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

　　带着实验病例回到首都星之后，戚折锋很快投入了新一轮的研究中。他将签约的Omega转了一部分给其他医生，坐班表也去掉了足足五成，为的就是将更多精力放在实验室里。

　　而作为临床实习生，刘今戎其实是不应该跟着戚折锋进实验室的。
　　“……但我已经确定了将来的方向。”两人重逢以来，刘今戎第一次在戚折锋面前据理力争，“而且，我的目标本来就是实验室，无论这次实习是留在临床还是跟着你做研究，我将来是肯定不会留在医院里坐班的。”

　　争论到最后，戚折锋给刘今戎的班主任打通讯，询问了刘今戎的情况。
　　得知这孩子的确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就已经有了清晰的职业规划，他便没再坚持己见，点头应允刘今戎跟着他一起进实验室。

　　“你要是坚定跟着我走，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戚折锋盯着刘今戎的双眼，郑重道，“我的研究方向很特殊，可能数年、十数年内都不会有什么突破。”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刘今戎没有躲避戚折锋的目光，“我不怕。”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戚折锋心里顿时了然。
　　他可以肯定，这孩子对他……依然心存钦慕。而且这孩子的确如曾经所说的那样，踩着他的脚印，坚定地走上了他走过的路。
　　他知道，等这一年的实习结束，刘今戎一定会报考他的实验室。

　　戚折锋自己就是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所以，他其实能理解刘今戎的执着。
　　但……

　　“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基于成熟的思考，而不是一时冲动。”戚折锋道。
　　“老师，我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深思熟虑。”刘今戎嘴角噙着微笑，“你放心，我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任何后果。”

　　沉默良久，戚折锋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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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三个多月，刘今戎便一直跟在戚折锋身边。
　　戚折锋在医院坐班或者出诊的时候，他就跟着一起临床实训；戚折锋进实验室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当见习助手；至于晚上，他还要恶补实验相关比较高深的理论知识，研读戚折锋推荐给他的论文，并试着去解决白天实习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这样紧凑的生活节奏，刘今戎早就习惯了。
　　累当然是会累的，但他并不觉得累一点有什么不好。累了，他就没有那么多空闲去胡思乱想，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患得患失。他只能把自己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将戚折锋完完全全当成导师来尊敬。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天，一条新闻消息突然插进这种仿佛机械运行的节奏——东部第一星区今年的政商会议圆满结束，其中，“Omega性别选择权法案初版”以险险一票的优势，通过了！

　　当天下午，医院就迎来了一对申请手术的Beta和Omega。
　　戚折锋认出来，那个柔柔弱弱的Omega女孩儿正是他签在他名下的，今年28岁，却一直独自苦熬着情溢期，没有接受匹配，也没有谈任何Alpha。而且，或许是未雨绸缪，这个姑娘已经在他这里连续做了两年多的线体监测，显然早就做好了手术准备，先前也许是被审核卡住了，才一直没能做成手术。

　　如今，戚折锋才知道，她居然有一位Beta恋人。

　　她的恋人也是一个姑娘，带她来到医院做术前检查的时候，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等到Omega的检查结果出来，各项指标都不错，终于成功在系统里申请到手术资格后，两个姑娘的眼睛里顿时涌出热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终于，终于……”
　　“太好了，你以后不用再受苦了！”
　　“我们也终于不用担心意外了……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呜呜呜这一天总算来了，我们等到了！”

　　看着面前这对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的恋人，听着她们略带鼻音的哽咽话语，戚折锋不禁红了眼眶。

　　为免失态，他立刻垂下眼睫，低声吩咐：“刘今戎，带她们去登记，手术时间安排在下周一，我亲自给她们……不，主刀医生，你联系院长，安排秦老师上吧。”
　　片刻没听到应答，戚折锋压下心口的酸楚，皱眉看向身边。

　　两人视线相触，刘今戎猛地转开目光，遮掩住不受控制的心疼。
　　“好的。”他应了一句，重新戴上微笑，向那对恋人走去，“您好，请跟我来，我给你们登记安排手术。”

