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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缕似有似无的木兰花的味道伴随着他脸上灼烫的温度，就这么歪打正着的，一起涌进了魏修的心扉。
突然间，夹道外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宫人们脚步急促。
此间沉寂的气氛被打破，魏修迅速收回了目光，与此同时又有人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对魏修抱拳道：“厂公！事儿已成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猛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明月，嘴巴倏的一闭，像杀鸡抹脖子似的瞪大了眼。
一瞬间，这人神色变了几番，最终颤着声哆嗦着说：“属、属下失言……”
魏修目色一冷：“滚。”
他话音落，这番子立即小心翼翼的道了声是，随后扭头就出了夹道。
差点听到了秘辛的陆明月彼时有些心虚，见人走了，她连忙缓了口气，犹豫着对魏修开了口：“厂公，皇后娘娘身边不能少了人伺候，奴婢这就要回去了……”
先前脸上的滚烫与绯红逐渐褪去，肃白阴郁的神色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魏修默了默，没有说话便直接转身离去。
出了夹道以后她顺着宫道一直走，准备回到慈宁宫。可没想到越往慈宁宫方向走，那喧闹声就越大。
突然一声呼唤使陆明月停住了脚步，她转身，正看见采玉带着人正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受个诫罢了，你怎么耽搁这么长时间！”
陆明月连忙上前，温声道：“采玉姐姐，前头那是怎么了？”
采玉蹙了蹙眉道：“你不知道么！承乾宫淑妃娘娘小产了！”
小产？怎么会！徐淑妃明明上午还在慈宁宫花园听戏，如今怎么说小产就小产了？不知怎的，陆明月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番子没说完的秘辛。
如今后宫中分作皇后和徐淑妃两派，而魏修和东厂提督邹咎也是各侍其主，可眼下淑妃怀了皇嗣势必会影响到皇后的地位。
所以淑妃的小产……肯定和魏修脱不了关系。
一旦捋清楚以后陆明月就越想越后怕，如果事实真如她猜测那般的话，按照魏修的性子，她窥破了这桩秘辛，魏修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采玉离开以后，陆明月匆匆忙忙的就准备回坤宁宫。没想到却在半路碰见了来找她的小康子，他神情焦灼的拉住陆明月：“快去辛者库看看吧！菊兰叫了人硬要把锦心迁去暴室！”
闻得暴室二字入耳，陆明月脑中的弦当即绷紧：“暴室？！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锦心的腿伤还没痊愈，菊兰就逼着她干活，你走以后，菊兰对锦心非打即骂，她脾气硬，哪里能受这份屈辱？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菊兰一气之下就要将她拉去暴室，我见拦不住了就赶紧来找你！”
掖庭中犯了重罪或生了病的宫人才会被拉到暴室做苦工，去到那里的人每天要做的活儿比辛者库还要繁重。这几日陆明月一直在忙，所以也没有顾得上锦心，如今她伤势未好，又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但小康子来找她，她又能怎么办呢！眼下来不及多想了，小康子拉着陆明月火急火燎的就去了辛者库。
另一边魏修正带着人准备出宫回西厂，既然眼下事儿已成了，那他与皇后也只需看着徐淑妃苟延残喘就是。但这会儿人还没出崇宁门呢，就有小宫监一路小跑的追上他。
待宫监到他跟前儿时早已累的气喘吁吁，魏修蹙了眉：“你是养心殿的？可是陛下还有吩咐？”
小宫监喘匀了气以后对他说：“是啊，陛下有事儿急召！厂公紧着些快去吧！”
魏修脸上神色微变，今儿入宫已经面见过皇帝，眼下怎么又召？难不成是出什么事儿了么！一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有些惴惴不安，踅了身就往养心殿去。
等陆明月和小康子来到辛者库时，院子里一片嘈杂，一群人哄哄闹闹的将锦心从庑房里拖拽出来，陆明月见状赶紧跑上前去：“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人果然是辛者库的掌事菊兰，她手里正拿着那根牛皮绞成的鞭子。
“她休养了这么多天，却还是什么活儿也干不成！辛者库从来不养闲人，今儿是最后期限了，按规矩，她要被送往暴室！”
她忍了又忍，道：“菊兰姑姑，当初我把银子给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菊兰一甩鞭子，哼笑道：“陆姑姑进了坤宁宫竟还这么小气，区区几两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么多天下来，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拉走！”
小康子见状慌忙阻挡，他一边挡一边推着陆明月，焦急的说：“阿月！阿月！你快想想办法啊！她们要把锦心抓走了！”
想办法！想办法！陆明月现在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平静半分都觉得烫人。
