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归途

　　倒计时二十九天。

　　原本以为怕是要一觉睡到中午，没成想才早上八点就醒了，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啧，宿醉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又来纠缠你爸爸了。
　　不过没有关系，彭爸爸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在被小妖精纠缠，早已经习以为常。他艰难爬起来，一看古云白还跟头猪一样埋在枕头里醉死，他怕真把人给闷死了，一只手捞起古云白脑袋就是一扭，然后听到古云白的脖子发出了“咔”一声可疑的声响。
　　彭载道愣了下，果断抽回手，无事发生一样下地，扯了件睡袍套上，开门，扯嗓子就是一吼：“刘姨！醒酒汤！”
　　结果无人应答。彭载道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朱简绛从对面健身房打开门穿过客厅过来了。
　　她不再是昨晚盛装打扮的富家太太模样了，纯素颜，头发高扎起马尾，穿一身轻便的运动衣，汗珠顺着她的侧颊和脖颈留下，她还大口喘着气，对着宿醉方醒，眼下乌青，头顶鸡窝，一脸肾虚模样的贵公子盆儿少爷打招呼：“这么早就醒了。”
　　看着浑身洋溢着青春健康阳光积极的朱简绛，不知道为何，彭载道竟然想起了自己昨晚深呼吸才看得出一点轮廓的腹肌。
　　不不不，那一定是醉眼昏花，想当年少爷我也是有过八块腹肌倒三角身材的男人。
　　彭载道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回了个招呼：“早，健身呢。”
　　“嗯，跑跑步。”朱简绛拿过茶几上的运动饮料，“你找刘姨？她这个月回老家了呀，不是跟你请的假吗？”
　　哦，对，所以朱简绛昨天才怕家里没人出事儿，留下了。
　　彭载道搔了搔脑袋：“啊，对，我忘了，我这脑子，一喝酒就忘事。”
　　朱简绛笑了笑。
　　彭载道挥挥手：“没事儿，你接着锻炼吧，我去洗漱了。”

　　彭载道回了客卧，脖子一缩睡袍一脱就钻进了浴室，老实说，刚才他完全忘了朱简绛在家，这副宿醉模样实在是有些……嗯，怎么说呢，让他觉得有损形象。虽然朱简绛没表现出什么，但他自己就没来由的觉得有一丢丢丢人。
　　他还是习惯把自己倒腾的人模人样一点儿面对朱简绛。
　　虽然那是他的妻子，一般来说，她才是那个该对他一切丑态、尴尬、陋习都熟知并且习以为常的人，毕竟结婚两年了。
　　但他们不是一般夫妻。
　　彭载道洗了澡，刮了胡子，还吹了个头发，比宿醉刚醒的模样好了太多，然后又翻出了套家居服换上，古云白睡得也是死，他都这么稀里哗啦折腾半天了，竟然还没醒。
　　这间客卧名为客卧，东西却应有尽有，很简单，这就是彭载道的卧室，主卧是朱简绛在住。
　　两人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的一起住了两年，出了门，除非认识知情，否则谁都看不出来两人是已婚人士，个个过的潇潇洒洒。只能说桂露眼光不是一般的毒，第一眼就看出这哥们儿已婚有妻。

　　彭载道把自己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出了卧室，正好看到朱简绛从门口拎了外卖盒子进来，朱简绛把东西放到餐桌上：“这是叫酒店送的，有醒酒汤，你和古云白一起喝吧。”
　　“噢噢，多谢。他还睡着呢，一会儿他醒了再说吧。”
　　朱简绛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空当，再出来，彭载道已经把几个食盒都拆开来摊在桌上了，他自己去厨房搜罗了碗筷勺子，舀了醒酒汤，一饮而尽，胃里那股子被几种酒和着烧灼的滋味才好了些。
　　彭载道招呼朱简绛：“吃了吗？一起？”
　　“吃过了。”朱简绛摇了摇头，倒是想起了昨晚，还是坐在了彭载道对面：“你昨晚上说古云白失恋了，和谁呀。”他那种人也会恋爱？
　　“哦，之前他包的一个女明星，他对人家动了真情了。”
　　“哪个？”
　　“桂露，这几年也算大红了，你知道吗？”
　　朱简绛了然：“知道，还真是她呀，我还以为古云白那又是公司炒作，最近店里找新的代言人，本来有考虑她，不过后来没有合作，隐叶推荐了个新人。”
　　彭载道没想到：“推荐了新人？你的珠宝品牌不是要往国际上推吗？新人？”
　　“是，所以我没要，我觉得隐叶也没诚心想和我合作的意思。其实桂露也不是很合适，她更适合做国内市场的代言，但隐叶直接拿个新人把她换了，也是……”朱简绛言尽于此，彭载道也都明白了，桂露怕是因为古云白，在隐叶里日子不好过了。
　　“扯远了，继续说说古云白，怎么还失恋了呢？一个小明星还搞不定了？”
　　彭载道都不好意思说，他都觉得丢人：“桂露前段日子出了车祸，醒了之后就……哎，老白在人车祸时候急得都疯了，结果现在这姑娘是油盐不进，就是不跟，碰都不让人碰的。”
　　跟？看昨天古云白那难受样儿还以为这得是多上心的人，结果看彭载道这话说的，不还就当是个新鲜玩物，只不过正在劲儿上呢，也没把人当个多宝贝的，仍旧是个没什么地位的明星，看着光鲜罢了。那桂露油盐不进，不是不识好歹，是明智。
　　当然，想也只这么想了，吃瓜就吃个瓜，别的就不该多嘴了。
　　朱简绛站起来：“那行吧，你先吃着，我去公司了。”
　　彭载道才反应过来，朱简绛是为了等他们醒才这个时候还在家的，连忙放下碗：“你忙。”
　　朱简绛点了个头，就去换了鞋，在衣帽间里那个专门修的包包柜前挑兵点将，最终选中一个新款爱马仕，又搭了条丝巾，风采无限的出了门。

