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魔鬼怎么还不签订契约

　　黑色的翅膀逐渐合拢，梅菲斯特愣在原地，身影被完全遮住，被那对羽翼包裹起来了。

　　与此同时，远处布罗肯山顶上伫立的身影微微前倾，似乎发现了山腰上魔女群中的骚动。

　　一双火光璀璨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所有的魔女不约而同低头看向地面，脚下的土地，不，整个布罗肯山都在颤抖，摇晃，扎堆的魔女因为站不稳纷纷趴倒在地上。

　　当山顶上黑沉沉的人影张开和山洞一样宽阔的黑色翅膀时，整座山上的魔女精灵都惊恐地匍匐在地上，屏住呼吸。这是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瓦尔普吉斯之夜出席的地狱贵族们，从来只是站在山顶上俯视，没有走下过一步。

　　甚至于低等魔鬼，除了梅菲斯特这样特别受撒旦信任的，都没有被正眼看过。

　　地狱王子扇动翅膀的时候，挤在梅菲斯特和瓦格娜周围的魔女都惊叫着一哄而散，引发了一大波挤压和踩踏，鬼哭狼嚎的声音震耳欲聋。

　　巨鸟一样的黑影落地时，却轻得连一棵草都不惊动。

　　翅膀慢慢收起，被羽毛遮挡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睛，突然放大的瞳孔里如同有烈火在燃烧。只这一个眼神，周围喧闹的众生物顿时鸦雀无声，纷纷低头俯身。

　　目光如炬，固定在堕天使合拢的翅膀上。与瓦格娜容貌相同，却散发着阴寒气息的女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极为珍视地裹紧双翅，闭紧双眼，表情安详。

　　“萨拉。”

　　撒旦的声音不大，但是冰冷而威严，所有人都感觉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大地在微微颤栗。

　　“放开他。他不是你的。”

　　女子慢慢睁开了眼，不再是温暖的褐色，而是近乎银色的，看不出瞳孔的眼睛，令人捉摸不透她的目光。

　　她无神地望着撒旦。

　　“萨拉，放开他。”

　　第二遍，他加重了语气。堕天使那浑浊水晶一样迷幻的眼神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发出声音，隐约露出了口里的獠牙。

　　撒旦凝视的目光中猛然燃起了地狱的火焰，随着一个掀袍的动作，他裹在身侧的翅膀化为漆黑的披风，接下来含着震怒的命令声摇撼得山峰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天色都为之一变。

　　“放开他！”

　　无端而来的暴风把堕天使推得向后连退几步，靠翅膀平衡勉强站稳，也就松开了护在翅膀中间的梅菲斯特。他像个失魂落魄的人，支撑的力量一消失，就向前踉跄几步，跪倒在地上。本就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但海蓝色的眼睛里一片空白。

　　瓦格娜，不，现在应该叫萨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被迫收起翅膀，以一个服从的姿态俯身下去。

　　撒旦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俯身，伸出一只手。和梅菲斯特一样，细长枯瘦，与传说中巫婆吸血鬼的手无异，但干净白皙，有种恐怖的美感。

　　“你做得很好了。”

　　听见这句话，梅菲斯特才抓住撒旦的手，被扶了起来。

　　“殿下，”他的声音有点哆嗦，“这是我的错，我以为她是普通人，所以带她来瓦尔普吉斯之夜。如果我之前知道她是堕天使，就不能发誓做她的仆人。”

　　一丝整个地狱都极少见到的笑容，在俊美的脸上一闪而过。“我不会把错误硬说成是成就，可实际上，我很高兴你把她带来了，即使不是有意的。”

　　梅菲斯特苦笑：“的确不是有意的。”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一旦你向堕天使发誓效忠，即使事先不知道，誓言也是有效的，”地狱王子突然一改冷酷的表情，向他使了个幸灾乐祸的眼色，“就和对人类的誓言一样，所以你不能因为发现了她的真相就反悔。”

　　“不，等一等，没有这种事！”梅菲斯特突然觉得不对，“从来没有堕天使给堕天使做仆人——当然为你效忠除外——怎么能继续有效呢！”

　　利爪一样的手慢慢收紧，扣住了梅菲斯特的手腕。

　　“可以的，梅菲斯特，只要我说可以。”

　　“是，是可以，那这个期限要到什么时候？”

　　“你自己亲口说的，有生之年。”撒旦笑得像赢了一场大阴谋。

　　“……”

　　全地狱最狡猾，最刻薄，最好开玩笑的促狭鬼，梅菲斯特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布罗肯山：

