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情

　　狂叫的竹禅看到赵宓淡淡的扬唇一笑，更是抓狂了，肩上的挎包嘭地一声丢到地上，一步作两三步地直接跨到赵宓跟前，叉腰直接大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啊！谁让你上来的！坐我床上干什么！”

　　连发三问，赵宓却从容不迫地从手里的相册中抽出一片纸张，上面写的单字“宓”，看着竹禅的脸逐渐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她绕过那三问，只浅声慢慢说着：“这个？”

　　“这个什么？什么这个？”

　　发窘的竹禅胡言乱语中一把就抢过了那纸张急忙塞到裤兜里，边塞还边碎碎念着自己就是一大傻×，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个字，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抽了疯将这字塞到了最宝贵的相册里。

　　等等，相册......

　　竹禅缓缓看向赵宓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本相册，仅仅十来页的薄薄相册塞满了上百张照片，里面保存的有她百日照、妈妈的婚纱照和她们旅行时的合拍，而最宝贵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张普通的背影照。

　　赵宓垂下眼看着首页的背影照，竹禅可以不记得，但她却不能忘记，手指落在照片上，指尖缓缓划过照中人的身形，这照片是竹姐为她们拍的，10岁的竹禅个头要高一些，自己拼命踮着脚才勉强与竹禅相同。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竹姐还说着：晚上一起过生日。

　　大家开始装扮起房间，大姐和稚优挂气球，二姐坐在外面弄炭火，暖暖姐和田祈然在为她选衣服，一切都充满了美好的期待，她还告诉姐姐们要把蛋糕上那个最大的草莓留给竹禅。

　　指尖停在两人勾着的小指上，那天她抱着娃娃坐在门口从落日就开始等，可一个突来的电话先把二姐叫出门，紧接着就是稚优和二姐，她们离开时欲言又止，只是担心的看向自己，落日没了，月亮和星星也出来了，竹禅没来，眼前的蛋糕那么大，红彤彤的草莓被她小心翼翼放到了冰箱里，她跟暖暖姐说：明天可以带给她吃。

　　第一天，大姐说竹禅请假了，她只好又把草莓蛋糕放了回去。

　　第二天，二姐说竹禅还在请假，她问保姆这草莓蛋糕能放多久，保姆说大概能放一个星期。

　　第三天，稚优说竹禅回老家看爷爷奶奶，她转身在日历上划掉保质日期。

　　第五天，暖暖姐说竹禅的外公外婆想她了，所以竹禅回外公外婆那吃饭了。

　　第七天，田祈然告诉她，竹禅在别的地方上学了，寒假会回来。

　　草莓没有最初那样看起来好吃，保姆说蛋糕已经长霉了，问她要不要扔了，她说：重新买个。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四季轮回。

　　生日，停在10岁那年。

　　“诶诶诶你哭什么，我又没干嘛你。”

　　竹禅心慌地往前用袖子蹭掉赵宓的眼泪，心想自己刚才也没有说重话，充其量声音大了点，但也不至于吓到哭吧，她蹲下来看着赵宓湿润的睫毛，叹了口气，真是上天派给她的一道坎，只善于倾听的她可从来没有安慰过任何人，“行人，别哭了，你姐要看到不得砍|死我，我妈看到会误会我欺占民女诶！大佬，求你，别哭。”

　　诶哟，真是越劝越哭吗，竹禅直接上手捂住了赵宓的眼睛，“好了好了，我都给你跪下了，我们有事好商量，相册你看，字也是我写的，是我错了好不，别哭了啊。”

　　手心被赵宓的眼泪打湿，竹禅不敢拿开，怕一拿开就会飞流直下三千尺，只好保持这高难度的跪姿等着赵宓放缓情绪。

　　明明自己也没有错，还偏偏要认错，竹禅这一刻觉得自己是真怂，也觉得赵宓哭起来好看，文文弱弱的，跟她不一样，她是哇哇大哭，还会边哭边骂人。

　　“竹禅。”

　　“大佬有事你吩咐。”

　　赵宓缓缓抬手碰着竹禅的手背，她感受到了对方轻微的颤动后直接握住那戴着装饰戒的小拇指，“我想过生日。”

　　哈？竹禅急忙拿开手往后一坐，赵宓却依旧抓着她小指，憋着红脸想扯也扯不回来，但深怕扯回来会惹对方又来一个哭脸，她干脆放弃也勾住了对方，埋头闷闷地说着：“过嘛过嘛，什么时候，我给你过还不行。”

　　“今天。”

　　竹禅忽然抬起头，注视着熟悉的深邃眼睛，刺痛的感觉一下钻入额角的伤疤里，“真的假的？”

　　“真。”

　　“哪有那么巧噢。”

　　赵宓漆黑的眼眸宛如遥远的宇宙，竹禅看着赵宓眼里的自己，殊不知她是那宇宙唯一的一颗行星。

　　“不信？”

　　“信......”

