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在六零

　　沈家栋他们是全然不知道爸休息天出去干啥，倒是小石头，结合最近家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以及这两天王雪梅心神不宁的表现，猜到了几分。

　　不过他想着，沈长生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办事一定自有章法，所以还是别操这个心得了。

　　顺便，为了安王雪梅的心？？？他夜里又悄悄给厨房的房梁上挂起几只风干的腊鸡腊鸭。

　　小石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盖是因为上次投放米和腌肉之后，沈长生和王雪梅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安安静静地手下并且真的改善了伙食；其二则是因为他现在投放的技术也越来越好了，人在屋里阖眼躺着，但是却可以鼓足劲儿想象出厨房的布局、房梁上的洋铁钉，并且快准狠稳地把庄子里已经风干的鸡鸭挂上去。

　　可以预见，之后他胆子更大些，也许拿出来的还不止是现在沈家能有的腌制肉——不过，那，到时候该发愁的是沈长生和王雪梅，同他这个‘始作俑者’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神不知鬼不觉，他只想吃点儿好的罢了。

　　就只能为沈二夫妇祈祷一下，他们历经多次这样润物细无声的精准投放之后，能够做到见怪不怪、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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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稳不稳的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第二天王雪梅一大早起来做早饭的时候，确实又受到了惊吓，但是比头回摸到小金佛要稳当多了，比上次见到糙米和肋条的表现也强了不少，她是十分冷静地取下风干的鸡鸭，还能在取的时候看了看这些吃食们肥不肥——结论：肥硕得很，不像是附近人家可以养出来的，最重要的是，看着和本地鸡鸭的品种也不一样。

　　【算了算了，再深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王雪梅如是说服自己，然后继续冷静地藏好不应该有剩下这么多数量的鸡鸭，留了几只在面儿上，供日常吃。

　　一边剁腊鸭，一边想着：也不知道长生在省城怎么样，顺利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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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王雪梅惦记的沈长生现在确实在省城，街头巷尾地转悠。

　　他和骆医生结了个伴，从县城坐火车去省城。

　　是了，沈长生找的幌子是说老丈人一家要移民九江了，现在在想法子筹钱，要尽量把秋粮和山货卖出去，但是不想贱卖了。因为骆医生已经帮牵线收了他舅子们几次草药，所以对沈长生的借口没有半点怀疑，反而出主意说可以去问问他的老师。

　　骆医生的老师是本地人，对沈长生还有点儿印象——因为再也没这么倒霉，带着孩子来看病结果差点儿孩子媳妇都被拐子抢走的老实人了。

　　听学生说了这位老实人来城里的想法，骆医生的老师张口就说了几个街口的名字，然后多叮嘱了一句：“前几年黑市抓得很严，这两年倒是稍好了些，不过若是你带的东西太多了，也是扎眼。如果是乡下有粮食作物想要脱手，不妨找我，我们院里的同事都可以消化一部分。再有，这样口口相传介绍的，总比你去向陌生人兜售要安全得多。”肯说这句话，绝对是看在骆医生的面子和老实人的既定印象上的。

　　沈长生诚恳地道了谢，又说打算出去转转——人家老师学生定然是有正事聊的，他蹭了水喝，是该走了。

　　做戏要做全套，沈长生也没空手来，一框子的山货就往骆医生的老师家里放下一半，说给老人家尝尝鲜。

　　骆医生的老师也不含糊：“我就收下了，回头刚好当样品，给我同事们分发一点。小沈啊，出去别逛太晚，等下过来吃晚饭，啊。”

　　沈长生点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就出门去了。

　　他去了骆医生的老师说的地名附近，观察了地形和往来的人，因为背着框子，还被人悄悄搭讪问框子里的东西卖不卖。

　　既然背来了，肯定是要卖的。

　　不到半个小时，剩下半框子香菇木耳干都卖完了，一共卖了有五块钱。

　　虽然东西卖完了，但是沈长生的心里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观察了这个黑市，无非也就是卖卖吃食的，要想卖黄金，怕是招祸事。

　　然后，他捏着钱，书店买了几本书和一些报纸。

　　晚上回骆医生老师家，吃了一顿晚饭，吃饭的过程中，他主要是听那师生二人聊。

　　有大事有小事，听他们聊这几年中央政策的变化、省城的变化等等，听到很多原本知道新闻但是不知道更深层含义的事情，比如邓同志被起复之后经济发展有所增长、有部分有海外关系的人地位稍有改善、有些海外留学经验的教授也复职了；还有说起骆医生老师有个前辈同事，之前有海外关系被下放了，现在因为表现突出回城了，但是人家已经心冷了，说准备出国投奔亲戚。

