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浮生

　　周末孙芸说她中午不来吃饭了，让陆非痴自个解决。温心的房子在岛城的市中心，在县城的东面，是她父母知道要回来后急急忙忙买的一套二手房。温心回来后一直住在父母家，想着过段时间搬出来自己住，这些年的存款够装修钱了，就计划上半年重新装修下，下半年可以住进去。
　　“心姐，真羡慕啊。”周末聚餐的时候，童桦一脸真挚，“我也想搬出去，但我爸只说了两字：不行。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什么你爸妈会同意你搬出去住啊？”
　　“因为我从小就是住宿啊，经常不在他们边上，现在在一个地方，父母觉得能经常性看见我，就满足了啊。”
　　童桦重重叹了一口气：“差距真大。”

　　“五一”小长假第一天，沈杨就把大家聚起来说要宣布一件大事。晚上的餐厅里，除他们五个人外，还有顾明的老婆。
　　“我要‘十一’结婚了。”
　　“这么快，婚房在哪？”温心还是比较关心实际，“你的房子不是明年五月份才交房吗？装修好入驻起码要后年过年啊。”
　　“结婚后暂时住在翩翩家里。”翩翩是厉美女的大名，取自曹植的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
　　“是在酒店办，山东那边也要办的吧？”
　　“准备办两场，山东那边10月1号，就不请大家过去了。”沈杨喝了口水，“岛城这边在10月7号，好方便我们来回。”
　　“地方在哪里啊？”这次是童桦问的。
　　“准备放在市里的喜来登。”
　　“你存了这么多钱啊？”顾明有点不可思议，“那边起码一万一桌啊，光收份子钱你可是要亏血本的啊！”
　　“翩翩家里出的，我就负责山东那边的办酒费用。”
　　“那你会喊青姐吗？”顾明老婆一问出来了，似乎整个空气都静谧了好几分钟。这是大家想问却不敢问的。
　　“当然会叫啊。她还是我的大学同学啊。”沈杨说的时候，大家莫名的颤动了一下，听得出，他似乎还有深深留恋。
　　“服务员，上酒。”温心喊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下。后来沈杨结婚的时候，青姐没有来。大家才知道，沈杨把他的大学同学安排到了山东。
　　晚上沈杨喝醉了，厉美女来接的时候，本来想怪大家又灌酒，但大家都喝高了。孙芸也在周边跟朋友吃饭，后来听那天唯一清醒的顾明老婆说，芸姐来带陆非痴走的时候，陆非痴抱着芸姐不撒手，哭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孙芸抛弃了。
　　“五一”前一个晚上，陆非痴照常拎着菜去孙芸房间蹭饭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与孙芸闲聊着，等着她烧出三菜一汤。吃完饭，陆非痴很自觉的起身收拾，洗碗拖地。在厨房清洗电饭煲的时候，孙芸坐在沙发上向陆非痴喊：
　　“路小痴，你有没有想过辞职回甬洲工作啊？”孙芸现在已经跟温心一样，喊陆非痴路小痴习惯了，有些时候也会直接称呼小弟弟。
　　“为什么这么说啊？”陆非痴把水关小了一点，“岛城这边生活不好吗？”
　　“不觉得太安逸了吗？”
　　岛城位于东部沿海，虽然在上世界九十年代末撤地设市，但人口、面积是所在省份里面最小的，在全国来看，也经常出现在最小地级市的榜单上。如果不是因为处在战略要冲，大概现在还是对岸甬洲市下辖的一个县，其中南部好大一块还要被魔都占去。
　　后面的话题孙芸打岔了，没有继续下去，但陆非痴隐约还是感受到了什么。
　　喝完酒醒来的第二天，孙芸一大早给陆非痴煮了碗皮蛋瘦肉粥后，就去甬洲了，说是那边有大学同学要聚会。孙芸跟童桦是校友，是甬庆大学法律系毕业的，经常在聊天的时候说起大学时候的美好和甬洲的美丽。
　　估算了时间，陆非痴在床上懒了会床后，也起来回家了，本来想着跟孙芸一道，但是两人一个是坐船，一个是坐车，就没有同行。
　　县城在岛城西部，对外的交通主要有两个码头和一个长途汽车站。码头一个在县城南面，主要是岛城内部一些岛际交通，陆非痴老家所在县城因为是甬洲离岛城最近的一个县，所以前些年岛城交通部门跟甬洲那边对接了好久，也在这个码头开通了去对岸的船班，虽然这边是岛城去甬洲最近的路线，但由于对岸老家的道路没有连上甬洲市区高速，所以乘船的人也还不是特别多，因此一天也只有来回两三个讹船班；另一个码头是在县城西南沿岸，原先是一个军用码头，后来撤地设市后，军用码头逐渐转化为了民用，成了岛城去甬洲的主要通道，轮渡也是在那个码头才有。不过岛城人出行，基本还是去长途汽车站的，方便简单，可以直接到市区，不用再从码头转车。孙芸就是去长途汽车站坐车的。
　　今天的码头，人比昨天少了点，也不像以前“五一”“十一”那样，买不到当前船班。九月份开始，码头会更加冷清，早上新闻里说造了十年的跨海大桥具备通车条件了，九月份底可以正式通车运行了。