　　彭载道进食完毕，对着一桌子狼藉犹豫片刻，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找一个钟点工，干一个月。”
　　然后他就挪了两步挪到了沙发里，对着客厅另一边的两扇门陷入了冥思。
　　其实这么大一座房子，远不止有两个卧室，但当初装修的时候，他和朱简绛都还挺多设想和要求的，就把其他房间都改成了别的，比如说放映厅呀、健身房呀、游戏厅呀、球室呀之类的，卧室就只剩下两间了。客卧对面这两间，一间是健身房、一间是游戏厅。
　　彭载道脑子里不断闪过古云白的八块腹肌和朱简绛亮闪闪的顺着侧颊留下的汗珠，最后画面定格在了自己平坦的胸腹上。彭载道不禁感慨，当初还在念书的时候，为了吸引学校里的小姑娘们的尖叫和目光，也练过，在打篮球呀、跑步呀的时候，“不经意”的掀起衣摆露出腰腹，一群未经世事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女学生就会发出土拔鼠的尖叫。
　　后来毕了业，出来混了，才发现，露腹肌那是青涩少年的幼稚行为，远不如直接拍支票来的有用。经历了社会捶打的姑娘们眼光毒辣，看不上纯情帅气的少年，喜欢去哪里都能签单的成熟男，财力等于魅力。既然如此，财力是现成的，伸手管爹要就成了，那彭总还费什么心思保持身材呢？
　　彭载道瘫着消化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走进了健身房。
　　十分钟后，盆儿少爷微喘着出来了，拐进了旁边，砰的甩上了门。
　　少年身子单薄，稍微多动动肌肉线条就能出来，如今彭总都是奔三的人了，多年酒池肉林浸淫出来的身体，五脏六腑都被乙醇尼古丁熏了个实在，又在外面包了层脂肪，哪是那么容易配合运动的？

　　古云白最终也没能自然醒，是被彭载道薅起来的。
　　彭载道不等他撒起床气，直接把手机怼到了他鼻子底下，高原的声音急吼吼冲出来：“白哥，你在哪儿呢？活动都要开始了！”
　　古云白缓了下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个品牌活动：“几点了？”
　　“九点五十，活动十点半就开始，我给你拖一会儿，白哥你……”
　　“我去不了了，你看着解决一下。”古云白嗓子哑的不行，状态差到极点，再说从彭家赶过去，再化妆换衣服，没有一个多小时下不来，去了也是白去，人再帅都遭不住宿醉折磨，顶着这么一张脸露面，不如不去。
　　高原一顿，惊了：“白哥你嗓子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喝了顿酒而已，缓一天就好了。我在彭家，来不及过去了。”
　　高原忙道：“哦，那好，那白哥你休息好，别的不用管了。”这时候高原哪还敢劳动古云白干什么，古云白的嗓子那是无价之宝，他把自己卖了去赔款都不敢耗着古云白的嗓子。
　　其实高原是虚惊一场，古云白那就是宿醉刚醒时候正常的嘶哑，洗漱之后就清爽正常的不行，他从一堆衣服里扒拉出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难怪高原都把电话打到彭载道这里了。
　　他插上充电器，开机，翻看记录，然后对着通话记录那一栏桂露名字后面刺目的数字，只感到酒精非但没有消化反而上头了，一阵眩晕，昨晚醉酒后的一幕幕迟来的进了脑子。