但看菊兰的架势，如果想要帮锦心解围，似乎真的有点麻烦。可麻烦归麻烦，眼下更重要的是保住锦心，如果因为她的退缩而使锦心被拉入暴室，那以后再想救锦心出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思及此，陆明月攥了攥袖下的手，一鼓作气的冲到菊兰面前：“锦心休养的事儿皇后娘娘也清楚，娘娘先前就已恩准！如今你违逆皇后娘娘，看来真是活腻了！要拉锦心进暴室是么？好啊！顺带把你也丢进去！”
陆明月话音刚落，菊兰还没来得及反驳呢，突然间，魏修就带着人来到了辛者库。
阴测测的声音顿时就在辛者库的大门外炸开，泼洒进这片空气之中，一股冰冷的寒意节节攀升。
“真是一出好戏。”
“陆明月，本座竟不知你在坤宁宫的这些日子，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用权势来压人。”
菊兰见魏修过来，猛然吓了一跳，心道这佛爷千八百年见不到一回，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急忙跑过去：“奴婢辛者库掌事菊兰，给魏公公请安！您是有什么事儿么？若有事儿，使唤奴才们来一趟就成，怎么亲自来了？”
魏修慢条斯理的提着曳撒抬脚跨进辛者库的大门，目光随之辟开人群，像一个阴冷的钩子一般，一下就捕捉到了陆明月。
他没理会狗腿的菊兰，只冷冷开口：“陆明月，本座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么。”
日光之下他一身玄色绣蟒的曳撒，从神情到袍服均是一片乌沉沉，像锁住了活人气息一般透着死气。
陆明月一愣之后立即回了神，魏修怎么突然来了辛者库？难不成是担心她猜到徐淑妃小产的内情，所以要先一步来找她的麻烦么？
一想到这里，陆明月不由自主的揪起了心。深吸一口气，她抬眼对上了魏修的视线，扯出一丝笑容：“魏厂公唤奴婢何事？”
魏修站定，闲闲接过递来的帕子，转手就掖了掖，语气透着几分闲闲：“方才本座路过，似乎听见你在辛者库闹事？”
话落，他眼风突然一转，落到了一旁弓腰侍立的菊兰身上。
菊兰心中一喜，当即心领神会的就站了出了：“厂公说的是！辛者库清理门户，谁料这陆明月竟跳出来闹事，还搬出皇后娘娘来吓唬奴婢！”
闻言，魏修的目光缓缓的挪到了陆明月的身上，隔着灼灼日光，他的眉眼愈发深沉：“把烂摊子收拾干净，本座有事儿找你。”
他话音刚落眼风一斜，身后跟着的两个宫监立即上前。
陆明月怔愣开口：“厂公这是……？”
魏修踅过身没有看她：“既然违逆皇后娘娘旨意，那还留着做什么？打吧。”
他话说完，陆明月一时半会儿却没回过神，魏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发了慈悲出手帮她了？
可没等她想明白，那两个宫监就已经动手了。菊兰吓得赶紧跪地求饶，但即便如此也是无济于事，她被拖到后院，没过一会儿哀求与板子声便此起彼伏的传到了陆明月的耳朵里。
陆明月连忙跟着魏修出去，略微带着几分喘，日光刺眼，她蹙了眉：“是出了什么事儿么？厂公找奴婢做什么？”
魏修没理会她，兀自收回视线转身就走，只道了句：“跟上。”
陆明月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见此情状，她连忙跟上了魏修的脚步，一边走还一边问：“是皇后娘娘传召奴婢么？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免得叫人悬心！
陆明月话音落定，魏修忽然轻笑一声，听不出其中是讽是嗤：“陆明月。”
“你想出宫么？”
此话一出，陆明月像是被什么人拉住脚一般，当场就止住了行走的步子，怔愣在原地：“厂公方才……说什么？……出宫？”
魏修踅过身，迎着日光，他眯了眯眼，慢条斯理的挑眉道：“怎么？”
“不愿？”
接连两个反问，语气话尾同样上挑。伴随着魏修惯常的阴郁气息，陆明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魏修被皇帝召去养心殿时，为的就是这件事儿。陆叠的谋逆案迟迟不见眉目，皇帝逐渐没了耐心，打算立即将陆家上下发配边境。如果魏修不拉陆明月一把的话，她这条命，恐怕到不了边境就会折在路上。
但如今皇帝对他的猜忌与日俱增，可当皇帝说起这事儿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扶了陆明月一把。
来辛者库的路上，魏修想了又想，到底没有琢磨出原由。只得讽笑一声，随后拿着帕子掖了掖鼻，挑眉道：“罪臣之后按例充入掖庭为奴，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宫么？”
陆明月闻言，袖下的手心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经风一吹，颇有些凉丝丝的。
魏修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知怎的，竟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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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厂公已经动心了，却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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