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里

　　“我去英国之后，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晚饭。如果有多余的精力，替我多关注关注童言。”
　　“哦。”
　　“生气了吗？名义上最亲近的家人选择去英国工作，而不是陪在你身旁。”
　　“没有，......我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是吗？......走之前问你个问题，曾经讨厌或者恨过他们吗？”
　　“没有，没那个精力，学业很重。”

　　“学业重吗？我看你都能很好的应付。是不是上次还参加了A市的摄影大赛，......别这样看着我，我没跟踪你，也没有侵犯你的隐私。你获奖了，上了官网，恰巧小编是我高中同学，你也见过，齐刘海的那个女生。”
　　“——不生气了，其实我讨厌过他们，不过没办法，死者为大。我就算有多么强烈的情感也不能对着墓碑释放，你说是吧，姜离。”

　　“我不讨厌他们，构建一个忠诚、友爱的世界的是他们，亲自动手打破那假象的也是他们，他们教会我们虚幻的世界是什么样，教会我们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除了妄想着让别人理解他们，此外他们做的还不错。所有比我们更早进入这个社会的人都一样，在被上一代人构建的虚假世界欺骗后，他们保持沉默，然后欺骗我们，一直传承下去。”
　　“冯晨晨在他们构建的世界里，重复的过着每一天。受委屈——解释后和好——再受委屈——再和好......，然后某天受不了了，就带着姜政一起灭亡了。”

　　“（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不过还好，为人父母，她没有将委屈值增加在我们身上，不然就和“问题儿童”的妈妈一样了。”

　　——姜离高一时和姜茹的聊天

　　“为什么我也要去？”再三确认听到的消息无误后，“问题儿童”林童言忍不住问正坐在镜子前画眼影的女生。
　　姜离正拿着眼影刷晕染眼尾的那抹橘色，听闻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手中的动作。
　　见镜子中的人连个正眼也没给自己，他莫名有点急躁，舔了舔嘴唇，声音放软，“哎，姜离，你倒是说个理由，别让我不明不白的上前线去送死，好歹让我有个准备。”
　　“我社恐，有你陪着好点，理由充分吗？”
　　充分啊，哪儿能不充分，每次都是这样的理由，他愤愤不平在心里嘀咕着。
　　等姜离用卷发棒将鬓角的几缕头发打理好，司机那边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在楼下。
　　挑了件黑绿色的风衣正好搭配同色调的直筒裤，穿好衣服，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用手指绕着钥匙扣转的人，顿时玩心大起，“好奇吗？等到了姜家，你就知道原因了。”

　　姜家现任的当家过80大寿，各路身份的人都来庆贺，学术圈的大多是老爷子在任X大校长时的学生，商圈的大多是和姜闻平时有商业往来的人，娱乐圈的大多是公司旗下的艺人，剩下的一群穿的红红绿绿的人大概是家里的其他的女眷邀请的朋友之类的。
　　等被一群正值中年的阿姨簇拥着讨教学习方法时，就读S大少年班的天才少年林童言终于明白了今日被骗来的原因。
　　被拉走时，林童言求救般的看着姜离，求救无果后，便麻木的看着那个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一副教养很好的女生，果然，一旦进入人类社会，恶魔便会根据人类的喜好化身为小天使。
　　姜离无视某人求救的信号，对林童言挥了挥手，做口型:byebye
　　挂在嘴角的微笑还未来得及收回，抬头便撞到不远处女人的视线。女人穿着淡粉色的长款礼服，眼神闪烁，时不时的望向这边，姜离只好尴尬的继续保持微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转过身，收起笑容，一言不发地走向远处站在银杏树底下对着自己招手的姜城。
　　银杏树的叶子早在初冬就掉光了，现在树梢上面挂满了橘黄色的小彩灯，被刚刚出现的黑色一渲染，倒有几分盛开时的繁华。

