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冬夏

　　池盛是我的月亮，我想做他的星星。
　　——摘自孟一窈手绘本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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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出租车，池盛陪孟一窈坐在后排。

　　孟一窈呆呆坐着，垂着脑袋，车窗被她摇下一半，风晃进车内，吹起她掉落在耳旁的头发，风里荡漾着池盛的一句“别怕”，她也没心情去关照。
　　心里记挂着爷爷，放在膝上的手不由紧握，泄露出紧张。

　　到了医院，孟一窈打开车门，丢下池盛，径自往服务台跑，慌张询问爷爷在哪里。
　　池盛追上人，快步走到她身旁，让她别慌，接过话语，问清楚以后，下意识牵过孟一窈的手，带着人往病房走。

　　病房是双人间，只有孟爷爷一人，正睡着，旁边坐着一位面熟的爷爷。

　　“是一窈吧？”老人认出孟一窈，示意她去病房外。

　　轻轻关上门，老人安抚道：“别担心，你爷爷应该没事，摔了一跤也幸好没骨折。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医生说还是要在医院里先观察两天，看看情况。”

　　说着老人看到一旁的池盛，“你是？”
　　“我是池盛。”
　　“哦，老池家的，陪一窈来的？”
　　池盛点点头。

　　孟一窈听见爷爷脱离危险，不住地感谢老人，话里还带着些微的哭腔。
　　老人拍了拍孟一窈，让她别担心，孟爷爷没有危险，又问孟琮什么时候来？自己可能得先走。

　　孟一窈张了张嘴，没有大人在，她实在害怕。

　　池盛接过话：“您有事就先走吧，我在这里陪着就好。”
　　老人看了眼池盛，说好。

　　孟一窈看着老人离开，有些担心问道：“万一要签字怎么办？我没成年可以签吗？我爸……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池盛安抚她：“你别慌张，叔叔很快就来了。”

　　“可是……”
　　“不会有可是。”池盛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先告诉叔叔现在的情况。”
　　“对对。”孟一窈赶紧拿出手机。
　　没有避开池盛，孟一窈给孟琮打电话，告诉他爷爷已经没事。
　　但毕竟年纪还小，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话里还是止不住的慌乱，问着爸你什么时候来。

　　孟琮安抚她，“窈宝你别着急，爸爸还有十多分钟就到医院了。有人陪你一起的是不是？你把电话给他。”
　　孟一窈赶紧把电话递给池盛。

　　只听见池盛接连说了几个“好”，他很快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孟一窈。

　　“我爸怎么说？”
　　“孟爷爷不会有意外，你别急，我先陪你去缴费，叔叔很快就到。”

　　一番安抚之下，孟一窈总算放下心来，“那我们先去服务台。”

　　在服务台处，孟一窈刚缴完费用，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窈宝。”
　　转头看，是孟琮，“爸！”

　　孟琮上前，看到池盛，“池盛是吗？”
　　池盛点头，“孟叔叔。”

　　孟琮笑了笑，“谢谢你照顾我们窈宝。”说着孟琮问孟一窈，在这里做什么，不在病房里陪爷爷。
　　“给爷爷缴费。”孟一窈回答。

　　“缴完了吗？”
　　孟一窈点头。
　　孟琮说：“那我们先去看爷爷。”
　　“好。”

　　池盛没跟着一起上楼，只说自己得回家了。
　　孟琮挽留他，等自己这边结束送他回去，池盛婉拒，只说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孟琮。
　　事急从权，孟琮没法，说：“你回家注意安全，等我这边结束再去拜访池叔。”

　　池盛没多说，转身离开。

　　孟一窈被孟琮拉着，下意识转头看池盛。
　　走了没几步，挣脱开孟琮，“爸，你先去看爷爷，爷爷在312，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孟琮都没来得及说话，孟一窈就已经向前跑去。

　　孟一窈眼睁睁看着池盛离开医院，没追上人，在大门口微微蹲下，双手撑着膝盖喘气，不经意间，余光瞥见门诊的门口，池盛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赶紧提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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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坐在面前的人，笑了笑，“最近恢复怎么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池盛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转了转，才说：“有点痛。”

　　医生放下手里的笔，拧了拧眉，说：“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用力了？不是让你好好养段时间吗？”
　　池盛一副柴米不进油盐不出的模样，淡淡说道：“没注意。”

　　事已至此，医生念叨了几句，重新检查过后，得出结果，“还是得重新包扎一下。”见池盛要拒绝，直接打断他，不以为然，说道：“我最近很忙，不想去找池叔。”

　　已经搬出自家爷爷，池盛没法，再不愿意也不想让爷爷担心，看医生一眼，“你别说漏嘴。”

　　医生“哟”一声，“现在知道不让家里人担心，早干嘛去了？”
　　池盛没说话。

　　医生拍了拍池盛，“手伸出来。”
　　涂上药膏以后，医生拿着绷带，在池盛的手腕处一圈一圈地缠绕。
　　“你呀，对自己好点，不然心疼的是长辈啊。”医生念叨着。
　　池盛听着，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记得来复诊。下次来还有问题，我就把你转给其他医生，好好管教你。”
　　池盛懒懒一句，“知道了。”

　　结束以后，医生重新坐下，挥了挥手，“快走快走，看你心烦。”
　　池盛也不反驳他，只说了声谢谢，旋开门把手往外走。

　　刚关上门，准备往外走，池盛听见自己的名字，余光瞥见了一旁的孟一窈。

　　孟一窈见池盛投来视线，先是一喜，迈出脚步，又马上停下，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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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一窈追随着池盛来到二楼，眼看着他往一间诊室里走。

　　经过大厅，看见头顶的指示牌写着“骨科”，心下一跳，走到诊室门口，门上仅有医生的所属科室和姓名。
　　门关着，她也不敢敲门进去，只能隐约听见“扭到”、“重新包扎”几个词。