　　目送那对恋人消失在走廊转角，戚折锋这才将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出来，松开方才下意识紧攥的指尖，将其上沁出的一层薄汗揉开。
　　然后他默默转身离开，却没有去诊室，而是回了办公室。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顾岂没等戚折锋应答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怎么，法案通过之后的第一台手术，你居然不亲自上？”顾岂上前斜靠在戚折锋的办公桌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戚折锋盯着终端光屏，良久才开口：“我不适合这场手术，怕我万一出现不该有的情绪波动，带来不可预知的影响。”
　　默然片刻，又道：“看见她们的样子，我就想起我和小溪当初……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和巧合，他或许也能鼓起勇气走出这一步。”

　　“你还想着他呢？”顾岂无奈，“不是说看开了吗？”
　　“看开了，放下了，又不意味着会忘掉。”戚折锋苦笑，“现在想起来，也不过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大概这就是没缘分吧。”

　　正说着话，戚折锋面前的终端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消息来自他的导师：「慕飞白暂时还没有联系我的团队，邱聿可能还会再等一阵才考虑手术的事。」

　　看到这句话，戚折锋徐徐呼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脸色看不出是喜是忧。

　　顾岂笑叹：“你想着的人还挺多。”
　　戚折锋瞥他一眼：“也就两个。比你差远了。”
　　顾岂挑眉，凑近些许，低声问：“怎么就两个？小今戎不算数吗？”

　　听到这话，戚折锋无奈：“他是我的实习生。”

　　“啧啧啧，实习生。”顾岂耸肩笑道，“哪个实习生才刚实习半年，就能让你早早跟我报备实验室明年的研究生课题，还跟我申请研究生住房补助？哎，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住得远，上下班不方便的？想当初我费老鼻子劲儿约他去酒吧，问了半宿都没问出来他住在哪儿！”

　　戚折锋下意识皱眉：“半宿？”
　　顾岂就笑：“我说那么多话，你就听到这一个词儿？”
　　戚折锋：“……算了。”
　　顾岂：“我看你是酸了。”

　　见戚折锋不再接茬，顾岂又笑道：“不至于真半宿，那天他在酒吧坐了不到俩小时就走了，一杯酒都没喝。放心了？”
　　戚折锋淡淡道：“只是担心好孩子被你带坏而已。”

　　顾岂不以为然地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他道：“折锋，其实，这世界上大多数爱情并没有那么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反倒是细水长流日久生情才能走得更远。这其中最难得的，就是可以并肩携手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我能看出来你其实挺欣赏那孩子的，你也肯定能发现他看你的眼神里克制着什么样的感情。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自认为还算了解你。如果你对他真的仅仅是爱才之心，看到他那样的眼神，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之后，你绝对不会再让他留在你身边，而是会把他介绍给其他导师。
　　“折锋，问问你自己的心。”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戚折锋低低叹了口气：“暂时只能这样。他现在是我的实习生，未来两到三年，或许还会是我的研究生。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和他发展另外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而且，那孩子还年轻，他还有很多机会遇到很多人，他应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三年之后他仍然这么执着，我应该会……试着接受他。”

　　默然片刻，顾岂忽地笑了：“看不出来你居然是渣男，三年之后又三年，你就这么吊着那孩子？”

　　戚折锋眄他一眼，旋即语气郑重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的感情再也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热烈那么草率。他和我在一起，就必须接受历史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况且，我刚才说的话是不会告诉他的。如果这三年里他遇到喜欢的人，我会真心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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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门外，刘今戎背靠着墙壁，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却没能遮住从手掌缝隙里溢出来的泪水。

　　戚折锋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方才顾岂进去的时候只随手带了一下，意外地并没有关牢，两人说话的声音便从那道几不可见的细细门缝中漏了出来。
　　刘今戎咬了一下嘴唇，反手抹干净眼泪，又无声地做了两下深呼吸，强压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激动。

　　两三年而已。
　　他想，他又不是没有等过三年。

　　如今，他已经非常了解戚折锋的性格，也知道戚折锋对职业的态度，所以，他不会为了早些和戚折锋谈恋爱就故意不申请戚折锋的研究生。

　　相反，他一定会进戚折锋的实验室，和他并肩奋战，让他见证他的成长。
　　他将来的所有论文，封面上导师的名字一定会是戚折锋，文后的鸣谢栏里也一定会有戚折锋。

　　他已经不是那个满脑子只有恋爱、只会无理取闹的小小少年了。
　　他，会堂堂正正地向前走，直到站在戚折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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