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归途

　　刘淼满意的直起了身：“你这声对不起若是诚心的，现在就该回去开会了，不懂就问，多和导演主演们交流交流。你觉得这剧本委屈着你了，我却看着是你要砸这剧本。”
　　桂露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怎么她还砸这剧本了。
　　“桂露，我不知道你十六岁时候对演员这职业怎么想的，但我也看的出来你不上心。以前剧本到你手上三天你就倒背如流了，现在，你看完剧本了吗？你自己的台词念成了个什么样子，你自己没意识吗？表情有多僵硬，自己没照过镜子吗？你是可以面瘫着走红毯，你还想面瘫着演戏吗？你看看你跟顾浅的感觉，连个对视都没有，你能和她演出情侣感吗？宁缺毋滥，那是好演员，你自己觉得自己对得起演员这两个字吗？”
　　一番话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说出来，之前刘淼还怕伤着桂露不忍心说狠话，没想到这小丫头今天还在她面前这么试探怀疑，她不伤心吗？自己顶着这么大压力没放弃她，天天假装看不见叶岚的明示暗示出去给她拉资源，桂露就这么狼心狗肺，能不气人。
　　桂露站在那里抿着嘴不说话了。
　　刘淼假装看不见桂露难看的脸色，抄起手机转身就走。

　　一个小时后，刘淼抱臂站在走廊，眉毛要挑到天上去：“高原，不给个解释吗？”
　　高原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随便给个解释。
　　会议室里，原本给刘淼准备的陪同工作人员的休息椅，古云白修长双腿交叠坐在上面，两手以一个随意却完美的姿势搭在身前，身上简单的黑裤白衬衫，休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硬生生把一把支架折叠椅坐出了王室宝座一般的贵气逼人。在他右前方，桂露端坐椅中，腰背像是插了把剑坐的笔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尘，心里是和刘淼如出一辙的操蛋。
　　就在刘淼教训了孩子一顿，浑身舒爽，威风凛凛出门去的时候，高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通知刘淼，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来解决这件事。
　　刘淼还以为古云白要怎么解决，结果就是作为陪同家属出现在这里，彻底坐实了桂露祸国妖姬，勾引大王，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刘淼想掐死高原和古云白的心都有了。
　　高原赔笑：“这是个新思路嘛，我们可以借此秀秀恩爱，情侣营业，涨一些cp粉，对吧。”
　　刘淼已经和他吵不动了，耽误上正经工作来这里秀恩爱，得是多没脑子的cp粉才吃你这一套。

　　会议室里，本来桂露可以说是剧组最大的咖了，但现在古云白往这里一坐，面对内地乐坛的歌神小天王，瞬间众人都有一种朝圣般的紧张虔诚心态，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古云白年纪不大但是出道甚早，他刚出生一个月就因为收获了总值八千万的满月礼上了新闻头条，十二岁开始发歌，十五岁开始做原创，出名要趁早，说的就是他。对于这个屋子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古云白生来就在他们需要费劲儿抬头仰望的金字塔顶端。
　　桂露借着剧本的掩护，偏过头用眼角余光瞄古云白，不成想古云白正盯着她看，发现她的小动作，给了她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刹那间流光灿烂，暗室生辉，整个会议室都被这个笑容点亮了。桂露唰的把头扭了回去，欲盖弥彰，自欺欺人。古云白却在后面发现她的耳朵尖红了。
　　这一点发现让古云白愣了愣，想明白之后，心里开花了。他之前就发现，自己一笑桂露就会懵一下，然后眨眨眼，好像是在晃神，现在看来完全是误会，这丫头根本就是被他的美色所惑，心驰神荡。
　　这么一想，古云白自己也心驰神荡起来，瞬间忘记了昨天两人在大马路上的不欢而散，一脸笑容不要钱似的，无差别放送。
　　当然会议室中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们是不知道古云白这恋爱脑的痴傻笑容的，在他们眼里，古大明星一笑灿星河，那从容的气度，那自信的风采，那优雅的姿态，那天生的贵气，男人看了自惭形遂，女人看了小鹿乱撞，秒杀一众取向为男的人类。
　　就连顾浅，都不停的抬手搓着自己脖颈间的那条小巧的钻石项链，眼神闪烁含蓄，将看不看瞟着桂露身后，桂露从这一动作精准判断出小姑娘紧张又期待的内心以及满屋子浓浓的包含着求偶意味的荷尔蒙气息。
　　顾浅连在导演面前表演奋进向上的新人都顾不上了，导演尴尬地咳了一声都没把这小姑娘的心思拉回来。桂露不得不伸手用指节“哒哒”敲了两下桌面：“美丽的楚漷小姐，你的女朋友是我，再不看我，我就要吃醋了。”
　　听了这么一句玩笑话，顾浅的脸噌的红了，众人一片哄笑，顾浅在这一片哄笑中急忙解释：“露露姐，别别误会，我是是粉丝，我喜欢古云白先生好多年了……”
　　导演忙给小姑娘解围：“好了好了，没有误会你，桂露是开你玩笑呢。”
　　桂露看向古云白，古云白瞬间领会精神，稳稳接住桂露抛过来的话头：“能被这么美丽的女孩喜欢是我的荣幸，谢谢你没有怪我擅自出现在这里打扰你们。”配以标准营业微笑，充满温柔爱意的眼神却落在桂露身上，这一把狗粮撒的。
　　这么一调笑，会议室里因为古云白出现而带来的诡异氛围瞬间消散，众人再也不是一副领导视察的样子绷着，也不再假装瞄着剧本，都大大方方欣赏起古云白的美色来，却也没有不礼貌的一直盯着。待到休息间隙，一众人还过来想找古云白签名。