　　来人站在树下，清冷的脸庞在那橘黄色的晕染下显得有些柔和。
　　姜城将手中的酒杯递给她，毫不掩饰地眼神上下打量，“你这衣品一如既往的好。”
　　姜离扫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脚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你也一样。”
　　两人安静的站在树底下，无言。
　　姜城看着她手中未动的酒，揶揄道，“姜离姐姐，这么不给弟弟面子。”
　　姜离忍住一阵恶寒，这人明明只比自己小一个月，“姐姐”倒是喊得溜，“我对酒精过敏。”
　　“是吗？以前听说过，不过我不相信。”
　　姜离侧过身，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弟弟”，“要见见吗？”说完后将酒杯往唇边凑。
　　嘴唇还未碰到杯沿，便被一旁的人一把夺过，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微微泛红的指尖。
　　“姑奶奶，我错了。”他边说边拿着手帕将指尖的液体擦干净。
　　姜离勾唇冷笑了一声，将手指抽出装进风衣口袋，看着远处灯光闪烁下那群华丽的人。
　　还没过一分钟，姜城又开始蠢蠢欲动，继续找存在感，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时不时看向姜离的女人。
　　那女人倒是像是适应了这种场合，和旁边的女人谈笑风生，只是旁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拽着那女人的衣袖，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我听我妈说，那三儿现在在公司上班？”
　　旁边的人无动于衷。
　　姜城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人，继续絮絮叨叨，“看见没，她旁边的小孩，是你弟弟，亲的，一个爸生的，比我还亲。”说的自己很委屈似得。
　　似是厌烦了旁边的人无休止的聒噪，她抬头冷眼看了姜城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姜离，你别走啊。”姜城准备追上去，突然被从旁边阴影走出来的母亲吓了一跳。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处，“卧槽，妈你吓死我了。”

　　室内，林童言正在被一群中年妇女围住。
　　“小林啊，你们那个“少年班”里面的学生是不是都很聪明？”
　　“那还用说，肯定和人家小林一样，都是人中龙凤。”
　　“小林啊，阿姨的儿子快要上高中了，你说学文科好，还是学理科好？”
　　......
　　借口去洗手间，林童言逃出堪比论文答辩现场的修罗场，出了大门，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打开手机，有一则消息，打开，上面写道：抬头。
　　他抬头，姜离正倚在二楼的栏杆处朝他挥手，笑的一脸的灿烂。
　　“真漂亮。”站在栏杆旁他先是感叹了一句，随后舔了舔嘴唇上凸起的死皮，质问道，“你怎么忍心把单纯幼小的我丢进大人堆里面？”
　　她背靠着栏杆，歪着头，不答反问，“今晚吃饱了吗？”
　　“别转移话题。”
　　“童言，你是不是下学期要开始学习专业知识了？”
　　听了她转移的话题，林童言抿了抿嘴唇，叹了一口气，“我前年基础知识就已经学完了，你说呢？”
　　他接着问她，“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进入S大的吗？”
　　姜离低头沉思，忽的抬起头，“我保研的好像也是S大。”
　　像是为了确认，她找到早期和老师的聊天记录，递给林童言看。
　　林童言没有看手机，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阳台。
　　回去的时候，林童言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走向汽车，上了汽车后座，然后闭着眼睛假寐。
　　姜离几分钟前发消息给姜茹，问清楚林童言这几年的情况，准备上车哄哄“问题儿童”，结果远远听到姜城的大嗓门。
　　“稍等一下。”
　　对司机说完后，她过了马路，停在那辆骚包的紫色跑车旁。
　　一个盒子递过来，姜离接过准备走，胳膊却被人抓住。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车子，再看看姜城，示意他有话快说。
　　“这是我回国时特地给你挑的一套口红”看了一眼她的唇色，继续道，“我每次见你，发现你的唇色都太浅了，跟没涂的一样。”
　　姜离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加上考上大学那次，大二国庆姜城的那次突袭，再加上这次，两人也就见了三次。
　　姜城看着眼神呆滞的人，继续问道，“过几天春节过来吗？带我放烟花啊”
　　“姜茹不回来。”
　　“关茹姐什么事？”
　　后面的车像是不满前面停车时间太长，滴滴滴的打着车喇叭。
　　姜城只好驾车离去。等行驶出一段距离，他才恍然大悟。平时，姜茹跑宅子比较勤快，偶尔姜离过来，也是跟着姜茹，这次完全意外，因为老爷子抢救回来后，特意给她们打了电话让姜离过来。那要是过春节茹姐不回来，想都不用想，那小家伙肯定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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