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

　　丁戌三号行星，是东部第一星区在星盟成立初期发现的一颗资源星球。经历了数百年的开采之后，这里已经变得非常贫瘠，大多数居民早已搬迁到了其它星球或者人造堡垒，只剩下少数维护者家庭还留在这里。
　　第一星区给他们提供了不错的福利，但很显然，这些微薄的帮助依旧不可能填平贫富差距的鸿沟。

　　这是刘今戎第一次来到这样一颗近乎废弃的资源星球。
　　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原来哪怕是他引以为豪的第一星区，也依然存在这样贫困的地方。

　　戚折锋这次出差的目的，其实也并不是来资助这些穷苦人的。
　　虽然，他们的确带来了不少药品和医疗器械，并将以医院的名义展开为期两周的巡回义诊，但其实他们的真正目的，只是和颗星球上的几位特殊Omega。

　　“这就是您的儿子？”戚折锋打量着面前身形瘦削的年轻人，面上戴着温和的微笑，“他信息素异常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回答问题的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女人：“他就只有十五岁刚分化的时候有过一次情溢，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我带他去看了好几次医生，都说这个病没法治，而且，将来也生不出孩子……唉，我本来还想着，我家娃儿长得还不错，说不定能招来个身强力壮的赘婿，谁知他竟是个不顶用的……”

　　戚折锋又问了几个问题，在系统里给这位Omega建了病例之后，吩咐刘今戎带他去做检查。

　　那中年女人有些担忧：“这个，医生啊，您说您这边是义诊，真的一个星币都不会收，对吧？”
　　戚折锋颔首：“放心，是免费义诊。”

　　女人脸上顿时展开一抹笑容，又拽了拽身边紧贴着的另一个小少年：“那、那麻烦您帮我二儿子也看一看？能不能看看他将来会分化成什么性别？我家实在是没钱做基因测定……哦哦，如果能做一套体检就更好了，他今年十二岁了，还没做过全面体检呢！”

　　医院在这里举行义诊，除了原本的目的，也有做些慈善的考量。况且，方才那名信息素异常的患者本就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想到这里，戚折锋微笑着说：“是应该的。”
　　随后，他亲自带着那名十二岁的小少年走向医疗设施完备的义诊飞梭。

　　小少年的体检结果很快出来，除了稍有些营养不良外，孩子并没有其它疾病的隐患。
　　“基因测序显示，他将来有90%以上的可能性是Beta。”戚折锋将结果告知那位中年女人，又问，“您呢？需要做一个全面体检吗？”

　　那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却拒绝了：“我就不用了，只要知道这孩子身体还好，就够了。”
　　她这个岁数，真怕查出什么毛病来，万一需要动手术，那就不是两周的义诊能做完的了，将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她心想，她家里这样穷，只要能把孩子好好养大，她自己便能捱一天是一天，什么时候真到病得捱不住了，也不过一死了之。

　　戚折锋能猜到面前这个女人的想法。
　　但他只是个医生，能治病，却不能治穷，就算他能自己贴钱帮助一个人，也不可能真正帮到这整整一颗星球的人。

　　况且，他其实一直是个冷血的家伙。

　　半小时后，刘今戎带着那个名叫阿顺的Omega回来，把检查结果发到戚折锋的终端。戚折锋翻阅片刻，将义诊席位交给带来的助理医生，起身带着阿顺去找那个中年女人。

　　“您儿子的这个病症，暂时的确无法治疗。”戚折锋向她说明来意，“但我们医院的实验室有一个项目，正在面向全星区招募患有信息素异常的Omega，尤其是具备线体自我抑制症状的人。”

　　“招、招募？”中年女人满脸惊讶，“招募做什么？做实验体吗？”
　　“是的。”戚折锋没有隐瞒，“但您放心，这个项目是星区批准的医疗实验，招募患者参与，是绝对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严重伤害的。我这里有一份列表，包含了参与者将会接受的检查和实验项目，您可以先看一看。当然，过程中产生的任何费用均由我们实验室承担，每个月还会给参与者发放补贴。”

　　刘今戎站在戚折锋身边，目光落在男人的背影，看着他与患者家属分析利弊，用近乎安抚与恳求的语气，耐心介绍着对方难以理解的实验室项目。
　　这样的情形，从他们开始此次义诊起，已经出现过两次。

　　刘今戎可以理解患者家属的疑虑。毕竟，实验这种东西，听起来是有点可怕的，尤其是，它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哪怕戚折锋再怎么解释，说这个项目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对患者造成伤害，作为家属，当然还是会担忧。
　　所以，之前的两次谈话都不太顺利。

　　可是，涉及到Omega的医学实验，只能以人类本身作为样本。
　　因为不管是小鼠还是猿类，都没有ABO的性别分化。没有线体，没有信息素，就很难在动物身上完成深入的研究。

　　这也是Omega和Alpha学科很难发展出新技术的缘由。

　　刘今戎知道戚折锋想要做的是什么。
　　这个男人，他想要给所有Omega找到一种创伤最小且可逆的、完美抑制住情溢期的办法。
　　而这个近乎妄想的目标，是为他曾深爱的人立下的。

　　进入首都医科学院的第一年，刘今戎就打听到了这个曾经发生在戚折锋身上的故事，也知道了这个极为优秀的男人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临床，躲去电竞战队里舔舐情伤。

　　也是从那一刻，刘今戎直接确定了他未来的发展方向。
　　——如果戚折锋走不出那段悲剧，那么，他会沿着他曾经走过的路，继续他未完成的研究，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梦想。

　　哪怕或许戚折锋永远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好在，戚折锋终究是走出来了。
　　他回到了医院，回到了临床，回到了实验室，并且重新捡起了他没有做完的事业。

　　那么，他就一直陪着他，走完这条不知会有多长的路吧。
　　刘今戎想道。

　　戚折锋从沙发上站起身，和中年女人拥抱了一下，随后虚护着低头抹眼泪的女人离开谈话室。

　　片刻，助理医生回来，满脸兴奋地告诉刘今戎：“终于谈下来了！符合实验要求的患者就三个人，这个要是不成，这回又白跑一趟！我的天这也太难了，我真没想到比买大体老师还难，为什么明明都告诉他们实验不会对人有伤害，他们还是不愿意呢？”

　　“因为对他们来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出现问题，他们都承担不起。”刘今戎道，“而且，他们不懂医学，更不懂老师要研究的是什么。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总是胆怯的。”

　　“也是。”助理医生点头，“信息素异常和线体自我抑制这种情况，除了让Omega失去生育能力之外，并不会影响寿命，而且没了情溢期的麻烦，有些人还觉得庆幸，也怪不得愿意冒险参与实验的人这么少，只能来这么贫困的星球招募。”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戚医生选的这个课题也太难了，研究线体抑制，必然被实验制约，他要是换成生育方向，成就肯定比现在高得多，他那个实验室也不会一直招不到研究生……”

　　刘今戎嘴角微抿，低声喃喃：“他会招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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