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魔鬼怎么还不签订契约

　　“我早就不是地狱大公了，”阿丝塔特的碧绿眼睛里映出撒旦俊美的容颜，“我现在是魔女。所以其实我应该跟外面的所有姐妹一样，在你面前跪下，连呼吸都不敢。”

　　说完她真的一掀披风要在王座旁边蹲下身去，撒旦伸手拦住了，警告式地盯了她一眼。

　　“你有什么事吗？”

　　“我本来是来找你的。”

　　“可是？”

　　“可是现在看见这姑娘被你们可怜巴巴地扣在这儿，就不得不为她想点办法了。”

　　她转身走向萨拉。尽管翅膀被无形的力量压在地上，堕天使仍竭力抬起头，向她发出困兽嘶吼的声音。撒旦阴沉地望着。

　　“你最好不要碰她。”

　　阿丝塔特的手放在了萨拉冰冷的额头上。失去理性的堕天使想要反抗，但是不能动弹，只能怒不可遏地吼着，被细碎的光芒笼罩。

　　黑色翅膀逐渐淡化，消失了。

　　冷色像融化了一样褪去，露出人类躯壳原本的颜色。

　　魔女把手移开。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瓦格娜，双目紧闭，向后仰去，重重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瓦格娜！呃……”梅菲斯特暗叫不好，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同时收住脚步没冲过去。

　　撒旦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的主人，你去看怎么回事。”

　　梅菲斯特深施一礼，从王座旁边走下去，俯身看了看被阿丝塔特托在手臂上的瓦格娜。

　　她的脸色和堕天使一样，苍白冰冷，如同大理石。对人类来说和死了也差不多。

　　但呼吸还稳。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表情也阴沉起来，“瓦格娜和萨拉，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同一个人？”

　　魔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萨拉进入了这个人类的躯壳，只能这么说。”撒旦冷冷地说，“很奇怪她为什么没有直接篡夺这具身体，和一个人类灵魂共享，如此低贱的事情她居然忍受了。”

　　“也许是不想被发现。”阿丝塔特的语气没有那么严厉，“她是伤透了心才躲起来的，甚至逃离了这个世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但一定不想让你们或者天使们知道她的下落。”

　　“那么心智呢？为什么现在的萨拉像头野兽一样？”

　　“首先回答，这是个我也无法回答的问题。”魔女眼波流转，挑衅地看着撒旦，“我只是试着解释一下。也许她在来往两个世界之间的时候受到了损耗，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所以她无法把一个人类灵魂从原本的居所里挤走，这本来就是一件难事。所以她是强行把自己塞进来的，我们现在看见的萨拉，只是一个畸形了。”

　　“最后一个问题，”撒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能够解释这么多？”

　　“因为我和她一样，是伤透了心的女人，所以我能理解。”阿丝塔特说着冰冷入骨的话，却笑得像朵盛开的玫瑰。

　　梅菲斯特像被一句强大的咒语击中了。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一直不知道，也没有回应过她？”

　　一时间阿丝塔特和撒旦两个大魔鬼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亲爱的小梅菲斯特……这也不能算是你的错，”魔女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要知道萨拉她不会说话，没法告诉你，大部分魔鬼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你创造出来之前那么多年，都是这样的。除了地狱王子，谁也不能和她交流。”

　　梅菲斯特猛然看着撒旦。“我居然忘了问，这些你一直就知道？”

　　撒旦比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可不就知道。”

　　“但是没有告诉我？”

　　“梅菲斯特，即使有一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也不允许忘了我是什么。”地狱王子从王座上俯身用威胁的语气说话时，整个山洞被威严压迫而嗡嗡作响，“难道要我亲口对你说，萨拉，她爱你？”

　　……让第一个质疑爱是否存在的魔王说这句话？

　　还是算了吧！

　　“殿下，”梅菲斯特说，“瓦尔普吉斯之夜还要继续下去，我恳请您允许我把萨拉带回去休息。”

　　“我把那个人类的灵魂清除掉，萨拉就有足够的空间了。”撒旦突然说。

　　“啊，什么？”

　　“我不会重复一遍的。”宝石一样的眼中闪着狡猾的光。魔鬼的本质看来都差不多。

　　梅菲斯特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能说我不乐意，殿下，但誓言所在，我必须在瓦格娜寿命未尽时全力保护她。”

　　“啊……你以我的名字发誓，是我的力量在拘束你，所以只要我同意，誓言就无效了。”

　　梅菲斯特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因为恐惧失去知觉了。他完全没感觉到身体抖得像片树叶。

　　“殿下，您更不能取消任何魔鬼的誓言，否则地狱也会失去它自己的信誉。”