　　“堕天使根本就不会死！！！”

　　“现在可以跟你解释了。”

　　撒旦在山洞里的石头王座上坐下，梅菲斯特站在他旁边，两人面前是被地狱力量舒服的堕天使萨拉，像只不安宁的大鸟，一边狠狠挣扎，一边用杀人的眼神望着上面的两个魔鬼。

　　梅菲斯特有些不安，犹豫着想上前，被撒旦抬起的手拦住了。

　　“最好别动她，尤其是你。”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梅菲斯特低声问，“现在就和一头野兽一样。”

　　“你应该首先问，她为什么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撒旦严厉地盯着萨拉。

　　“她不是被藏起来了？”

　　“从来没打算过要把她藏在人间。那可是萨拉，虽然不能做贵族，以她的实力至少也能带领一个军团。”

　　撒旦冷漠的眼神转到了梅菲斯特脸上。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堕天时，或者堕天之后马上消失的，而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失踪。本来我用得着她，可是她突然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点气息都没留下，不仅我觉察不到，派出的魔鬼也找不到。”

　　“咦？那怎么没有派过我？”

　　“你不负责这个。少打岔。”撒旦语气有点嫌恶，梅菲斯特赶紧闭嘴。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今天才突然出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下把梅菲斯特问愣了。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消失是不可能的，死了会进天堂或者地狱。天使和魔鬼是永生的，只在极端情况下会毁灭，也就是永远消失，那么就不应该又出现。如果她一早就躲进了人类的躯壳，撒旦不会找不到。

　　也就是说，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都只有这一个可能：堕天之后，萨拉去了这个世界以外的什么地方，现在又返回了这个世界。

　　如果，只是如果，那个地方真的存在，恐怕是撒旦的力量都达不到的地方，她又是怎么去的？为什么又要回来？

　　暂且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期间她又遭遇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像个怪物一样，而且寄生在一个凡人的身体里？

　　神游了好半天，他才意识到撒旦正用玩味的目光看着自己。

　　“萨拉不会说话，从被创造的那天起就不会。这可能是老头儿的一时疏忽。”

　　“我知道。所以天使们——我是说两方面的天使们都很照顾她。堕天以后也是。”

　　“但是依然很难理解她，”地狱王子歪着头，用手指点了点梅菲斯特，“比如你，应该从来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魔鬼又开始苦笑。“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麻烦就在这儿了，你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能表达给你，而这又是一件本来不应该发生在魔鬼身上的事。现在和你说着，我自己都觉得尴尬。”

　　梅菲斯特迷茫地看着他。“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撒旦冷笑了一声。

　　“但愿这个词说出口不会灼伤我的舌头。从见到你那一天开始，萨拉就爱你。”

　　“什么？！”

　　“我不会再说一遍的。”

　　“不，这不可能。”梅菲斯特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用力握紧了双拳。匍匐在地上的堕天使萨拉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在撒旦说完那句话时，哆嗦着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呜咽声。出于同类之间的怜悯他有点想去安抚她，但理性警告他不能靠近。

　　“不要问我，我也不能理解。但如果她只是想占有你而得不到，恐怕不至于陷入如此深重的绝望。”

　　“您怀疑天使们的谎言有可信之处？”

　　撒旦对这个本身就很滑稽的问句嗤之以鼻。“只是不能理解而已。不过我想，也许她现在的状态，你能够治好。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重新迎回一个强大的堕天使了。”

　　“那瓦格娜怎么办呢？”梅菲斯特脱口而出？

　　撒旦猛然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梅菲斯特马上意识到失言了。撒旦不屑于屠杀弱小的人类，但到了会牺牲人命的时候，魔鬼自然也不会当回事。

　　“呃……我是想，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甜美悦耳的少年音打断了这段尴尬的对话：

　　“你能指望教他什么呢，撒旦？你自己都没搞明白过。”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站在山洞门口，长长的黑色披风遮住了华贵的衣饰，下摆一直垂到脚踝。他来得很轻，而且很突然，至少梅菲斯特完全没察觉。他像阵风似的走过萨拉身边，很自然地站到撒旦王座的另一边，一只手扶着靠背，俯身用蓝绿色的眼睛大胆地直接盯着地狱王子。

　　他用另一只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砰！”

　　转眼间就是一个长发美女，几乎把脸贴在他脸上了。

　　梅菲斯特觉得自己冷汗下来了。

　　撒旦表情僵硬了几秒钟，硬是挤出了一点尴尬的微笑。

　　“啊！阿丝塔特，我亲爱的地狱大公，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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