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迹部景吾乙女]光与影

作者:陆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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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一整个上午,河合正政都在脑子里捋着有栖川望月给他灌输的那些东西。最后一节课才刚结束,他立马拔腿冲去会长室,朝菅野进言去了。前面的那些内容,菅野还觉得很有道理,边听边在心里比对着自己的计划,心想河合怎么变得这么机灵。及到“管理理念不同,一山不容二虎”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待听河合全部说完后,菅野只递给他一个冷笑:

      “河合正政君,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我还有大半年毕业,怎么,现在就开始给自己铺后路了?打算借我的手扳倒迹部景吾?”

      “我、我哪儿敢啊!”河合的脸倏地赤红。一眼就被菅野看破,他面子实在挂不住,又怕与菅野生了嫌隙,赶忙找补说:“这不都是为了您吗?大半年时间也久着呢。您天天和那个混小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心里不气吗?”

      菅野冷哼一声,河合好歹也算个靠谱的心腹,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与他掰扯这些。只是他接受不了这番逻辑严明面面俱到的分析是从河合脑子里产出来的。想来这位继任者应也已经开始动作,发展自己的智囊团了。

      “说吧,谁教你的?”菅野问。

      “有……!”

      有栖川望月的名字业已挂在河合嘴边。脱口欲出的瞬间,他忽地想到了些重要的东西:有栖川家比他家有势,望月比他有才华,难保这位菅野会长知道此人后不会挖来身边。若望月进了学生会的话,他河合正政能否保全现在的地位还要两说。

      并不是没有先例。眼前这位在中等部叱咤风云的菅野会长,不正是在小学时挤掉原先的继承人,才顺利上位的吗?

      河合只能接受有栖川望月当他的助手,而不是对手。这个人太过强大,是他绝对无法战胜的。于是他改口说:

      “有……有一位亲戚!嗐,我们不说这无关紧要的事了。”他忙不迭地转开了话题:“今下午就有理事会。会长大人,离这学期结束只剩下半个月,您可要早下决断啊!”

      “慌什么?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心急容易吃大亏。”菅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舆论战我虽第一次用,但事先也细细了解过。舆论的渗透讲究润物细无声,这并非能一蹴而就的战术。”

      “您高明!若是您有打算,自然按您的安排来。”河合奉承道。他并非不想说些更有价值的话,只河合不是有栖川望月,接不来这些战术的话题。这些事情,他只在脑内厘清都是要费极大力气的。可没想到,菅野下句话就把他给夸了:

      “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你说的这些也是我没想过的新思路。”菅野负手,小踱了几步:“今下午的理事会,我去试试迹部景吾的反应。”

      ……

      冰帝学园中等部校理事会,是理事长、中等部管理层及学生会长一同讨论校园各项事务开展的例会,定于每周一早上召开。临近期末考试,学校强制早读,为了迁就这二位会长的时间,方才把时间改作下午。

      是日下午,菅野明先到了会议室门口。透过窗子,他看到迹部景吾遥遥地从网球部的方向走来。网球部的队服由冰蓝与雪白双色拼成,迹部敞着外套,炎风掀起他的衣摆时,竟捎来一丝清凉的气息。迹部的下巴总是微昂着的。菅野目迎着这位骄傲的小少爷行来他面前。迹部的眼神像他们初见时那般坚定,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常。菅野明实不敢妄下论断。

      他试着与迹部搭话,想从语风中窥见些许端倪:“迹部君,上次你那个预算分配的新方案,反响挺不错嘛。”迹部只与他保持距离微笑道:“托您的福。”

      这话就属实有些噎人了,菅野明差点没翻起一个白眼。毕竟自始至终,这位可怜的学生会长只像个连boss都算不上的反派,被迹部景吾锤得体无完肤。若说有什么能托他的福?只有从他手中不费大劲便夺去了的权力吧。

      能说出这种挑衅的话,说明迹部没在怕他。——这倒是让菅野费解了。

      以迹部那份精明,难道看不出校论坛设的局?他不知道自己已处于下风了?

      或说,他不看校论坛?——那也不至于啊。迹部景吾不看,他身边那个黑岛景子也不看?网球部那么多人,也没个告诉他的?况且中等部现在舆论喧嚣,种种说辞,断不会传不到他耳朵里吧。

      唯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装蒜!

