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魔鬼怎么还不签订契约

　　瓦格娜一直期盼着今天的散步活动，但散步本身不是特别令人享受。

　　她跟着浮士德走出城门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同一条路上行走谈笑。

　　作坊的学徒们故意放慢脚步，对路过的年轻姑娘暗送秋波——啊呸，女人才暗送秋波，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瓦格娜是教授的助手，本地人对浮士德尊敬有加，也不敢对她放肆，所以她身板还很清净。

　　市民们谈论她不关心的市长的事。

　　乞丐在路边演奏风琴，唱的是随口编的词，瓦格娜给了他一枚小硬币，想到这不是自己工作攒来的钱还有点愧疚。

　　一个自称会占卜的老婆子专往年轻女孩中间凑，说她能用水晶占卜她们未来爱人的样子，吹得有模有样。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听着，有人当真有人不屑。

　　瓦格娜叹了口气。在重头戏上演之前，她还要忍受多少无聊的事情呢！好吧也许不都是无聊的，但是只要心里惦记着签订契约，这些就仿佛都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一只枯瘦衰老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我这眼神，瓦格娜小姐！你还没看过这块水晶吧？”

　　陌生的嘶哑嗓音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个算命的女人，一手拿着一个模糊的水晶球，另一手正抓着自己。浮士德也停下了脚步，用有点无奈又有点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们。

　　瓦格娜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学者也已经看透这些唬人的小技俩了，让人盯着自己模糊的倒影看，还以为看到了神秘的预兆。

　　她不知道真正的瓦格娜平常是什么样，会不会信这种把戏，反正她是不想理会。在上一个人生里，她和同学们没事也玩过占卜游戏，只是为了好玩。

　　啊……那些同学们都是谁，她也不记得了。

　　“对不起，我并不想看。”她一边回答一边试图礼貌地把手收回来，结果老太婆的力气还挺大，一下没拽动。

　　“难道你不好奇吗，未来的爱人会是谁？所有的姑娘都好奇，我老太婆也是过来人。也许是士兵，也许是作坊里的学徒，也许——是个学校里的学者也说不定。”

　　说到最后，老女人狡猾地看了一眼浮士德。教授只是皱起了眉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有什么不自在的表现。瓦格娜决定用武力解决这种无理取闹，转身用手去掰老太婆的手指，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意外落在了那个灰蒙蒙的水晶球上。

　　水晶里爆发出火焰通红的光芒，熊熊燃烧的火苗中站立着一个漆黑的形象，瘦长的身形，宽大的天使般的羽毛翅膀。

　　瓦格娜呆住了。

　　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她仿佛能听见火焰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

　　仿佛有人在尖叫，而且那尖叫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最后能听出是谁了——

　　“该死的小姑娘，快松手！”老太婆尖声叫道，“你掐疼我了！”

　　她如梦方醒，赶紧放开了对方的手。再看那个水晶球，图像已经消失，它却像不堪重压一样从顶端出现裂纹，逐渐向下开裂，最后“咔”的一声爆裂开来，变成了一地碎片。

　　在场的人都愣了。

　　占卜女人首先反应过来，情绪激动地抓住了瓦格娜：“你看见了什么？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什么难道你没看见吗？”

　　“废话！各人只能看见各人自己的未来！”

　　“那你历来又是怎么帮人解读的？”

　　“你……”

　　话虽这么说，瓦格娜其实只是想知道，刚才那个画面是不是旁人也看见了。老婆子又坚持要她赔自己的水晶球，因为是被她看裂的，浮士德主动掏钱替她赔了，是出价的几倍，占卜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瓦格娜非常过意不去，她觉得，好像确实是自己的原因。

　　“你那点工钱赚得不容易，再喝酒，更剩不下多少了。”浮士德冷淡地说。

　　“你当时注意那个水晶球了吗？”

　　“她那些把戏你还是不要在意为好，越是多想越容易掉进陷阱里。”

　　“不，我是想知道，它是怎么碎的。”瓦格娜追问下去，“你看见整个过程了吗？”

　　“在我看来，就是你们两个争执的时候，它突然自己都裂开了。也许是本来就摔过，只是没发现而已。”

　　“没有别的异常？”

　　“没有。瓦格娜，虽然我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这点道理还是可以教给你，所谓异常经常都是人自己琢磨出来的。只要你现在停止胡思乱想，它立刻就不奇怪了。”

　　说完他就加快步伐往前走，像要把她甩下似的。

　　记得在书里浮士德就不喜欢自己的助手，因为两人实在没有共同语言。现在这个情况，瓦格娜原本也不是有文化的人，大概情况差不多。

　　她追了上去。

　　“这一天是散心的，没有工作，你怎么看上去心力交瘁的？”

　　回到家门口，浮士德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问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今天没有看见任何狗。”瓦格娜垂头丧气地说。

　　“狗？”

　　她把掉下来的碎发都推到耳后，一脸的懊恼。

　　“你喜欢狗？我可以去帮你问问，有小狗给你留一只。”

　　“没有那么喜欢……我只是想看见而已……算了，没什么。”

　　浮士德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教授直奔实验室和书房而去，瓦格娜正要跟进来，他一抬手给拦住了。