　　孟一窈靠在墙上，开始回忆。
　　应该是在自己差点摔倒的时候。

　　但全程，池盛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偷偷来门诊看。
　　孟一窈格外自责，不仅没有注意到池盛受伤，还让他伤上加伤。

　　等到池盛出来，她想道歉，又不知道该如何张嘴，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措辞该怎么说。
　　还没想到该如何开口，就听见池盛说：“走吧。”

　　孟一窈猛地抬头，只见他已经往前走去，赶紧跟上他，犹豫一会，说：“对不起。”
　　“是我自己没注意，你不用内疚。”

　　离得近了，孟一窈孟闻见池盛身上的药味。在来医院的路上，在车里，她能隐约闻到池盛身上的清冽气味，可以拂去她的一些惶惶不安。
　　只是，现在都被药味覆盖，她不由更加自责。

　　两人走到楼梯口，池盛往下走，孟一窈拉住他，“你……”
　　“做什么？”

　　“让我爸送你回去吧。”孟一窈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池盛手上。
　　池盛耸了耸肩，挣开孟一窈的手，“不用。”

　　说完他径自往楼下走。
　　孟一窈自知拦不住池盛，一个旋身，往楼上跑。

　　跟孟琮说了一遍事情始末，孟琮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没拦住人。”
　　“我拦不住。”孟一窈有些委屈。

　　孟爷爷及时插话，“你怪窈宝做什么，现在赶紧追上人才是。”
　　“我没怪她。”孟琮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重，跟孟一窈解释，“爸爸没有怪你的意思，刚才说话有点冲，先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知道。”孟一窈缴着手指。

　　“这样，我先去镇上买点补品，我们再一起去池爷爷家好不好？”
　　孟一窈抬头看眼孟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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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盛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才坐上车。

　　到家的时候，池爷爷正在厨房，池盛径直走去，主动跟池爷爷说：“爷爷，我回来了。”
　　池爷爷忙“欸”一声，笑着转身，看到池盛的右手，一愣，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池盛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没什么，只是不时会痛，去医院的时候就顺便看了眼李叔，他包扎的。”

　　“严不严重？”
　　“没什么，只是小事。”池盛后退一步，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孟爷爷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要再观察两天。”
　　“老孟没事就好。”池爷爷被带歪，点了点头，问：“饿不饿？给你下点面条？”
　　“不用，我吃过了，您吃过了吗？”
　　“吃过了。”
　　“那我上楼了。”

　　池盛去将大门关上时，远处投来车灯的亮光，他没多想，直至在自家门口停下。
　　孟一窈和孟琮下车。

　　“池盛！”
　　孟琮从后备箱中提出几箱东西，向池盛走去。

　　池爷爷听到声音，擦了擦手，也走了出来。
　　看见人，“孟琮？”

　　孟琮笑了笑，“池叔。”
　　“你怎么来了，先进来。”

　　待坐下以后，孟琮才解释自己来的原因。
　　一番话说的诚恳又歉疚，池爷爷看了眼池盛，还没说话，池盛就说：“不怪她。”
　　“小盛说的是，跟一窈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作为哥哥该做的。”

　　“话不能这样说，小盛到底是因为一窈才受伤，况且没有她，我爸摔倒一窈也处理不了，不管是出于歉意还是感谢，都该来这一趟的。”孟琮说着，将买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是一点我的一点心意，池叔您别推辞。”

　　到底推辞不过，池爷爷笑着收下。

　　孟琮临走时，又说：“您之前说的事情，已经没问题了，等着开学就行。”
　　“好，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小盛也是我看着长大。对了池叔，小盛的手，我带他再去看一看吧”
　　“不用不用，就是旧伤而已，小盛自己有分寸。”
　　“那行，如果小盛有任何问题，您随时跟我讲，别跟我客气，我肯定尽全力帮忙。”
　　池爷爷说了声会的。

　　离开池家，孟琮还得回趟家，要给孟爷爷整理一些换洗的衣物。
　　到孟爷爷家，孟琮简单收拾了些，孟一窈还在车上，让她下车，跟她商量，“一个人住怕不怕？不怕的话，就别回医院了，爸爸回去就行，我明天早上再来接你。”

　　孟一窈想了想，接受了，“那我留在这里好了。”
　　“行。”

　　离开前孟琮叮嘱她锁好门，自己照顾好自己。
　　孟一窈推着孟琮往车上走，“我都十六了，您就放心吧，照顾好爷爷就行。”

　　孟一窈回屋，关好大门，上锁，上楼洗澡。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浴室，想到今天一天的经历，不说惊心动魄，也好歹是跌宕起伏。

　　一边吹头发，一边回忆。
　　想到自己今天在池盛面前，又是哭得手足无措，又是害他手上，孟一窈关了吹风机，哀嚎一声，扑到床上，懊悔自己的表现。

　　没一会，孟琮打来电话。
　　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医院了，又嘱咐她早点睡，明天要回随城市区里。

　　“知道啦。”孟一窈应答，“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一起回去。”
　　“啊？为什么？”孟一窈不解，“那爷爷呢？”
　　“爷爷跟我们一起回去。虽然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但毕竟年纪在这里，我还是想送他去市里做个全身体检。”

　　听孟琮的话，他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孟一窈再不懂事也知道爷爷的身体更重要，闷闷应了声好吧。

　　挂了电话以后，孟一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一轮弯月已经高高挂起，悬在天边。晕着光辉，旁边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显得清冷又独立。
　　像池盛。

　　孟一窈不做多想，换下睡衣，穿好衣服，“噔噔——”下楼，拉开大门，就往外跑。

　　带一腔勇气，月亮指引着，奔向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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