      他不愿在菅野面前露怯,不想在理事会这种大场面前失了底气。这倒很有迹部的风格。无论处于怎样的劣势,他都不会暴露自己的动摇。

      换句话说,故意显露出动摇的迹部,其实在心里自有打算。现在他强按作一脸云淡风轻,倒恰说明心中波澜迭起。

      于是菅野又忆起中午时河合对他说过的话。河合说的有道理。迹部对他而言,绝对是个夜长梦多的存在。若他能按自己预想般一蹶不振自然是好,可若像河合说的,他只是在等时机,等到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时再发起猛攻,到那时,作为即将毕业、无力拿太多精神去工于心计的他,可就危在旦夕了!

      距这学期结束,只剩两次理事会。若菅野真的打定主意要把迹部踢走,就要把握机会。而试探出迹部的想法,就是他下定决心的本钱。

      他决意引迹部做出反应,抛了个以退为进的话题:“期末考试之后,学生总会和各部夏季赛应援材料还未采买。迹部君的经费分配深得人心,之前在理事会上也曾提出要公示学生会流水。不如,……趁此机会尝试下物资采买?”

      这话成功地把迹部的视线拉回到他身上。

      迹部目光深邃如海,谨慎地与菅野对视一秒,稍事打量他一下,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菅野会长,您试探的手段也未免太低级了吧!”

      菅野一惊。

      他不知道迹部所言‘试探’是指什么。若迹部景吾单从这一段话就能听出他的本意,那这个人就实在太可怕了!

      “菅野会长,您知道我手下只有个黑岛景子。”迹部仍是摆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微笑:“现在临近期末考试,我们二人要备考,还要给不成熟的经费分配拟细则,实在忙不过来。物资采购,还是暂且继续由您费心吧。”

      “您是想试探我是否想继续夺权吧?”见菅野想东想西的小心模样,迹部直白地补充道:“菅野会长大可放心。我们都是学生,期末这时段,肯定要把考试放在最前。”

      “好吧。”菅野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谅迹部景吾也听不出他到底想问什么。

      菅野梳理了下这段短暂的交谈,获得了两个信息:其一、迹部看不穿他的本意,说明双方的本事充其量在一个水平,并没有太大的实力差距;其二、至少在这个学期,迹部景吾不准备发动下一步动作。

      致使迹部做出第二点那判断许有两个可能:第一、不准备进攻是为了隐忍,他知道现在情势不利,正在蛰伏,静待舆论风波过去;第二、不准备进攻是为了蓄势,他同样知道现在情势不利,可时间长久下去,总能想出破局的方法。这两种可能都指明菅野明要尽快动手,趁自己居于上风,尽早把这个大患铲除。

      但还有第三种可能。

      这种可能因为太过不可思议太过让他胆寒,菅野甚至想数次排除掉,那就是——迹部景吾是装的。

      自今日下午见到菅野的第一句话开始,迹部就在演戏。迹部景吾所有的神态与动作、语调与用词,全部是伪装出来的!他知道菅野多疑,反去利用,故意露出马脚,引菅野入自己的陷阱,诱导这对手发起攻击!

      可趁早对迹部发起总攻这个思路,是在今中午时河合才提出的啊。在此之前,菅野从没这个打算。

      或者把思路打得再开一点,告诉河合这等计策的帮手,正是迹部的人。

      想到这里,菅野禁不住想嘲弄自己:想什么呢?这只是个初中,纵是写成书也不过是本校园小说。能有他与迹部这一学期的争锋,已是发展成剧情小说了。若以迹部一个初一生的身份能布下这盘大棋,那这本小说,可以直接叫奇幻小说了!

      况且河合如此信任那个帮手,必定与他十分交好。

      河合呆是呆了点,但就算再呆,也不至于看不出他手下的人与迹部有来往吧。

      于是菅野彻底撇去了第三个可能性——他要在今天下午,对迹部发起总攻!

      理事会的前半段,是管理层与二位学生会长向理事长进行上周工作的汇报,一切如常。菅野仍是唯唯诺诺,迹部的意见总比他更有重量。为了感谢迹部的新经费制度,足球部写了感谢信到理事会,又使迹部被近乎夸张地表扬了一番。

      会议的后半段,开始理事长与各位参会者商谈下周工作的安排。不知是不是错觉,菅野总觉得迹部在语风也好、计划的提报也好,都没有之前那么激进,甚至有些避他锋芒的意思。难道迹部景吾真的是打算专心备考,不想在期末阶段与他相争了?