　　“海晶三号”船舱里没有开空调，略微闷热的环境让陆非痴不怎么想呆在里面，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海风吹拂下，昨晚残留的酒精挥发的更加快速，也让他反复想着孙芸的那句“不觉得太安逸了吗”，她是想辞职去甬洲，还是省城？
　　刚到码头，陆非痴母亲的电话打来了：“早上若愚在家里吃橙子的时候，羊水破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你现在快带你爸来省城。”陆非痴母亲在上个月二十多号姐姐快临产的时候，就去省城陪着了，家里父亲要上班，就剩下他一个人。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父亲已经通过熟人预先买了去省城的汽车票了，等陆非痴到家后就一起赶往县客运中心站，晚上六点多才赶到省城妇幼保健医院。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小侄女已经在下午降世了。
　　产房进去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大堆的人。娃是陆若愚的婆婆抱着，一个劲的说长的跟他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真是难看。陆非痴母亲在边上打着转，也说着长的真难看的话，想着抱但又插不上手。
　　“姐，姐夫，姑娘名字取好了吗？”
　　“还没呢。”陆若愚看上去有点虚弱，握着她老公的手问，“我们家的姑娘叫什么啊？”
　　“大名没想好，小名倒是有了。”
　　“是什么？”大家都过来问。
　　“橙子。因为是在她妈妈吃橙子的时候生出来的。”
　　“橙子，橙子。”陆若愚婆婆逗娃的时候，橙子嘴角扬了上去。
　　呆了一会，陆非痴和他父亲就被他姐夫带着住宾馆去了。坐月子的时候，橙子的奶奶和外婆留下来照顾，家里房间不够，再说现在也乱糟糟的，就不住家里了。
　　宾馆是在天鹅湖大酒店，包了一个套房。
　　“姐夫，当爹了有什么感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陆非痴轻快的问。
　　“爸，当初你当爹是什么感觉啊？”省城的道路，到了八点多还是这么堵，车子没开几步就要踩刹车，说话间，他姐夫又踩了一脚，“我现在还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感觉？感觉就是要认真干活，不然养不活这两个小东西。”
　　晚上在宾馆，陆非痴把他姐抱着橙子的背影照发到了朋友圈，配了一行文字：十年爱情的结晶。
　　陆非痴很羡慕他姐姐的爱情。姐夫跟陆若愚大学同班同学。从开学第一天一见钟情追起，到陆若愚研究生毕业，工作两年后结婚，到现在刚刚好整十年。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朋友圈炸锅了。甚至还有人电话过来问在岛城妇幼保健医院几楼，要过来看望下。

　　“五一”一过，陆非痴就回单位上班了。去年开始招聘的包片兽医，也进入到了面试环节。近段时间，老是有人来打听面试的情况。放假回来上班第一天，几个相识的养殖大户就早早的围坐在朱站长办公室，打探着消息。
　　包片兽医因为是差额事业编制，虽然这次也纳入全县的事业人员招考，但面试还是由县农业局联合乡镇自行组织，县里的劳动局不再插手。因为小徐的辞职和老傅退休，站里本来计划明年招聘的人员今年是指望不上了，就打算在包片兽医里面挑一个相对优秀的先在畜牧站工作，等明年新人来了后再放到乡镇当兽医。这个安排当然只是单位党组讨论，但风声很快就放出来了，本来对包片兽医不是很热衷的，甚至一些面试都不想来的本科生，都纷纷回转过来，相识的父母已经在朱站长办公室报道了好几拨。
　　“虽然现在工作难找了。”陆非痴翘着腿感慨起来，问老潘，“但为什么当兽医还有这么多人啊，尽管有说在站里就留一年？”
　　“不懂了吧。”老潘经手了这次招聘大部分事情，吃的盐比陆非痴吃的饭还要多，“今天能把小孩留在单位一年，一年后就可以把他继续留一年啊。”
　　“不是上次听贺科说单位差额事业编制没有嘛，怎么一直留下去啊？”陆非痴不懂怎么操作。
　　“又不懂了吧。单位里的确没有，但是站里下面畜牧兽医联站有啊！”
　　“这个不是早就名存实亡了啊？”
　　“也可以名副其实啊。”
　　面试的时间最终安排在了五月的第三个礼拜六，因为分管组织人事的李副书记那周才能从台湾考察现代农业回来。面试组人员组成比较庞大，有包片兽医录用的五个乡镇的分管农业副镇长或者分管人事的组织委员，单位里面除了李副书记，还有钱局和朱站长。
　　周三的时候，老潘就从贺科那里拿到了更完整的面试名单，这次面试按照1:3，共有15人参加。老潘大致算了下，男的7个，女的8个，本地人12个，外地人3个，本科以上的有12个，甚至其中有一个研究生。
　　“女的来参加干嘛啊？”陆非痴很不理解，招考公告是他帮着老潘一起草拟的，里面清楚的写了因工作需要，最好男性。乡镇农办畜牧员也有几个女的，在日常的抽血采样中，但是连猪都抓不住，更不要说采样了。现在包片兽医是要给猪打针的，更加是个力气活了。
　　“炮灰呗。好些女的跟男的都是一个学校的，应该是来陪榜的吧！”老潘翻了翻名册，“吆，还有你的学弟学妹啊，岛城农业大学应届毕业生啊。”
　　“我看看，我看看。”陆非痴起身拿过报名表翻了起来。
　　“不过好些女的都挺漂亮的。”这句话他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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