　　“她是谁呀，她算老几呀，我腆着脸追屁股后面几个月了，昨天挨了打今天就颠颠儿送早餐，除了她我还对谁这么好过，妈的，不知好歹的……”
　　“怎么着呀，我贱是吗，我追个人还把自己追成舔狗了是吗？爱谁谁去，我再搭理她我就真是狗。”
　　“卧槽，一天了，一整天了！她一个电话都没有！一条信息都没有！”
　　“给她打电话，你给她打电话！”
　　“你不打我打！”
　　……
　　古云白抬手捂住了脸，深吸一口气，对于自己惨不忍睹的醉态表示，这人是谁，我并不很想认识他。
　　这时候他终于迟到的意识到，自己的脖子似乎只能扭到一个固定的角度。
　　自己熟练的找了套衣服换上，扒了几口饭，灌了一大碗汤，古云白揉着脖子进游戏厅找到了彭载道：“你们家枕头怎么回事，这么一晚上就给我睡落枕了。”
　　彭载道却没有立刻暴起向他辩论自己家家装的舒适度，而是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唔。”
　　古云白直觉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何，上去也打开一台电脑：“组队吗？”
　　彭载道爽快利落：“好！”只要你别再琢磨你那脖子就行。

　　桂露把剧本竖起来，人躲在后面迷糊。
　　导演大概是觉得桂露堂堂影后实在是不敢随便指教，把唾沫都浪费在了顾浅小姑娘身上。
　　“你这个‘我不要’情绪就不对，不是你这种很果决底气很足的样子，你要体会一下她心里那种深埋的自卑感。”
　　“不不不，是她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自卑感，实际上仍然能从各种方面流露出来，尤其是在肖恬送她这么昂贵的礼物的时候，楚漷她这个人就是很别扭，她是真的不想要，但她不会很果敢的表达拒绝，她会有犹疑，而且这个犹疑不是因为她想要，她不想要，她是有……”
　　桂露迷迷糊糊的想，顾浅也是可怜，她已经把“我不要”反反复复念了十几遍了，再念下去都要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这时候刘淼在旁边一声猛咳，桂露一个激灵清醒了，连忙端正坐直，捧书阅读。
　　端正了没有几分钟，桂露就按捺不住掏出了手机，点开微博，就见热搜上明晃晃挂着自己的名字。
　　桂露：“……”
　　哇哦，我自家中坐，热搜天上来。
　　点开一看：古云白今日再次缺席活动，沉心恋爱无心工作，看来云桂夫妇感情稳定，十分恩爱。配图是桂露昨天趴在古云白副驾车窗上眯着眼享受日光秋风的照片，两张戴墨镜，两张没戴墨镜。
　　嗯哼，古云白旷工，热搜第八是桂露的。
　　下面立马有“热心网友粉丝”发出了古云白之前的机场照，证实那副墨镜是古云白之前去墨尔本带回来的。
　　所以，桂露戴古云白墨镜也成功闯进热搜前五。
　　桂露把手机屏幕朝着刘淼晃了晃，刘淼看清了，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噌一下站起，抓起手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出去了。

　　桂露又把目光放回手机上，翻开了评论。
　　没有祝福，没有好评。
　　热度前面的评论清一色：桂露是怎么回事啊！车祸时候云白哥哥已经照顾她一个多月没有露面，这几个月的工作都少之又少，她是想独占我们的云白哥哥吗？
　　毒妇、妒妇、心机婊……
　　桂露快速滑动，扫过一条条评论，突然手指在一条评论上顿住了。
　　听说她是个孤儿，活该！
　　桂露脸色平静，盘算着回去编个程序筛一下评论，再把这个博主查一查。

