菱身形更快,只见她脚尖轻旋,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他面前,毫发无损。
还沾着血渍的手直取他的脖颈,顾芷菱眼底的恨意汹涌而来,朱唇微启,声调冰寒刺骨,“说,是谁派你来的?”
命悬一线,那人还死死攥紧手里的金锭子,咬着牙盯着顾芷菱一言不发。
贪生怕死的东西,还装是个硬骨头。
真是可笑至极。
她喉里冷哼一声,眼尾轻挑,手中的力道在慢慢加大,让他窒息难耐,又不会立时丢了性命。
“说不说?”顾芷菱显然已没了耐心。
“没……没有……”那人还在嘴硬。
“啊——”
钻心的疼痛。
袖中藏着的匕首不知何时被她摸了出来,正竖直扎在他拿着金锭子的那只手上,戳了个对穿,被钉死在地上。
“既然不肯说,你活着也没用,倒不如我现在送你去和你的好兄弟团聚,你好好求他的宽恕。”
顾芷菱居高临下,眸光清冷,虽然嘴里说着这般冷酷无情的话语,可若是有旁人,这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美绝,落在眼里依旧是一段媚意天成的风流。
见她将从旁边死去的高个子袖中抽出的匕首拿在手中把玩,那人脸色煞白,汗珠不断从脑门渗出来,由于太过惊恐,面容扭曲,目眦欲裂,连裤.裆中的尿意都顾不得。
他知道面前这女子绝不是在说笑,手段极其残忍,若是这样被她慢慢折磨而死,那下场不喾于凌迟。
“我……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我什么也没做……我……我说,我说,求你千万不要杀我。”他嘴唇开合,发出破碎的音节,“是……是唐府的人找我们来的。”
唐府?
“还知道什么?”顾芷菱掐住他的脖颈,迫使他微微昂头与自己对视。
“饶我一命,求求你,放过我吧。”那人涕泗横流,黏腻的液体顺着下颌角流到了她的手背上,“没有,没有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唐府的人给了我们一锭金子,让我们今夜守在茶馆里。这里,这里不是我们干的,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顾芷菱松开手,一脸嫌弃地将手背在他衣裳上擦了几下。
“守在这做什么?”
“咳咳……咳……这个……”一下子呼吸顺畅,冷气侵体,他趴在地下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似的,“这个,上头只是叫我们哥俩在暗处盯着,发现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顾芷菱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确实是把知道的都吐出来了。
“你们怎么联系?”
“没……没有……都是上面的人主动找来……”
唐府的人倒是高明,做事滴水不漏,早已算计好假使这两人失败,也没办法找上他们。
顾芷菱明白想从这人身上寻求突破口,是不可能的了。
“别……那……那是不是可以放……”那人勉力撑起身子,心一横忍着剧痛将扎在自己手心的匕首给拔.出来,哆嗦着站起来觑着她的脸色,转身准备开溜。
“你必须死。”
顾芷菱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匕首朝着他脖颈一划,伤口小且浅却正中要害。连血都没溢出多少,人就“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很快就没了呼吸。
若是放过你,恐怕我的下场比这还惨。
她眸中幽深,将沾染鲜血的匕首随手扔在他的尸体旁边,面无表情地离开茶馆。
昨晚上的雨大得骇人,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翌日却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云巧有些担忧地望了望楼上,叹了口气,看着花梨条案上反复热了好几遍的早膳,无奈地道:“撤了吧。”
阳光从木质雕花窗格透进来,零碎地洒在顾芷菱盖着的蜜合色棉被上,她翻了个身,细小的光斑刚好落在她的脸上,晃眼得很。
早就晓得掌柜的为人疏懒,但是往日也没这般离谱。现下估摸着要到吃午膳的时辰了,还不见个人影,撂下这么一大堆客人不闻不问。
“嘭嘭——”
“进来。”
云巧本是上来兴师问罪的,进门之后却见掌柜的披散着如瀑长发,脸色还有些苍白,怏怏地斜倚在榻上,背后靠着金丝绣边枕,看上去精神头有些不济。
她向来是知道自家掌柜的有多美,只不过日常看到的都是她在人前盛气凌人,活色生香的模样。
如今这样不施粉黛的掌柜还是令她失了神,她反倒更喜欢这样的,觉得更加平易近人,不似往常那样会令人望而生畏。
她的鼻子很尖,一进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还掺杂着安神香的味道,顿时就有些恼火。
敢情是昨日宿醉未歇,眼下才刚刚醒来。
这习惯是顾芷菱在惜阴堂生活的时候便养成的,起初只要杀了人手上沾血她就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睡不着。后来,她学会了用酒麻痹自己,只要喝到晨光熹微时,点上两根安神香,便可稍稍安眠。
好像只有等到天色渐明,光照到身上,才会有那么点真实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生活在黑暗中。
“掌柜的,该说您什么好!这么大的店面您是不打算要了么,往日睡到日上三竿咱们底下人即便有什么旁的想法也不好说,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要是叫旁人看了去日后该如何服众,这底下一大帮子人可还指着您养家糊口呢!”
