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之书

　　这一天的海德尔十分热闹。

　　每个人都显而易见的露出喜悦的表情，大街上挂上了许多奇怪的黑色旗帜，上面画着白色的图腾，像是一轮月亮。

　　而路边的摊贩也开始出售一些奇怪的东西，诸如半黑半白的面具等看起来十分古怪的东西，似乎在隐喻着什么一样。

　　路西法又出去了，米凯尔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其实按理说整个结界的弱点已经暴露了，他们其实完全可以随时破坏掉这个结界。

　　但虽然找到了破坏结界的办法，但他们迄今还没有找到设立这个结界的原因，倘若贸然摧毁结界，可能会遗失什么线索。

　　四位迷失者中，【歌者】已经在他们面前苏醒，虽然她已经被重创，但是【石鲸】却在千钧一发之时带走了她，但是一时半会却也应该没什么力量兴风作浪。

　　【石鲸】自从那一夜后就不知所踪，连带着整个天界的黄昏级都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领头羊，各种行动都毫无计划性，出了不少纰漏。

　　甚至连从前那和老鼠一样的狡猾都没了，一个接一个的被惩罚天使团抓捕，只是现在为止，抓到的黄昏级无一例外都是疯疯癫癫的状态，说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抓到了也只能处死而已。

　　他们本意是来海德尔寻找与雷米勒有关的线索。在从前，黑羔羊是很轻易就能被发现的，在得不到命令的时候，他们眼神呆滞，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好像一个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新的黑羔羊在没有命令的时候和普通人毫无区别，只有在得到命令的时候才能被发现，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哪怕是上一刻言笑晏晏的家人，也会尊从命令扑上来杀死你。

　　和从前的黑羔羊相比，这样的存在十分危险，就像耶路撒冷那一夜一样，猝然有大量黑羔羊冲入城中伤人，那一次有惩罚天使团提前做好准备，没有造成大量伤亡，但下一次就说不定了。

　　有太多没被发现的黑羔羊正潜藏在整个天界，而耶路撒冷不过消灭了其中百分之一罢了。

　　只是现在这些黑羔羊的形成途径并不明确，作为唯一一个现在能查到明确活动轨迹的黑羔羊，海德尔必然成了他们必须要来的地方。

　　在这里发现【黑鸟】的踪迹是意料之外的，【黑鸟】和【赤山】一样，一直都毫无消息。他们本来以为阴影会尽快让这两个应该还处于沉睡中的迷失者苏醒，但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任何第二场降临的端倪。

　　【歌者】苏醒后，阴影们好像完全放弃了天界一样，连这里的黄昏级都被舍弃掉了，而【石鲸】和【歌者】就完全的销声匿迹了。

　　【黑鸟】为何要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建立起如此庞大的结界，现在是他们迫切需要弄明白的问题，这说不定又关乎着许多无辜人的生死。

　　按之前商议的结果，他们暂且不打算轻举妄动，塞伦斯说不久之后辛西娅就要死亡，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说不定那时候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发现了镜子的秘密后，他们其实已经有了可以摧毁这个结界的方法，按理说接下来只要等就好了，但路西法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依然经常离开旅馆，留下米凯尔和塞伦斯大眼瞪小眼。

　　这边米凯尔还在看大街上的奇异景象，塞伦斯就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来了，他过来挤了挤，米凯尔只好往一边挪了下给他让地方。

　　说来奇怪，这镇子上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也触碰不到塞伦斯，就算塞伦斯在他们面前做什么灵异的事情，他们也视若无睹。

　　但米凯尔他们和塞伦斯接触却毫无阻碍，好像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熊孩子一样。

　　是的，熊孩子。

　　可熊了，一天到晚上窜下跳的，看见米凯尔安分坐着就要过来说两句废话，烦的米凯尔不行。

　　塞伦斯可不许米凯尔无视他，他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米凯尔看，“看看，帅不帅？”

　　他手里竟然是个被一分为二的面具，左边黑右边白，看起来甚是古怪。塞伦斯搞怪一样的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然而这东西大概是为成年人做的，他戴上后大小完全不合适，反而显得脸大了一圈。

　　几番尝试后，塞伦斯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气恼的跳到地上，米凯尔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出了声，塞伦斯眼见他嘲笑自己，更加不高兴了，把面具一扯，然后扣到了米凯尔头上。