　　竹禅瞄到赵宓唇角渐渐翘起，心口才舒缓了些，歪着头盯向别处，她开始碎碎念起来，“你这太突然了，礼物什么的我可没有啊，这街好像有个蛋糕店，给你买个蛋糕行不行，不行的话，你说个想要的，我明天去买，不过你可别挑那么贵的，我稿费还没下来。”

　　赵宓静静听完竹禅说的这些话后微微摇起头，她什么礼物都不要，只想要竹禅跟她在一起过生日。

　　“竹禅！”

　　竹禅听见老妈的声音连忙松开手连滚带爬的到了窗台前，瞅着老妈手上拎的东西，这让她疑惑地看了眼赵宓。

　　“动作快点，记得拿Echezeaux下来。”

　　“哦！”

　　这真是有点巧了不是，难不成老妈瞒着自己什么。竹禅憋住了想问的话，她走到衣柜前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后，装作漫不经心的说着：“我妈好像买了个蛋糕。”

　　“恩。”

　　唉，竹禅挑出其中偏灰的毛衣走向浴室，赵宓的面目表情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没有周念那种七窍玲珑心，找不出那细微的情绪反应，更别说能推理出这奇怪的巧合，但她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老妈不仅认识她们。

　　“我要洗澡了，你先下去吧。”竹禅钻进浴室，探着脑袋见赵宓的眉间微微一蹙，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她倒是抓准了，于是无奈的说道：“唉，十分钟，十分钟就洗好。”

　　赵宓看着那门关上，才低下头继续翻看着相册，这些照片都好好的记录了竹姐竹禅的生活，填补了她这短短十年里唯一空缺的地方。

　　此时的周念正跟赵默对着一年前的时间线索，看看她们两人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资料照片贴了整个墙壁，旁边的板子上画着无数个交叉。

　　赵默撑着手臂一边签署文件一边想着要不要把这事跟王局说声，如果张鑫只是中介，就只能像周念说的那样，判个“非法经营罪”，即使牵扯到跨国贩卖，也不过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周念躺在沙发上，脑子陷入了一种焦糊的境地里，而手中的笔早就写到没有墨水，做出投篮的姿势，准确无误的将笔丢进了垃圾桶里，“goody，我们能不能直接把人绑了。”

　　赵默抬眼瞥去说的认真的周念，这让她想起稚优以前在生意上总会念叨的一句：玩不过就玩阴的，找黑手干了他。

　　她摇头一笑的指了指“有期徒刑”那四个字，嬉笑地提起了：“你可是法官的女儿。”

　　“一定要守|法？”

　　赵默沉默了，她曾经佩戴着国徽在国旗下向宪法宣誓，对宪法负责、维护宪法的权威。

　　“只是觉得我们这样查，没有用。”

　　比起弄清楚事情的起因过程，周念更想要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就是田祈然能带着祈儿生活，不受任何威胁。

　　“暴力并不能解决暴力。”

　　“不一定。”

　　赵默眯起眼睛看回仰躺着的周念，仿佛再深探去看一眼，就能窥见周念内心里偏黑暗的一面。但在她眼里看来，这正常不过，人之初的从来就不是善，是恶，善只是人在有了共情能力、自制力后才慢慢调教出来的，再加上教育和条条框框的约束，才压制住了恶。

　　“怎么说。”

　　周念翻了个身，看着那清单上的那个固话号码，她掏出手机思考了一会儿，“goody，我们打过去试试？”

　　“可以。”

　　嘟的一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周念和赵默竖起耳朵听着这吱吱啦啦的机械音，彼此对视一眼后只好挂断。

　　自张鑫前往霓虹，这近一年的电话详单她们都无法查到，赵默的手再长，也没法为了个电话单跨国办事，但看着张辽的详单，这拨打时间的也没有个固定数，要一个一个按机主找寻过去，怕是会打草惊蛇。

　　赵默放下手里的文件，从周念手里拿过新拆开的红笔，“看看座机号后有没有间隔十分钟、半小时或是三个小时以内的电话，也许他们只是通过某种特定的信号来转化信息交流，不排除网络。”

　　“那万一是网络呢。”

　　周念看着眼前的一排列下来的号码，顿觉得脑壳子疼的厉害，连带着眼睛都疲劳。

　　“那只能等他们告诉咱两座机号的具体位置。”

　　“好吧，张辽马上回来了，怎么弄？”

　　赵默低着头快速地在纸上圈出显眼的电话，按这个规律发给了处理信息的人，分针跳过三个字后，才悠悠地反问道：“你不都想好了。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周念是没法放松的，她只能窝进沙发里戴上耳机听起喜欢的音乐，她的确是想好了要怎么做，只是这样的做法需要暖暖姐来帮忙，无非就是逃，能逃则逃。

　　只是逃的前提是.....周念听着轻缓的音乐，最后在睡着之前，她说了声：得把祈儿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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