      ‘这也好。’菅野想。若迹部景吾把心思用在念书,就必然没有精力与他互拼心计。趁着舆论还在上风,这着实是个最好的铲除这根眼中钉的机会。

      “各位老师,两位会长,没其他事的话,今天就散会吧。”理事长整理着稿子,在场的管理层也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只待理事长跨出这门,他们就可以跟着走了。

      忽地,菅野站了起来。

      “我、我有一事!我认为,现在学生会的管理存在着极大的问题!”他声音都有点抖。

      “哦?展开说说。”理事长又极有兴趣地翻开笔记本。散会时强行拖进度最讨人嫌,管理层的老师们皆是怨怼地瞪了菅野几眼。

      菅野已无心顾及老师们,他只想看迹部的反应。但显然迹部也没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错愕。

      “学生会是个向心的整体,本该遵循固有的管理方针有序展开工作。”菅野说:“这学期颁布的一些新制度与现管理方针不符。因为这些新制度,学生会无论在管理学生还是执行事务上,都平添了许多难度。并且,这些不利于学生会工作的分歧,现在也在持续增加,未来也不会停止。”他望了望迹部,又看向理事长,下定决心道:“新学期新气象,我不建议把这些弊病带到下学期。希望能在这学期内,完成学生会管理理念的统一!”

      问题提得极为大胆,措辞组织得极其小心。理事长在心里重新捋了捋,才确定菅野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于是问迹部道:“菅野说的与‘固有管理方针’相违的,应指的是迹部君的行事吧?你是当事人,你怎么看?”

      迹部没有看向菅野,只直视着理事长:“我同意菅野会长说的,学生会确实需要管理理念的统一,但不该是现在。期末了。相信我与菅野会长都没余力,在这期间着手这么严肃的议题。”

      “那我就先问问你。在你眼中管理理念的统一,该是怎样统一?”理事长意兴盎然地问迹部:“你不是想走新路子吗?可你那些大家坐在一起商议事情的民主流派显然与菅野集中管理的路子不能并行。我在这学期中段时曾考虑过这些,本以为你二人可以磨合,但看现在这样,果然还是无法兼容。”

      这倒是迹部没想过的。

      一整个学期,理事长都在他与菅野二人间斡旋,充当一个和事佬的角色。他总以为理事长只当这是他与菅野间的私人矛盾,没想到这位长辈已然看穿本质。迹部不确定理事长问那问题的意图,不便立即回答,理事长在他思忖的间隙转问菅野:“菅野,你也说说。”

      在座老师的目光在菅野、理事长与迹部三人间积极地打着转,早已没有刚才的抱怨了。两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孩子,竟能把学生会的管理提升到“理念”的层面,真让人大吃一惊!

      这就是精英的孩子。他们又是孩子中的精英。在同龄人尚全身心沉浸在青春热血之时,他们已经要稳扎稳打、站稳脚跟,对比他们的年龄来说,着实是现实到有些残忍了。

      菅野明与迹部景吾有多好胜,相信全校无人不知。而今,这二人僵持到要把学生会的管理拿到理事会上解决的程度,怕是要不破不立了吧。

      这委实是件夺人眼球的事。

      迹部与菅野的较量在教师间也颇有话题度,对这正副会长能力的讨论,也一直各有千秋。或许事情进展到现在,是老师们早就猜到的,或者说——喜闻乐见的。

      “便是我与迹部君各自陈述自己的论见,获得承认的一方,方可继续推行自己的管理理念。”菅野答。

      “获得谁的承认?”理事长问。

      “学生会管理学生,自然是获得学生的承认。”

      “一到三年级?”