　　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其实对岭后村的影响并不明显，除了多了几批知青之外，村里都没有举行过批//斗，大约是因为整个村有超过一半的人姓沈，宗族势力比较强大，所以那些‘积极分子’无法插手进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岭后村在大山岭的后头，交通不便不说，人口也少，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吧。

　　再加上之前沈长生都是在井下工作的，井下工人相当于是矿区的宝了，什么斗争风波都不会涉及到他们身上。所以沈长生是真真的不知道，外头能因为运动，发生这样的事情。

　　骆医生说：“所以我当时听老师的，早早就自请调到白沙县，也是明智之举。”

　　这一顿饭那，沈长生吃得比往常少，但是学到的却多得不得了。

　　难怪古人会说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

　　晚上回到招待所，沈长生翻着白天买的报纸，再去研究琢磨报纸里的内容，竟然有醍醐灌顶之感！

　　第二天一早，他精精神神地出了招待所，又去书店找书。

　　经过昨天，他更加认识到知识有多么重要。

　　除了买报纸，还有农书工具书。

　　在招待所附近吃了中饭，他又出门去了。

　　这一趟下午，在骆医生的老师家附近，沈长生精准地找到了一个老头：“你想卖房，是不是？”

　　老头吓了一大跳，但是回头看到问话的是肤白斯文的中年人，虽然穿着比较朴素，不过也是干干净净的，于是愿意花时间回答：“是啊，你要买？”

　　沈长生其实并不是想买房，但是他认识到了，出门前的打算欠周全——在人生地不熟的省城脱手小金佛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身份，但是正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要脱手其实并不容易。

　　但是如果有个房做为中间转换，就容易得多了。

　　这老头就是骆医生老师嘴里说的那个倒霉老同事。

　　因为最近上头政策宽松了，他在劳改农场态度十分端正，不仅给农场大牲口接生、结扎，还积极表现，救人好几次，在诚恳检讨之后，上头放他回城、恢复职位了，但是被搞怕了的老头想着如果再来一次，他年纪大了可是折腾不起了，于是就想出国去投奔亲戚，但是手里这套房子一时间还没找到买主——倒不是不可以托付给同事或者朋友帮着卖，但是如果现在卖出去了，他出国之后手头也能宽裕一些。

　　老头弓着背，这是下//放之后干农活压弯的腰！

　　带着沈长生去看他的房子，是个一百多方的四居室：“五千块，不二价。”因为卖的急，这已经低于市价了。

　　“其实，我没有钱……”沈长生有些局促地搓搓手。

　　老头怒：没钱你逗我玩儿呢？

　　“不过您老收不收黄金？”

　　谁知道下句话，就让老头喜笑颜开。

　　收啊，当然收黄金。

　　本来他卖了房还打算找关系去把人民币给兑成外币呢，但是现在要是黄金交易的话，省了一大通的麻烦事。

　　不过问题就是：“你有多少黄金？我这房子折价黄金也得不少。”

　　沈长生看了好多报纸了，知道现在和金价挂钩的货币是美金，一盎司（28.35克）黄金等于八百五十美元。

　　中国银行官方公布一美元可兑换1.58元人民币。

　　也就是说，沈长生毛称重出来300克的小金佛是10.58盎司，可以兑换8994美元，相当于14211元人民币。

　　沈长生早上就打听过这一片房价了，知道老头子说的是实价，又本就不擅长还价——最主要的是他其实现在心里头还是有些发虚呢。

　　而老头呢，着急要脱手，两边都有成交的意思，那就不说废话。

　　很快讲定了价格，四千九百块成交，卖家包税费，今天就去办过户。

　　小老头本来就在准备出国的事情，最近归拢了不少钱呢，现在房子卖出去，还得倒给买家钱！

　　不过他乐意。

　　全部人民币换成黄金，他乐意。

　　非常迅速地去房管所办好交割，现在这套房子就是沈长生的了。

　　就是最后，老头良心发现地说：“那啥，屋里的东西也全都留给你了。”因为啊，他其实占了这个乡下人不少便宜。

　　沈长生又何尝不知道呢？报纸上说了美元和黄金、美元和人民币的兑换都是理论上的，他可是在黑市蹲了一天多的人，今早上就打听到了，黑市上美元换人民币几乎要三比一。

　　虽然小金佛少换了一半的钱，但是这本就是意外之财，如果锱铢必较，贪心不足，恐怕沈长生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又有了房又有了钱，而是进了公安局才是。

　　现在抱着房本和存折们——四本加起来共计九千三百元的巨款——沈长生已经心头狂跳，不敢要求更多了。要不是还得等骆医生，他想即刻就买火车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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