　　“好是很好，但是我非常希望萨拉能继续作为魔鬼，为地狱行事。”

　　回响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阿丝塔特脸色变了，想要说什么，被撒旦用眼神制止。梅菲斯特单膝跪下，不完全是因为恐惧，撒旦的眼神和声音中动用了地狱的力量，他顶不住这种压迫感了。

　　“殿下，瓦格娜死后灵魂归地狱所有，萨拉也可以重获自由。在此之前，我没有能力违背魔鬼的誓言。”

　　“但是可以违抗我吗？”

　　撒旦的声音就在头顶响着。

　　如果魔鬼有骨头的话，梅菲斯特一定听见自己的骨头在重压下咯咯作响。他做了一件地狱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抬起头来盯着撒旦火焰流动的双眼。

　　“我只是遵守誓言，王子，并没有违抗您。”

　　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平静得不可思议。

　　实际上，撒旦犹豫了片刻。他确定梅菲斯特的冷静并不来自地狱的力量。整个地狱里也没有挽救一个凡人灵魂的力量。

　　“你放过这两个孩子好不好？”阿丝塔特把瓦格娜平放在地上，站起身说，“梅菲斯特说得没错，魔鬼起誓是必须实现的，连你也要排在后面。我会把她带回丹房去，她是灵魂契约者，早晚灵魂要下地狱，但如果你一定要现在取这个人类女孩的生命，撒旦，强行对抗你，我也不一定会输。”

　　她的眼眸深处涌动着相似的烈火。

　　撒旦微微眯起眼睛。

　　“你还记得自己原本是来干什么的吗？”

　　“来拉你这个负心汉回心转意的，”她也眯起眼睛，“多谢提醒，不过看见现在这个情况，我不想抱什么希望了。让我带这两个孩子走，我不骚扰你了。梅菲斯特，还看什么，把瓦格娜抱出去。”

　　没有来自撒旦的回应，但地狱的威压自动消散了。梅菲斯特站起来，身上还有点发抖，最后向地狱王子行礼，抱起昏迷的瓦格娜，向山洞外走了两步，他们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你突然跟他这么亲，我也理解了，但是为什么突然要保护一个人类？”撒旦转向阿丝塔特。

　　她抖了一下斗篷，重新裹在自己身上，就在这一瞬间，重又变回了英俊的少年人。

　　“因为他和她都懂得了什么是爱，”阿丝塔特，不，阿斯特罗斯伸开双手，露出挑衅的笑容，“和我一样。”

　　就在瓦格娜参加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时候，浮士德也没有能够过上平安的日子。

　　和往常一样，他起来等着早饭，然后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助手了，于是自己糊弄了两口，也无心工作，违反常规出门散步去了。

　　没有人陪伴，他一直走出了城门，路上一直有人向他打招呼，因为当年大瘟疫的时候，浮士德父子给很多人医治开药。

　　但他自己并不喜欢那段经历。他和自己的父亲，根本不会配药剂。只有无知的乡村居民才相信他们的命是那些药救的。

　　他不愿意回想，但不回想，它们就在他心里窝着，逐渐像一个硬块，像药物不能医治的病。

　　啊……有个助手明明也挺好，虽然不太能交流，还有不少毛病，甚至还和魔鬼来往，但不管怎么说，给他打下手一直没出过差错。没事闲聊，还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也总比现在孤身一人好。

　　就在这个时候，从小路上走来了一抹亮色，从他面前风一样飘过，直奔城门，走进人群中去了。浮士德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思维恢复正常，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什么。

　　一个——一个人间不应该存在的，绝顶美丽的女孩。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拔腿就追了过去，好像时间流逝的速度突然变快了，他追不上这个世界了，又好像只要他放任这个引起他心脏疾跳的身影过去，就会一辈子错过她，错过最后一点对人生的留恋。

　　以至于他突然冲到那女孩面前的时候，把她吓得连手里的篮子都掉了。

　　“对，对不起小姐！我一定是认错人了！”浮士德一生都没有这么聪明过，随口找了一个理由，马上弯腰帮她捡东西。全都是针线。

　　“没关系的，先生，”她也赶忙低头去捡，“实在是我一惊一乍了。”

　　“让我帮您送回去吧，小姐叫什么？”

　　“玛加蕾特，哦不，我并不是什么小姐。”她礼貌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不必麻烦您了。”

　　并非出身贵族，气质却如此高雅洁净。浮士德差点又看愣了。一愣之下就开始胡说八道：

　　“玛加蕾特，我可以叫你格蕾辛吗？”

　　那个叫玛加蕾特的少女呆呆地看了他几秒，他竟没感受到其中的危险气息，然后——
　　“啪！”

　　浮士德坐在地上的时候，眼睛还是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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