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里

　　“表格做好了吗？”

　　“嗯，等下将表格打包给你，募集的捐款还挺多。”
　　“乾乾，我昨天还和我妈讨论这事来着。我说捐款只不过是一种表象上的自我满足，捐款人无需去关注自己的“爱心”路径，无需确定“爱心”是否真的被有需要的人拿到，“中介”也没那个必要将捐款的支出明细详细列出或者他们会恶意的伪造数据，公布一些无伤大雅的、捐赠人爱看的数据，皆大欢喜。即使事后查明了“中介”侵吞捐款，捐款人也是一种“我是无私奉献的”至高圣人心态象征性的在网络上追问一下，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捐过。”
　　“结果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她说“至少人家捐了，就算是被吞了90，不是还有10块给那些人，要是不捐，那那些人不是一毛钱都没有”我无话可说。”

　　“那你可以跟阿姨说，那100块的本意都是给那些人的。”

　　“你觉得我妈听得进去，人老人家说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你要适应，而不是就抱怨。”

　　“前段时间那个xxx事件，我们宿舍也讨论过，我室友说，“与其不断的问责，为什么自己不努力坐上公益机构负责人的椅子，然后将支出明细透明地公开。”

　　“程澜说的？”

　　“不是，是另外一个室友，你没有见过。”

　　“坐上那把椅子？我怕是还在基层就被同化了，即使我固守本心，坐上那把椅子，谁能保证最后唾弃我的人是不是我原本帮助的人，再说，有几个受赠人会情愿将自己的花费明细明明白白地列出，他们肯定会说“我们也是有尊严的。”

　　“你以为人民相比公民是一个政治概念。你在无私奉献时想的是自己为了“人民”，即使看到有人破坏成果，只需在形式上将那些人划分为“敌人”就行。实际上，别乱想，你就是在自我安慰，你的无私奉献就是为了那些人，无论好的坏的，毕竟你也分不清。还有，好的坏的之间存在转换。”

　　“这也是她说的，（笑）那她有没有说过如果有一天坚持不了自己的信仰了该怎么办？”

　　“从小的集合中跳出，进入“人”这个大的集合体，出国、移民都无所谓了，没有标签，大家都是人而已。”

　　“可是，成为“人”太难了。”

　　——学生会办公室的闲谈

　　那天从姜家回到他们住的公寓已经晚上9点了，姜离卸了妆洗完澡又过了一个小时，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正坐在沙发上的林童言，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呵，和萌萌在聊天。”
　　林童言也没遮掩，大大方方的让她看。
　　在她洗澡出来之前，林童言已经将冰箱里的饮用水拿出来放在一旁的书桌上，还贴心地将瓶盖拧开。
　　姜离喝了一口水，将盖子拧上，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哎，你饿不饿？”
　　他忙着回消息，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句，“不饿。”
　　随后又说到，“冰箱里有吃的。”
　　姜离走过去打开冰箱门，一脸嫌弃，“只有苹果吗？”
　　他抬头看向冰箱那边，“好像只有苹果了，你翻一下，看看有没有梨。”
　　“苹果和梨有什么区别吗？”
　　“都可以吃啊。”
　　“上学期实验课太多，我晚饭来不及吃，吃了三个月的苹果，现在咬一口就会吐......你什么眼神，我也没骗你，真的。”

　　半个小时后坐在离公寓不远的店里，姜离将两只手缩进宽大的卫衣袖子里，呼了一口气，“我回来那天在这家吃过，鸭血粉丝汤还不错，你真不要？”
　　林童言看着把自己包成粽子的女生，伸手将遮住她脸的围巾拉下来，“不要。”
　　等暖和一点，姜离将围巾取下，看了一眼透明玻璃后面正在忙碌的厨师，问对面的人，“刚刚在车上，你说萌萌春节那天过来？”
　　“嗯。”
　　“那你们能不能出去玩，不要打扰我一人世界。”
　　林童言什么都没说，习惯性地舔了舔上嘴唇，似是嫌嘴唇上的死皮难受，索性直接用手撕了下来，顿时有小血珠溢出。
　　姜离准备好措辞想着怎么劝说他们春节去外面玩，结果服务员端来了做好的菜，她也只好作罢。
　　吃完饭，出了店门，她打了一个哈欠，眼泪汪汪的，看着身侧的人，“你俩是不是还不满16，网吧也去不了吧，真可怜。”
　　林童言将围巾递给她，“所以呢？”
　　她笑的一脸灿烂，小虎牙甚是可爱，“那我勉为其难的收留你们。”
　　“林童言，老实说，你有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你是人吗？”
　　“......”

　　春节那天祁萌早早就到了林童言住的公寓楼底，按了好几次门铃才有人接通。出了电梯，便看见姜离站在梯子上卸客厅吊灯上面的玻璃饰品，一旁的林童言在打下手。
　　姜离将玻璃饰品递给林童言，对着女孩儿招了招手，“萌萌，你来啦？”
　　祁萌应了一声，连忙将提来的东西放在茶几旁，然后帮着林童言拿东西。
　　等将吊灯的饰品洗干净，再重新安装好已经下午2点了。
　　林童言看着瘫躺在沙发上的姜离和在一旁擦茶几的祁萌，询问道，“中午吃什么？”
　　姜离抬起酸痛的胳膊，头闷在抱枕里，说话含糊不清，“泡面。”
　　林童言应了一声，将拿着毛巾的祁萌拉进厨房帮忙。
　　祁萌从冰箱里面取出几个鸡蛋，进了厨房后将鸡蛋放在一旁，伸出手从后面搂住正在拆包装袋的人，声音软软的，“前几天不是说请了家政阿姨来打扫？”
　　林童言将调料包放在一起，由着女孩儿抱着自己，“好像忘了客厅的那个吊灯。”

　　等吃完泡面，姜离主动请缨去洗碗，林童言去卧室接电话，祁萌坐在客厅将带来的糖果、巧克力、坚果装进拼装盘里。
　　姜离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分坚果的女孩儿，过去拿起一块巧克力，剥了糖纸，递到她的嘴边，“萌萌，今年你一个人回国吗？”
　　祁萌抬起头，给姜离一个剥好的坚果，等口中的巧克力化了，才开口说道，“爷爷也回来了，去了我小叔家。”
　　“姜离姐，等下要不要出去逛街。”
　　看着小朋友一脸兴奋的提议，姜离停下咀嚼的动作，说了声“好。”

　　视频似是正在行驶的车上拍到的，画面有些晃动。不过好在手机像素较好，画面比较清晰。视频中的女孩子扎着低马尾，蜷曲的刘海修饰着姣好的侧脸，纤细的手指中夹着的香烟忽明忽暗，似是察觉到异样，她猛地侧过身，看着镜头的方向，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画面结束。

　　祁萌和林童言从24小时营业的蛋糕店出来，目光搜寻了一圈，没看到姜离。他打了一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说是刚刚下车接了一个电话，走着走着就到主街道了。
　　挂了电话不久，姜离就开着车过来了。
　　祁萌上了车，嗅了嗅，望向驾驶座的人，“姜离姐，我发现你真的特别喜欢吃薄荷糖。”
　　林童言也闻到了，什么都没说，坐在后座闭上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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