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相惜

　　从元阳城出来后，我们一路往上京方向去，也没有特意加快脚程，约莫二十日，已经远远地看到上京城了。除了刚出元阳城那六七日还是晴天，之后天便彻底寒了下来，路上纵使见到些河流，早已是冰封之景。

　　一路走来，时不时见到一些军队走过，每次骑兵约莫占了半数以上半，每一个守卫头盔上的红头缨尽皆换成了白色。是啊，太皇太后崩逝，举国服丧，军队自然也不会例外。

　　从军队整齐度和纪律性看起来，都远远超过青戈，夏守城治兵，果有独到之处。又或许是青戈地处南国，气候温和些，民风本就慵懒，连带着军风军纪也没那般强悍。

　　远远看去，那上京城城门高耸巍峨，与永安城不大相同。江公子见我若有所思，问道：“姑娘似乎是第一次来上京？”我听得江公子相询，遂答道：“是啊，这城墙还真是高大呢。不愧是皇城，真气派。”

　　江公子笑而不答，众人都没说话，就齐小公子神色最为奇怪，大家都看着他。想想也是，这齐小公子偷偷跑出来都快两个月了。看他样子，从来没给家里寄过信，也不知出来时，是否留了只言片语。

　　一个朝廷重臣家里的小公子两月未归，毫无音讯，只怕家里早闹得人仰马翻了。看着小公子的神色，心里只怕早已拧成了一股绳，万般纠结了吧。

　　我们静静地看着这不知是喜是愁的齐小公子，气氛很是奇怪。最后齐小公子兀自撑不住了，对我们说：“这到了上京之地，我要先回家看看。日后再尽地主之谊，请大家在上京赏玩一番。”

　　我们听得他这般说，也不好再开他玩笑，便一起往城门走去。我和江公子都有事先准备好的照身帖和通关文牒，守卫只看了一眼便放我们进去了。

　　这些守卫也如之前我们见到的军队那般，将帽子上的红缨皆换成了白色，话语间甚为严肃。估计国丧期间，朝中有严令，不允许军士谈笑。

　　齐小公子躲在我们后面，企图蒙混过关，不想他越是扭捏，就越容易引起守卫的怀疑。那个守卫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住了他。

　　守卫见他低着头，有些不满，让他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守卫先是“咦”了一声，再过得片刻，眼中有些欣喜，最后将齐小公子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脸上不好过于表现，眼中的欣喜之意却是越来越浓，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件宝物。

　　那侍卫大喜之下，说道：“齐公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那侍卫另外招了两个人过来，一个看着齐小公子，仿佛是怕这到口的鸭子飞了。然后和另外一人说着些什么，说完那人直接就走了，似乎是去报信了罢。

　　交代完事情，那名守卫又过来找齐小公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神色间已是毕恭毕敬。齐小公子看了一下情形，硬跑也没有必要了，反正都是要回去的。

　　只听得齐小公子和那侍卫说道：“我先去和朋友们道个别，之后自会与你们一道回府的。”那侍卫自然是兴然应允，不过看神色，有几分怕齐小公子又跑了，两人远远地看着，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齐小公子向我们走来，对着我们说道：“这途中承蒙师父与各位的照拂，我心下很是感激。只是眼下，家父家母已经月余没见我了，我出门时只留了一封书信，想来，他们定是着急坏了。我先回府拜见父母，说明原委后，再请各位到府上小叙。”

　　我心下赞叹，这齐小公子跟了我们这几天，甚有长进，该是想着如今府上乱为一团，带着我们贸然回去，只怕有所不便。不过就算他出言相邀，我也不便前去。

　　若齐小公子的父亲真是朝中重臣，日后免不了要见面的。此刻相见，作为晚辈，我总不能带着个面具与之相见，要是再易容一番，徒增齐小公子疑心。

　　若以真面目相见，日后见了我青戈公主的身份，不知要起多少事端呢，所以，目前还是不见为好。齐小公子这份情谊，我们只能心领了。

　　见我们没有什么异议，齐小公子行了个礼，便朝那侍卫走去。齐小公子和那个侍卫说道：“将军，你也不必等那报信之人了，你安排一下城门值守之人，便直接护送我回府罢。”

