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浮生

　　周六的时候，陆非痴跟老潘都被人事科拉去当工作人员了。面试安排在单位六楼大会议室，候考室在六楼最靠东的小会议室。面试报道时间定在8点15分，正式开始则是在8点半，每个人十五分钟时间。
　　一看见贺科长进来，老潘就朝着喊：“贺科长，中午有没有安排午饭啊，这么多人下来中午吃饭肯定很晚了啊。”老潘7点半就到单位了，现在还啃着两个菜包子。
　　“潘大姐放心，中午饿不着大家。”贺科俏皮了一下，“我们的张大总管已经让食堂中午准备一桌了。”
　　“今天就算饿死了其他人，也肯定饿不着我们潘大姐啊。”张大总管是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以前跟老潘还坐个一个办公室，开起玩笑来毫无顾忌。
　　“饿不着潘大姐，那张主任是打算把我们都饿死是吧？”钱局笑眯眯进来，将了一军。
　　“啊，我这个什么时候说过了？”
　　嘻嘻哈哈间，面试考生陆陆续续来了，男男女女挤在一个房间，似乎让陆非痴看见了去年他们几人面试时的情景。也是这么多人，也是这么热闹。
　　去年也差不多在五月底，县里的事业人员面试统一举行，那时候地点是在县第三中学。当时跟陆非痴一起面试的人，现在就有好几个在。
　　有时候，跟童桦聊起来的时候，陆非痴会问：“童桦，为什么我们几个可以关系这么好啊？”
　　“因为聊得来啊。”在等待面试的时候，大家虽然都分散坐着，但都能天南地北的聊到一块，在一个单位上班后，大家还是能聚得拢、聊得来。

　　中午面试结束时间比预估的要早，很多面试考生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张主任大致把了下时间，等成绩统计出来一公布，就张罗着一起去食堂。承包食堂的老王刚刚好开始准备上热菜。
　　“潘姐，为什么还没有人过来干活啊？”等了两个礼拜，陆非痴还是没有等到传说中的新人来，“不是上次说五个人里面先留一个在站里啊？”
　　“黄了！”
　　“为什么啊？”
　　“官方说法是乡镇包片兽医的确缺人，农办的畜牧员有些也没配齐，所以匀不出人给站里用。”老潘降低了几个分贝，“非官方说法是，竞争太激烈，开后门的太多了，局长谁都不得罪，就推给钱局说工作原因谁都不要了。”
　　这次五个人里面是三男两女，本来想全部招男的，但是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考官们一直在感叹面试这东西，还是女的厉害，很多男的根本说不利索，三个男的还是勉勉强强拉了进来。
　　两个女的都是本地人，面试结果一出来的时候，陆非痴就听说要选一个到站里来，做内勤也好、做监督也好，也好补充站里人手紧缺问题。后来两个女的都分到了畜禽养殖量基本没有的乡镇，做着农办畜牧员的活。三个男的则被扔到了养殖大镇，高辛镇也去了一个。因为是差额保障事业编制，还有一部分收入是靠畜禽免疫量来结算的。
　　“那两个女的有什么背景啊？”陆非痴还是很好奇。
　　“一个关系是县里，一个是市局。”老潘神神秘秘说起来的时候，陆非痴还是没弄清到底哪个是哪个。不过在站里迎新聚餐上，他发现两个女的跟照片几乎没有差别，连钱局都说畜牧系统的颜值终于又有上升趋势了，长的的确漂亮。