　　“给你啦！哼！”

　　米凯尔哭笑不得的把头上的面具拿下来放到一边，把被弄乱的头发捋回耳后，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贼熊贼熊的东西，问道：“你弄这么个东西来干什么？”

　　“你不知道？”塞伦斯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表情。

　　“我该知道什么？”米凯尔莫名其妙。

　　塞伦斯长长的叹了口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一样原地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米凯尔面前，表情严肃的说：“你知道月亮吧？”

　　“……知道……吧。”米凯尔拿不准他到底是真的有事还是在耍他，但为了以防错过什么线索，他还是决定陪他演。

　　“你知道月食吗？”塞伦斯倒是很入戏的继续往下说。

　　“……嗯。”虽然现在一提起这俩字他只能想起耶路撒冷那一晚上，让他实在是不怎么想回忆。

　　“在【——】，月食象征着涅槃与重生，月食的这一天，也被称为复活日。传说中，亡者会在这一日复苏，重新回到人世。”

　　“人们会在这三天里举行集会，一起欢庆这个神圣的日子，少女们会跳起从太古时代流传的古老的祭祀之舞，而少年们吟诵着祭祀之歌。”

　　“你刚刚……说在哪？”米凯尔愣了愣，在塞伦斯说出“在”字后，理应有个地名，但这个地名的发音极为古怪，完全不是天界语言能翻译的。

　　“【——】啊。”塞伦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你都没听说过？”

　　“……我比较孤陋寡闻。”米凯尔保持着微笑。

　　“【——】是第一大陆的首都，大世界计划的启动之地，‘高墙’也是在这里成立的。”塞伦斯说。

　　米凯尔听得一头雾水，塞伦斯用一句话把他说的懵了，别说什么墙了，这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大世界计划他也是闻所未闻。

　　“你不会连大世界计划都没听说过吧？”塞伦斯看他这一脸干笑，不由得怀疑起来。

　　“……我确实没听说过。”米凯尔很诚恳的承认了这一点。

　　“你是不是……之前摔过脑子？所以……嗯，记性不太好。”

　　米凯尔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里，说：“我觉得还行。”

　　“你记性那么差还还行？”塞伦斯一脸不可思议。

　　“……我记性哪里差了？”莫名其妙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的米凯尔堪称委屈，虽然说有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他确实转眼就忘，但大部分事情还是不会掉链子的好吗？

　　“哪里不差了？你看你写的日记，全是流水账好吗？”塞伦斯抱怨道。

　　“日记？”米凯尔却是一愣，他有写过吗？

　　“你连你写过日记都忘了？！”塞伦斯好像抓着了什么弱点一样，他立刻跑到一边去翻箱倒柜，最后在米凯尔茫然的视线里找出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米凯尔看着这个笔记本愣了半晌，才隐隐约约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是写过这么个东西，只是不知道是怎么被塞伦斯找到的，他记得他好像把这个本子随手塞进了什么地方，然后再也没有找出来过。

　　塞伦斯却好像还怕他抵赖一样，把本子翻开，当着他面数落他的罪状。

　　“你看看，你之前都写了写什么。”

　　“开头全是同样的话，一句话写了几百年，水字数也不是这么水的啊。”

　　米凯尔翻了翻前面几十页，时间从晨星纪3274年开始到3751年，整整几百年的时间里，都只有一句话的日记。

　　——一定要记住这件事。

　　他茫然的看着这些字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写下的它，而一定要记住的这件事又是什么事。

　　“有没有人非要你写日记，你这么写流水账做什么？而且是什么事情要你记得几百年？”塞伦斯在一边吐槽到。

　　日记本并不厚，但他写的更少，只有一半的纸张上留有字迹，而这跨越了整整一千多年的笔记里，米凯尔却只能记得最近的两次。

　　他发现他好像真的喝塞伦斯说的那样，记性不太好。

　　以至于当他面对这本日记，以及塞伦斯所提出的问题的时候，只能干巴巴的回答：“我……我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了。

　　米凯尔回想了一下这些年，却发现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这个日记本，他估计连自己到底复活了多久都没有个概念。

　　他这些年在哪里？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让他忘记了？这些本该由他自己记住的事情，他却全然不知道。

　　他捧着破破烂烂的笔记本，一时间陷入了茫然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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