　　这齐小公子话音刚落，远远地已有十余骑往这边飞奔而来，到了此地未做停留，便拥着齐小公子回去了。齐小公子临行前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便纵马与他们一道离开了。

　　江公子见齐小公子走远了，对我说道：“不知各位是否有落脚之处，是否需要在下代为安排。”我忙答道：“江公子好意，我们原不应辞。只是此番到上京之地，原本就有亲友在此地，我们应该先去拜访的，暂时就不叨扰公子了。”

　　江公子见我如是说，也不追问，就说了句：“既如此，我们就此别过。阿瑜，你若有事找我，便让人带此扇到丰林街茗品楼找我。”我接过江公子的折扇，说道：“如此，便谢过公子了。”话毕，我们就此别过。

　　江公子帮我们找住处，本是好意，可我们此行事务繁杂，住在他处，多有不便。和亲的队伍还在路上，根据脚程推断，他们应该还有月余才会到上京，此事到不必着急。

　　然而眼下，我们有个更重要的任务，便是找到丹亦，接手“云探”。即使是和亲队伍到了之后，我能留下的也不过数百府兵。燕丹上京之地凶险，这些府兵并不足以自保。

　　“云探”在燕丹潜伏这么多年，根深蒂固，对上京的形势最为了解，顺利接受“云探”，既可以增强我的自保之力，又有利于我探查十六年前之事。因此，对比其他事务，眼下来说，接手“云探”，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这也不急在一是，我们还得先找个落脚点。我们找了一家杂货铺，买了张上京的详细地图。我们到上京，如今要久住，住在客栈，人来人往，人多口杂，自是不方面，所以，我们得先买座宅子。

　　我在地图上看了半晌，我得选一个吃住方便，消息也容易传递的地方，看了半晌，也没个决断。想看来一时也难以确定地方，而且选宅子也要时间的，今日也累了，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下罢。

　　我带着苏曜和小新找了个僻静些的客栈住了下来。夜间，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块墨玉，虽然室内空气甚寒，但墨玉仍然是暖暖的，很是奇特。

　　我摩挲着墨玉上的“云探”二字，想了半晌，为了以后便于联络，我还是得将找宅子这事暂时放下。

　　想来也是，我们从地图上只能看到上京街道的大致布局，但势力范围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单凭我们一己之力，一时之间也难以探查清楚，也就没必要在上面花费时间了。

　　还不如先去找丹亦，问问他的意见，许会好些。这位丹亦，执掌“云探”已有三年，颇得父皇倚重，这般人物，究竟是何风采，我也好奇得很。

　　次日，我带着信物，打算叫着苏曜一起出来。我想着要是带着小新，我们三个会更惹人注意的，也不清楚周围情况，还是谨慎些为好。

　　出来之前，我认真地易容了一番，不仅将脸色涂黑，还在脸上点了些许麻子，看上去就是一个未着装扮的年轻男子。易容一事，贵在毫无装点痕迹，看着与常人无异，最高境界便是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我对着铜镜看了看，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我出得房门，见得小新迎面走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就径直走开了。我有些错愕，随即十分开心，连小新和我朝夕相处，都认不出我，何况是旁人。

　　江公子他们给我的面具我已经收起来了，在别处还好，这上京之城，天子脚下，最是忌讳行踪诡秘之人。若在此处，再搞个面具带着，不是平白引人注意么。

　　天子脚下，各个府衙都谨慎异常，只要发现稍有不对，便会查根究底。江公子他们倒是一直未脱面具，估计入城之后，也是会选择易容吧。

　　我过去叫上苏曜，开门那一瞬间，苏曜也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随我出来。我们按照父皇给我的线索，来到一处茶楼，好巧，这“悦茗楼”也在丰林街上，只怕与江公子所在的“茗品楼”相距不远。

　　我想着，过得些时日再去找江公子叙旧吧。眼下，还是先找丹亦要紧。我们去到楼里，找了个雅间坐下，点了壶香茶，还有一些糕饼果子，坐下吃着。

　　小二哥上完查点后，我叫住了他：“将你们掌柜叫来，我有事和他说。”小二哥有些紧张：“这位客官，是否小店服务不周？”

　　我坚持道：“你只管把掌柜叫来，旁的不用管。”小二哥有些疑惑，也知道有些事不该过问，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