　　六月快要结束的时候，朱站长还是适时把大家聚起来，大致布置了下下半年的工作，也说起了包片兽医招聘的事情，叮嘱大家：“近段时间，大家把活干干好，尽量不出纰漏，去麻烦领导啊。”
　　“钱局可能要动了。”老潘一回到办公室就断言，“最近看钱局气色也不好了。”不过很快，单位领导班子内部分工调整，钱局除了分管畜牧、农机外，又多了块农业执法的活，原先分管农业执法的副局长被派去县里工业园区筹建办挂职，等园区正式成立，也就不再回来了。
　　“潘姐，这就是钱局要动了？”陆非痴在办公室嘲讽老潘的不靠谱，“要动了不是要调出单位吗？”
　　“耳目闭塞啊。”老潘指着陆非痴痛心疾首的说，“小小年纪不求上进，一点都不关心县里的大事情。”
　　县里的大事情，陆非痴不关心，但是关系到单位，关系到钱局的大事情，陆非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前年，当了近十年“太子”的中央新领导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整治吏治，推进反腐败。今年这股风气也渐渐从省里大员吹到了基层小吏。就在上个月，还吹到了岛城，县里的一位副书记被双规了。这位副书记是县城土生土长干部，从乡镇书记一路上来，当了好多重要局办的一把手，曾经也干了一年多的农业局长。上次包片兽医招考时候打招呼，就是这位副书记。后面具体的内容，是在饭桌上听到的。
　　钱局心情一好，就安了个名头，把分管三个科室的人都聚集了起来，算是一起认识认识。那天在饭桌上，畜牧站是人丁最少，只剩下4个人；农机站还是保持六个人格局，刘副站长虽然去了，但一个临聘的女同志被挖到了办公室，童桦则是去省城培训没有来；执法大队人丁也不多，只有五个人。那天晚上，心情特别好的钱局，连连敬酒，气氛很是热烈。陆非痴则是坐在沈杨和厉翩翩边上，低着头说些闲话，也是在晚上，大家都喝高的情况下，陆非痴从打趣间知道了沈杨和厉美女间更多内幕：两人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旧情复燃。青姐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决然的离开。这个问题在心头困扰了陆非痴很久，晚上也迎刃而解了。
　　厉美女也是岛城海洋大学毕业的，跟沈杨是同一届。大一的时候，两人就在羽毛球社认识了。那时候羽毛球社社长为了吸引更多学生加入，也是煞费苦心，特地组织了社团内部的羽毛球混双系列比赛，打算用美色来保持羽毛球社的激情和活力。沈杨和厉美女也是在那时候半推半就间被安排成一组，参加比赛。大一年轻人精力旺盛，两人没课的时候就与另一对混双同学练球，或者单独练习，一来二去，就发展起来了。不过等大二课程学业繁忙起来，业余生活丰富起来后，除了吃饭逛街，两人去羽毛球社的时间也渐渐短了，一起挥汗如雨的情况更是没多少了，到大二下半学期，两人就和平分手，各自享受大学的广阔空间。青姐是大三下班学期才和沈杨好上的。青姐知道厉美女这个前女友的存在，但一开始不知道两人会在一个科室里，是打算买房那天温心无心说起来的。
　　厉美女喝得不多，虽然大家一直在起哄，但沈杨还是很男人的都替厉美女档了下来。
　　“你们两人结婚后有什么打算啊？”钱局端起酒杯敬了两人一杯。
　　“让沈杨到我站里来好了。”朱站长抢起人来从不含糊。
　　“放屁，沈杨人家机械制造类毕业大学生，到你站里给猪去打针啊？”牛站长老是针锋相对，“机械制造明显要到农机站来才能大显身手啊。”
　　“你们两个有什么好争的。现在三个科室都是我分管，他们两人调到哪里都弄不来的啊！”单位有制度，一般夫妻结婚后是不能呆在一个科室的，也不能属于一个分管领导。
　　厉美女站了起来，满满倒了杯红酒：“那要全靠钱局照顾了。”
　　晚上一到家，陆非痴就迫不及待的去敲1701的门，敲一半，又赶紧看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孙芸穿着背心短裤出来开门的时候，陆非痴的酒就醒了一大半。
　　“晚上喝酒，听到了很多劲爆消息……本来想跟你说说的……不过好像太晚了……明天我再来跟你讲啊……”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陆非痴大着舌头说了好久。然后在一头雾水的孙芸的目送下进了自家房门。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孙芸就端来了皮蛋瘦肉粥，陆非痴滔滔不绝讲起沈杨与厉美女的前尘往事时候，孙芸躺在床上，翻着放了好久的《三体》。
　　“我打算九月份去考司考。”
　　“你们局里要求的。”
　　“不是，就是想多本证书。”孙芸抬头问陆非痴，“你是希望我考出还是不考出啊？”
　　“当然是考出啊。”但是考出之后呢？陆非痴没有问出来。
　　上午去菜场一起买菜的时候，陆非痴还是憋不住了。
　　“司考考出后，你会去用吗？”孙芸虽然一毕业就进入城管局工作，但身为法律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心心念念还是想着当一名律师，一名有着正义感、可以为民申冤的公益律师。
　　“会去当一名律师吧？”果然，孙芸的回答跟陆非痴心目中的她还是一致的。
　　剩下的，陆非痴不想，也不敢再问下去了，比如是去甬洲当律师，还是会留在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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