      “是,一到三年级。”菅野断然。

      说实话,在某种层面,迹部是挺佩服菅野的。明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多讨嫌,还能满怀信心地要全校同学来裁决胜负。或许他真的对这次的舆论战很有信心。

      理事长问菅野:“刚才迹部君言下之意,是指临近期末,不便用学生会的分歧耽误同学们的复习时间。而菅野你想把这事放在学期内解决……”

      “大可利用期末考试后,学生总会的时间。”菅野坚持道。

      既已捅破了窗户纸,就更不能再拖了。菅野已经下定决心,他必须在这个学期把迹部彻底清理出去。因此无论他说出怎样冒犯的话,都要让话题顺着他的心意而行,唯有这样,才确保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迹部君,菅野是这么说的,你看呢?”理事长问迹部道。

      从刚才开始,菅野就仔细观察着迹部的表情变化。很可惜,气氛已如搭箭在弦的现在,迹部的表情也没显出半分波动。理事长这一问,倒是个让菅野探明他想法的好时机。

      可迹部沉吟片刻,反问理事长道:“请问您的想法?”

      “与理念相关的问题总是难调和的。理念是思想的集大成,思想涉及到三观。”理事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若迹部君无意推进自己的新想法,也就不会一整个学期,都在这理事会上与菅野较劲了。”

      迹部明白理事长的言外之意,叹了声气:“那我也只能同意菅野会长的提议了。”他顿了顿,又问:“只是菅野会长刚才说的,‘获得承认的一方,方可继续推行自己的管理理念’具体指什么?我想,无论是我还是菅野会长,都不愿再做违背自己信念的事。”

      “你可以说得再直白一些。”理事长说。

      冰帝学园中等部建校十几年,副会长是第一年设立。而在这第一年,就有正副会长相争这么来劲的戏码,理事长自己心里也满是期待。他太想看看,这两个心思深沉的初中生同台对垒,能碰撞出什么惊为天人的火花。

      于是迹部就大胆地说了:“我与菅野会长在全校同学面前,就中等部未来的发展公开论政。全体同学投票,当场唱票。得票多者当选新任中等部学生会长,落选者将退出学生会,不再参与校务管理。”

      “论、论什么……?”“论政!?”全体教师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敢置信,‘政治’这种深奥的学问,竟能脱离出课本,真实出现在中学生的生活中!

      菅野在心里笑开了花:‘论政,就凭你?迹部景吾,你是不是忘了术业有专攻?’

      于是他也点头道:“我同意。时间就定在期末考试后的学生总会。”

      “只不过迹部君……,”他勾起一丝不易察觉地坏笑,如往常一样慢条斯理道:“你可要想好了。退出学生会,不再参与校务管理,这代价真的……很大。”

      迹部郑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很有些被逼入绝路后才能显现出的坚韧感。他这‘垂死挣扎’的模样,让菅野很是快意。

      “好,好啊!”理事长朗声大笑,拍手道:“既然二位都下定决心了,那就这样安排吧!时间定在期末考试后的学生总会。这次活动的方案,我亲自写!”

      菅野笑了。

      他鲜少笑得这么爽朗,仿佛自己已经得胜了那样。

      他心满意足地望向迹部,发现迹部也微微地笑了。

      菅野悚然!

      他的冷汗按不住地渗了出来,指尖颤抖,气息都喘不匀了。因为在这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这次与迹部决战,是他连腹稿都没打的临时起意。按说迹部那般机敏,又与他针尖对麦芒两看相厌,若是打定主意不愿在这学期与他决胜负,势必会抓住他言语间的纰漏大加反驳。可在所有迹部能插话的地方,甚至是理事长亲自问意愿的地方,迹部都选择了退避,这实在不合常理!

      难道迹部也想在这学期与他做个了断?

      于是又回到了被菅野排除过的“第三种可能性”。但就算打死菅野,他也绝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迹部景吾的圈套!还是那句话,他们是初中生,迹部景吾是初一生。这是生活,不是奇幻。

      故而菅野只能拿这些话来解释:会议上迹部景吾的沉默与退避,是因为菅野获得了理事长的关注,迹部不想在气势上输他一头。会议后迹部的微笑,是被逼入绝境后的无可奈何。

      散会后,教师们陆续走了出去。整个会议室快空了,迹部还安然坐在位子上按手机。菅野猜,或许他现在正绝望地向唯一的帮手哀嚎,说他们下学期就山穷水尽了呢。于是得意地与迹部告别道:“回见,迹部君。”

      “回见,菅野会长。”迹部对他抬了抬手,接着看手机了。

      手机界面上是他与有栖川望月的聊天框:

      “办得不错。剩下的50%尾款,今晚八点前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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