　　灰色的眼睛冷冷的，说话也是。

　　“你把卧室都打扫一下，没有别的事了。这儿用不着你。”

　　啊，也罢，原著里可能也是这样的。

　　“那别的地方……”

　　“阁楼也不用管。很多珍贵的材料都在那儿，每次都被你翻个乱七八糟，我可受不了。”

　　尽管浮士德嫌恶的语气装得很像，但他毕竟多年都在自己书房里闷头读书，没多少社会经验，起码就不会撒谎。提到阁楼的时候，他一直死盯着瓦格娜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目光移到别处去了。

　　“好的，教授。”

　　瓦格娜眼都不眨一下。

　　提起这项技能，有时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她并不是掩饰得好，而是她说谎从来都心安理得，不觉得内疚或紧张，当然就没有任何反应。

　　昨天晚上她在房间里蜷缩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跟浮士德出门了，还没时间把这所哥特式的房子从头到尾熟悉一遍，浮士德不说，她都没想起来这大概率会有阁楼。

　　她还不敢在浮士德醒着的时候去阁楼看，万一弄出动静来就尴尬了。离天黑还有好长时间，她估计了一下，真的把两个卧室边角旮旯都打扫干净，应该也久到睡觉时间了。

　　瓦格娜一边扫一边思考。

　　按照书里写的，今天晚上是浮士德和魔鬼第一次见面。狮子狗跟着他进入书房，然后现出原形，但却因为门槛上刻着一个魔脚，也就是神圣五芒星，挡住了魔鬼去路。他先召来众精灵把浮士德催眠，然后又叫老鼠把魔脚啃掉，才得以脱身。

　　她回来的时候注意过，浮士德实验室兼书房的门口哪儿也没有五芒星，就是说，书里写的情节根本不会发生。

　　退而求其次，瓦格娜打扫卫生的时候关注了两个卧室，都没有发现这个符号。

　　那她就真的犯愁了。这的确是个浮士德的故事，也许是正版的变种，但既然是浮士德的故事，就一定得有和魔鬼签订契约的部分。

　　那么和她预感的差不多，一定得去阁楼看看了。

　　浮士德身体文弱，今天走了一白天，晚饭后就累得不想看书，早早去睡觉了。瓦格娜听其它房间里没了声音，又耐心多等待了一阵，就拎着灯悄悄离开卧室，在走廊尽头找到了狭窄的，通往楼上的楼梯。

　　看起来很旧了，年久失修，希望踩上去不要太响，更希望不要塌下来。扶手和台阶上都积着灰，看来浮士德自己也懒得上去整理堆积的东西，真正的瓦格娜就乐得偷懒，不去打扫。

　　想到这儿她突然心里一动，蹲下身用灯仔细照亮台阶，看见了淡淡的脚印。

　　是新的，在灰尘上踩出来的，而且有上有下。除了浮士德，不可能是别人。

　　瓦格娜慢慢走上了楼梯，真的很响，她必须慢慢抬脚再慢慢落脚，也不敢碰扶手，说不定它一吃力就掉下来了。悬着心转了一圈，终于到了阁楼门口。

　　她还以为是那种开在阁楼地板上的门，结果并不是，和一个房间门一样，只是小了一号。

　　瓦格娜蹲下来用灯照亮地面。有脚印，但没有五芒星符号。看来只有进去看看了。

　　她站起身来，伸手去握把手，指尖碰到的一刻，她手里提着的灯，灭了。

　　没有风吹，她也没有动它。如果要描述一下，就好像阁楼里的黑暗涌出来把微小的光源扑灭了。

　　黑暗包裹着她。

　　瓦格娜有点发抖。她不觉得冷，也没有那么害怕，但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就像弱小的动物面对强大的存在，生物本能发出严重的警告。

　　她闭上眼睛，现在睁眼闭眼也没有任何区别了，用力一推，木门比她想象的轻，马上大开。

　　什么也没发生。

　　瓦格娜胆子又大了一点。她没有马上进去，想把灯重新点着，免得阁楼里东西太多寸步难行，但她把火石掏出来碰了好多下，它们就像两块冰一样，一点火星也不见。

　　这时她听见阁楼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和昨天晚上房子震动的声音一样，还有野兽般的低吟。

　　火石掉在了地上。瓦格娜抬头望着吞噬视线的黑暗，仅仅是想试验一下，一个名字轻轻脱口而出：

　　“梅菲斯特菲里斯？”

　　脚下的地面轰鸣起来，黑暗在颤抖，没有人说话，但她清清楚楚听见一个声音在她的思想中，也在整个夜晚的世界中高声回响，恳切乃至卑微：

　　萨拉？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幻听，总之她一动不动地站着。

　　声音完全消失了。阁楼上空，完全的黑暗里，一双烈焰一样的眼睛猛然睁开，就像两点火苗，太突然也太明亮，刺痛了她的眼睛。但瓦格娜连睫毛都不动一下。

　　她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将瓦格娜从动弹不得的状态中惊醒的，是一个音色有点哑，年轻狡黠的声音：

　　“何事喧哗？啊，那么小姐对仆人有何吩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