　　“高原，热搜怎么回事，你们控评控成这样有意思吗？昨儿古云白把露露扔路上自己跑了，今他误了活动就拉桂露出来挡枪，你……”刘淼正在卫生间隔间里怒火喷薄，突然听到“哒哒”两声，有人叩门。
　　“有人！”刘淼没有一点好口气。
　　桂露顿了下，也是被这怒火呛了下：“……是我，淼淼姐。”
　　刘淼：“……哦。”
　　两人当然不能继续在厕所里面议事，在楼里转了圈，找了个没人的小会议室。
　　“这操作痕迹太明显了，掐着点儿在古云白没按时现身活动的时候发图，照片还是昨天的，这个时候，你本来就……”
　　“我本来就声名狼藉，这时候随便什么消息都是火上浇油把我烧个更彻底，是吧？”桂露面无表情。
　　刘淼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淼淼姐，我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刘淼一噎，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和安慰多余了，桂露根本不需要。她恍惚回到了四年前，她刚给桂露当经纪人，因为和同剧组的一个男演员闹出绯闻上了热搜，桂露就是这样，没有一丝慌乱，一如既往的清冷自持语气无波无澜：“刘姐，这个情况，您建议怎么处理？”
　　刘淼迅速调整，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王牌经纪人，更何况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儿：“我打算和剧组说一下，咱自己的微博先发几张研读剧本的照片，到时候自然有粉丝会对比照片发现你的衣服呀妆呀的和昨天不一样，也算间接澄清了。剧组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宣传，应该是打算放到开机时候再说，但我们可以借着今天这波热度提前给这电影预热一下。”
　　桂露略作思量：“那就这么办吧。”
　　“好，那我先去和剧组商量。”刘淼转身就要出去。
　　“淼淼姐。”桂露叫住了她。
　　“怎么了？”刘淼站住。
　　“淼淼姐，你说实话，这个电影，会有……成功的可能吗？”桂露看着刘淼。
　　刘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桂露接着说：“剧本取材剑走偏锋，但是剧情平淡，导演没有名气，主演新人居多，我可以说是这个电影唯一的看点，也是唯一的票房吸引点，是吗？”
　　刘淼：“……也不全是……”
　　“借热度炒作，带动这电影，预热宣传，我没异议，淼淼姐。但是，”桂露话锋一转，声音渐冷，“这电影最后要是达不到观众的期待值，成了个消费粉丝骗票房的大烂片，我现在唯一剩下的一点口碑可也就没有了。”
　　“我日志里还记着你说过的话呢，你说，一个演员得珍惜自己的羽毛，对剧本一定要挑剔。”桂露看着刘淼，眸子清亮，“我原本以为，这话是宁缺毋滥的意思。”
　　刘淼回看她，脸色却已经变得不善：“桂露，你是在质疑我的工作吗？”
　　“……我只是不明白，需要一个完整且合理的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剧组，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女演员，手里有两座业内公认的有实际意义的影后奖杯，为什么要冒险接下一个没有看点的同性恋电影，我有这么着急复出吗？如果因为各方压力接不到合适的工作，那我不能停工一段时间吗？”
　　刘淼微微俯身，扶着桌子，五指张开撑在桌子上，这个动作，隐隐和桂露形成了对峙的姿态：“如果你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话，桂露，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不过话就难听了。你是演员，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可我是经纪人，我手里不只有你一个艺人，要我为你周旋运作、接戏拉代言，你就要有能为我为公司盈利的能力。”
　　桂露一愣。
　　“桂露，你事业下滑不是从车祸开始的，从古云白为了你在叶家闹开时候，叶岚就已经在打压你了，你一场车祸几个月下不了地，叶岚已经把你能断的后路都断了个干净，这个电影如果不是因为太烂，恐怕也逃不了。”
　　“娱乐圈里的更新迭代远比你想象的要快，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十八个新人踩着你上位了，你最近一直在因为自己的惨淡事业怀疑试探我不是吗？”
　　桂露没说话，也没否认，双手叠抱胸前，明显的防备和怀疑。
　　“桂露，你失忆了，很多事要是不懂我可以重新教你，你不信任我也没关系，信任总是慢慢建立的，默契也是慢慢磨合的，但是以后话要说明白，这么左试右探的就欠意思了。”
　　“宁缺毋滥是以前，我怕你跟那些脑袋不明白的小孩儿们一样着急圈钱才给你的忠告，现在，桂露，你得趁着别人还没发现你已经被隐叶单方面放弃之前打开新的出路，我的工作不是给你开大局面，而是想方设法帮你保住现在难得的机会。”
　　刘淼依然保持着双手撑桌的姿态，隔着会议桌，自下而上看着桂露，不再说话，等桂露一个态度。
　　桂露回看着她，眼神清冷，看似波澜不起，实则暗潮汹涌。
　　两人一个全然不畏，居高临下，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在自己面前显摆成熟和聪明，一个面色不惊，却在脑子里把对方刚才所有语气变化和微表情反复咂摸。
　　半晌，桂露放下了双手，垂下眼帘：“对不起，淼淼姐，是我自作聪明了。”
　　垂在身侧的手却暗暗握紧了拳。
　　桂露原以为难办的是社安院，没成想，先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会是刘淼。
　　刘淼一个已经干了有十多年的王牌经纪人，手上培养出数不清的明星，每天在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里周旋求存，桂露再聪明再早熟，那点小心思根本都不够人家看的。
　　桂露一向是把别人耍着玩儿的，学校里面，从学生到老师，没一个像刘淼这样给她无力又无能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桂露第一次清醒认识到，自己缺了的七年的记忆里的阅历、心性，不是靠聪明机灵补的回来的。
　　突然又想起昨天早晨靳少川不请自来又要给她塞一个委托监护人，全是因为失忆。
　　心里一时愤懑懊恼，无奈委屈，却又无处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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