　　古云白好不容易甩脱，在茶水间找到了桂露。古云白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桂露先说话了：“古大少，下次宿醉误了工作，可以不要拉我当垫背吗？”
　　“哟呵，一天不见，我又从哥变成古大少了。”
　　桂露没对他这个玩笑似的酸话作出反应，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古云白咳了下，正色道：“我不知道公司那边的小动作，也没想到我妈……我还是今天早晨彭载道告诉我的，我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桂露对这个没有什么更多反应，把速溶咖啡撕开倒进杯子里，又去接热水：“这个淼淼姐早就料到了，我也有准备，不麻烦你了。”
　　古云白看着她绕来绕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苦笑：“你一定要和我这样子说话吗？”
　　桂露背影一僵，假装没听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眉间隐隐皱起了个川字，不动声色的把杯子放下了：“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啊，我看着好像打拼了多好的局面，你妈连个手指头都不用动就把我摁死了，你要是不这么折腾，不搞什么公开，我不就不用面临这种情况了。”
　　“你到现在，都不肯正视一下我们的关系，也不能体谅一下，我公开也好，现在来缠着你也好，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古云白的嗓子真的是天赋，只要有心，说起情话来真的能让人耳朵怀孕。
　　桂露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我怎么体谅你，你在那里含情脉脉咏诵爱情，我在这里又丢资源又遭人骂，我拿什么体谅你，这种恋爱关系本来就是你单方面确定，我又凭什么要正视，但是，可以这样想，却不能这么说，桂露只是耸了耸肩，捧着咖啡不说话了，两人一时沉默。
　　他们两个霸着茶水间，别人自然也不会不识相地进来，就在桂露受不了古云白周身浓浓的哀怨气氛想要离开的时候，古云白开口道：“对不起，昨天不该把你扔在半路上，还有今天热搜的事。”
　　太子爷亲口道歉了，桂露当然从善如流：“没关系。”内心又是一个大白眼。
　　桂露正要拉开门走出去，身后突然探过一只手，一把把门推了回去，古云白只一步就探了过来，一手撑门，一手撑桌台，就在这个狭小的茶水间里把桂露圈了个严严实实。
　　纯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桂露周身萦绕，古云白是从彭载道家里赶过来的，临走被盆儿少爷抓起自己的香水喷了一身芬芳，美其名曰男人的味道，一身骚包土豪气息，桂露在古云白从身后靠过来的一瞬间全身肌肉绷紧，古云白从身后都能看到她脖颈处的汗毛根根竖起。
　　古云白在她耳边低笑一声：“别紧张，有话要和你商量，怕你跑了。”
　　桂露转过身，和古云白面对面站着，拢了拢头发：“古大少，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壁咚？”
　　这话玩笑意味太明显，这动作也太多余，带着明显的心虚和掩饰紧张。古云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但那感觉飘渺，没抓住。
　　古云白低头描摹着桂露的紧绷侧颊和下颌线条，心猿意马：“桂露，给我一段时间，咱两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桂露没想到这又是什么新招数，一时愣住了：“什么？”
　　古云白看着桂露，眼里都闪烁着星光，真诚到有点可怜：“给我一段时间，咱两真的谈一场恋爱，或者你就当我追你，不要像现在这样躲我，你也看看我，看看我为你做的一切。”
　　“你先站好……”
　　古云白非但不站好，还更欺身压了下来，呼吸都像是直接喷在了桂露脸侧：“别推开我，好吗，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的，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桂露再受不了，抬手用小臂横在两人之间，隔开一个她可以勉强呼吸的间隙：“你为我做过什么？你拿什么保证？古大少，咱俩之间是什么差距，会有什么后果，我觉得你母亲已经给我很好的说明了，更何况我真的对你没那个感觉……”
　　“现在没有，也许以后就有了呢，桂露，你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施舍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换换心情，感受一下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古云白也是真的豁出去了，舔狗就舔狗吧，爷认了，只要能把桂露追回来。
　　桂露根本挡不住古云白，他就像只大狗一样拱过来，桂露已经不只是汗毛倒竖了，她现在是呼吸困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脸色都发白了，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你站好，我该回去了……”
　　桂露抬臂抵着古云白胸口，却一直低着头，他没有发现桂露的不正常，仍然死缠烂打：“你就当是给我个试用期，桂露，你试试，也许和我谈恋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呢，你失忆了，还没有真的和我恋爱过呢，我们在立江别墅里，相处的也不错不是吗？你不能一锤子把我定死了呀，你怎么也得给我个机会……”
　　桂露后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嘴唇哆嗦，她终于受不了了，做出了妥协，：“我考虑，我考虑一下，你先离我远点儿。”
　　古云白才没这么容易糊弄，这段时间他已经充分见识了桂露的机灵滑头，像只滑不溜手的小松鼠，只有揪住脖颈后的软肉才能叼住这只小兽，只不过，古云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误打误撞一口叼了个正着。
　　古云白仍然圈着桂露不放她离开，坚持让她就现在考虑出个结果来，桂露简直要在古云白无法忽视的纯男性气息里窒息掉了，古云白压迫性的身高像是在桂露头顶盖了堵不断下压的墙一样让她血液倒流至脚底，大脑思维缓慢，眼看着古云白越来越近的眸子，桂露丢盔弃甲：“好好好，试试，试试……”
　　古云白听到这个，舒心的笑了，满意地站直，把撑着门的手放下了，但还不等他再表个白肉麻一下，桂露瞅准机会反手拉开门落荒而逃，是真的逃，背影像极了一只慌不择路的小松鼠。
　　古云白看着桌上桂露只抿了一口的速溶咖啡，笑了笑，还是挺娇气的嘛，探出头在她身后喊：“我等你结束送你回家！”
　　桂露一个踉跄，险些没走稳。