云巧这小丫头一向心直口快,还颇有管理才干,顾芷菱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的,也不多言语,只是用手支着还有点儿昏沉的脑袋,看着她樱桃小嘴不停地开开合合。
“您要是再这样下去,咱们春满楼趁早要歇业了,咱们一大帮子都得跟着您去喝西北风。掌柜的,您可别因为有了些常客便不思进取,所谓经营之道,秘诀就是要勤恳,从明日起,您这些坏习惯一个个的都得改。”
小丫头年纪不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瞧着她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顾芷菱忍不住捧腹笑出声。
“云巧,你这都快赶上南街王媒婆的那张利嘴了,改明儿你要是转行也去说媒,王媒婆的饭碗怕是不保。”
“掌柜的抬举,您放心从明日开始,我会督促着您的。”
小丫头走上来便佯装整理床榻,实际趁她不注意掀开她身上盖好的被子,赶着她下床洗漱梳妆。
“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罢了,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其实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下场,要我说还不如随心所欲点,做自己想做的,尽情享乐,到最后也就不留什么遗憾了,你说难道不是这个理?”顾芷菱伸了个懒腰。
云巧不语,见她起来穿衣,顺手从桌案上取了杯子倒了凉茶将香炉里还燃着的熏香给灭了,并将她屋中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如今才入春,天干物燥的,掌柜的您昨晚又喝了那么多酒,酒气全闷在屋子里,还是多透透气的好。”
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各式发钗在头上比划的顾芷菱见着她这般贤妻良母,美目流转,面上的笑意愈发得深,“唉,也不知日后是谁有这福气将你娶回家,那真是一辈子舒舒坦坦没得愁。”
“掌柜的!”
云巧见她说话没个正行,放下手中的活计,赌气似的跑出去了。
上好了胭脂水粉,顾芷菱端起手边的圆形铜镜,里面映衬出的面容眉似翠羽,肌如凝脂。眼下的一颗泪痣,衬得脸颊更为楚楚俏丽。
“掌柜的,掌柜的,外头大事不好,昨晚上出了天大的乱子!” 她刚走到大堂准备去对账,就见余满慌慌张张地从门外冲进来。
顾芷菱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想起冬羽他们的惨死,至今原因不明,神色不觉有些恍惚,眼睛无神地盯着手上的账目,似老僧入定一般。
“掌柜的,你怎么了?”余满疑惑地问道。
她随手翻了几页账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接上他的话茬,“发生了何事?”
余满松了口气,立即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昨夜城中的茶馆出了命案,里面无一生还,我听早上去看热闹的人说个个死状都极其可怕,捕快衙役都去现场了。甚至还惊动了唐将军,好像将军一早也带着人过去协同办案了。”
“还有人传言那茶馆里面有召国派来的细作,是来窃取机要情报的。哎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我们身边也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掌柜的,你可知道唐公子来春满楼里闹事那日,后来匆匆忙忙被人叫走了,所为的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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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