　　刘淼眼看着桂露脸色发白地回到座位坐下，心里担心，桂露却明显不想多说，头也没回地朝她摆了摆手。
　　还好古云白没有再跟进来，他好像就是来露个面，让人拍几张照片，坐实一下自己和桂露的恩爱日常以及自己的荒淫误国，然后就不知道去哪里磨时间了。
　　哦对，顺路对桂露进行日常死缠烂打。
　　桂露简直对古云白无语了，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古云白就是一辆横冲直撞完全脱轨的火车，在他之前自己的人生里从没有过这么失控的人出现，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击碎他那一颗为爱一往无前的强大心脏。他前一天一副要和你恩断义绝的仇恨脸，今天又可以面不改色把你堵在茶水间里道歉表白。快半个小时了，桂露才从那种周身被古云白气息包围的窒息感里稍稍解脱。
　　桂露竖着剧本，躲在后面调整着自己。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桂露回头，刘淼塞了个靠背到她身后，又把一杯星巴克热美式放在了她手边。
　　桂露眼里有小小意外，哇哦，不愧是经纪人，这么贴心。然后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子里，拿起了咖啡杯，杯子上一句话：“坐久了不舒服就出来散个步吧，我陪你，白。”
　　桂露烫手似的把咖啡扔了出去：……卧槽！
　　阴魂不散！

　　“好，今天就到这里！”导演拍了三下手，示意结束。桂露无端觉得这个动作太像高中体育课老师示意解散，嘴角抿起个转瞬即逝的轻笑。
　　众人鱼贯而出，有玩的开的已经约着一起火锅麻辣烫了，准备开机前最后的狂欢，毕竟开了机考虑到镜头表现，就不能放开了吃吃喝喝了。孔斐攒的局，本来是一定要拉上两位主演的，但看到门外靠墙站着静静等候凝成了一幅完美画报的男人，众人都心照不宣的默了，只叫上了顾浅。
　　桂露抱着那个粉色小猪佩奇靠背出来，就看到了这幅赏心悦目的画报，日头西斜，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半张脸被秋日余晖映出暖黄的光晕，皮肤像是某种半透明的瓷，外套搭在胳膊上，手插在兜里，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双腿交叠，长的不像话，不得不说，虽然她有诸多意见，但还是被古云白的颜值身材取悦了。
　　美色当前啊！
　　古云白见她出来，脸上悠然舒展开一个灿烂笑容，迎了上来，食指转着车钥匙：“走吧，带你去吃鱼。”
　　桂露眨了眨眼睛，没跟上。
　　古云白以为她是不想吃鱼，又问道：“不想吃，那吃别的？你随便点，我都能带你去。”
　　桂露摇摇头：“改天吧，我有约了。”
　　古云白挑了挑眉，桂露把小猪佩奇递给他：“我真的有事儿，不是找理由放你鸽子。”嗯，我没撒谎，我只是把要后天做的事情提前了。
　　古云白立马表示：“我陪你吧。”
　　桂露露出个为难的表情：“呃，要去办点事儿……”
　　古云白愣了下，垂下眼帘，难掩失落：“明白了，私事。”但他还是坚持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南大街。”

　　直到走在路上了，古云白还在用哀怨的眼神发射“你真的不能让我陪着吗？”的信号，桂露不得不出言提醒：“可以看路吗？古大少，说实话我现在对车祸很有心理阴影。”
　　古云白不甘心的收回了眼神，愤愤踩了一脚油门。
　　桂露心里发笑，觉得这个大块头也是幼稚的可以。
　　“你什么时候去复查？”古云白突然问道。
　　“忘了，不过应该就这几天吧。”
　　“……你坐久了会腰背疼吗？”
　　桂露心里小小诧异，没想到古云白竟然能发现：“还好，距离完全痊愈总要有这么个过程。”
　　古云白发现她盯着自己，笑了：“我眼睛里除了你可什么都放不下，发现这个也不意外吧。”
　　桂露：“……你们搞艺术的都这样随时准备一箩筐的情话准备勾搭小姑娘吗？”
　　古云白笑了：“看着你情话就自己跑到我脑子里了，你可是我的灵感缪斯。”
　　桂露面无表情，语调毫无起伏，发出一声：“哇哦。”
　　古云白也没有继续逗她，正色道：“以后记得随身带个靠背吧，天气凉了也多穿点，小心落下病根，明天我接你去复查怎么样？”
　　“明天我……”
　　“读剧本？你今天在会上都睡着两回了，导演都不好意思叫你。硬坐在那里也没意义，请个假吧，你们这不大点个剧组还要搞什么研读会，也不是为了前期宣传，难为还要刘淼全程陪着你。”
　　桂露摸摸鼻子，对于古云白毫不留情戳穿她偷懒有点讪讪。内心疯狂吐槽：刘淼陪着我还不是因为你妈把我们两个都搞到快要失业了！
　　“搞这么个前期剧本研读主要是因为组里新人多，导演想尽快磨合，而且要在开机之前最终确定一下角色和演员的适配度，换几个人呀什么的，你就没这个必要了，没人敢动你的角色的。”古云白耐心给失忆娱乐圈新人做科普。
　　桂露刚想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都糊成十八线了，突然又意识到：“你是为了这个才一定要去剧组的？”
　　古云白一副你才开窍的表情：“所以啊，我对你好吧。”
　　桂露：“……”这人给杆就顺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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