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下岗回家种田

　　才用完早饭，方明远一刻不耽误，摆摆手就出门干活去了。被笑话了小半顿早饭时间的方心妍也很自觉，心知爹娘要带着新二姐干正事去，迈着一双小短腿跑到门边，嘴上喊道：“爹娘，那我去喂瓜瓜啦，喂完再拾点柴火回来。”

　　“行，你去吧。”刘舜华随口应了声，低头把大大小小的碗叠成一摞，腰间挂了块用来擦桌子的布，端着碗出去了。

　　大伙都开始忙活了，就剩锦音和方信鸿还坐着。锦音不好意思坐在板凳上和竹竿精亲爹大眼瞪小眼，想了想，跟在刘舜华后头跑了出去。

　　正想和新闺女培养培养感情的方信鸿：“……”

　　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照得被水冲刷过的石板路隐隐闪着粼粼的光。锦音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着，以免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染湿她的布鞋。

　　刘舜华身体弱步子慢，锦音走快两步就捕捉到她的背影。锦音过惯了不准喧哗的规矩日子，来到外面也不敢大声叫住她，干脆学着方心妍的样子直接小跑追上去。

　　“我可追上您了。”她长这么大了还没追过谁，随便跑几步也累得喘气。

　　“音儿？你怎么来了？”刘舜华讶然。

　　锦音没说是不想和方信鸿一块当闲人，脑子一转，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着我不能吃白饭，太招人嫌……那个，我来帮您吧。”

　　说完，她又想扇自己一嘴巴了。

　　她说的都是什么话呢？那个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她跑哪儿去了？她明明是个聪慧伶俐的姑娘，在赵家那种深宅大院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怎么跑小乡下来就变蠢了？说什么吃白饭招人嫌呢，跟方家一来就使唤她干活似的。她就应该说“娘亲，您一个人要忙活那么多事，音儿心疼，想着要来帮忙”。这话多体贴多懂事啊，肯定能把她娘哄得心花怒放，她怎么就说不出口呢！

　　幸好刘舜华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欣然同意：“好极了。我每日都是自己来洗碗，觉着怪无聊的，以后有你陪着就不会太难熬了。”

　　锦音知道刘舜华是故意宽慰自己，没多雀跃，暗暗下决心不能给温柔的亲娘倒添麻烦。

　　她们很快就到了村里公用的水井边，锦音本以为他们家已经起得很早了，但此时看到井边排队打水的三四个妇人，才知自己真是少见多怪。

　　排队的人里就有她昨晚才见过的张婶，张婶对锦音的大小姐架势记忆犹新，看到她们娘俩过来，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张婶立马住了嘴，旁人再使劲撩拨她也绝不说话。

　　锦音一看她这心虚的样子，就明白张婶刚才肯定是在瞎嘀咕方家的闲话了。

　　“舜华又过来洗碗啦……哎，洗碗好，干净！整洁！你等着，我们很快就好。”其余妇人正要如往日那样嘴碎两句，瞧见刘舜华身后的锦音，说出的话瞬间转了个弯。这位可是活生生的千金小姐啊，就算现在知道她不是真的，也不代表人家是真落魄了啊。况且她们之中最会见风使舵的张婶都怂了，说不定方家真要有什么大造化。

　　几位妇人拿不准态度，也不好去跟刘舜华打听，只想赶紧溜走。她们你帮我我帮你，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带过来的水桶装得满满的，给刘舜华腾出地来。

　　刘舜华来村里那么多个年头，真的是头一回得此礼遇。她无心借女儿的威风狐假虎威，正要让大伙都别客气，妇人们却赶紧打断她的话头，生怕刘舜华跟她们聊起来。

　　“哎哟，今天事可真多啊。我先去忙了，舜华，回见啊。”
　　“我也是我也是，真的太忙了。”

　　一眨眼，水井边上就只剩下方家两母女。

　　刘舜华失笑，对锦音说：“托你的福，我也享了一回村霸的待遇。”那几位妇人人不坏，就是有些爱嘴碎。刘舜华习惯匀出些皂角来洗碗，被她们瞧见后总是要被数落几句浪费，今天倒是变成了“洗碗好”。

　　那几个妇人甚至还给她剩了半桶水，刘舜华省了力气，直接坐在一边的大石上，从怀里摸出一包皂角，往水桶里丢了一小把，手脚麻利地洗起碗来。

　　锦音蹲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

　　泡了水的皂角开始发泡沫，轻易就将碗洗得干干净净。刘舜华洗好一个放到一边，让锦音去拿自己挂在腰间的布：“音儿，你把这块布沾水洗一洗，拧干后把我洗好的碗擦干净。”

　　这活听上去不难，锦音却不敢松懈，紧张地把布往水桶里来回搓了好几回后才取出来拧干。她不知道该拧到什么程度才算过关，双手用力来回拧了好几次，将布拧得皱巴巴的犹豫着打开。

　　反正以她的力气是挤不出水了，她跟等待先生检阅课业似的把布抖开给刘舜华看：“您看拧成这样可以吗？”

　　小姑娘很认真，显然没在开玩笑，是真的对这件事上了心。
　　这曾是位养尊处优，连浸了水的帕子都不用自己亲自拧干的大小姐啊。

　　刘舜华对她真的是又心疼又欣慰，也跟着严肃地对这块抹布检查一番，满意地颔首：“不错，拧成这样就够了，你做得很好。”她只口不提其实拧布没有什么标准，只要能用就行的事。

　　锦音悄悄地观察着刘舜华，觉得这回对方是真的在认可自己，而不是表示安慰，顿时松了老大一口气。但是经过了窝窝头与茅厕事件，她再也不敢瞎嘚瑟了。锦音一手拿碗一手拿布，将碗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擦了好几遍。

　　各种各样的豁口碗在她手里重新焕发光彩，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越来越欢快。

　　刘舜华把锦音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弯了弯。小姑娘懂事来帮忙，她做娘亲的该给些表示才对。她思索片刻，起了个话头：“音儿应该对咱们村里的事情不大了解吧？”

　　锦音说是：“确实不太清楚，方明远……大哥他在路上也没跟我说太多，只说了家里有鸡鹅鱼和田什么的。”

　　“就知道他不会好好跟你讲。”在只有她们俩的时候，刘舜华对大儿子的态度也是极为嫌弃的，“不过说实话吧，咱们村确实没啥好讲的，是人待上一段时间都能把这里摸清。至于与人相处之道，你都那么大了，有自己判断是非的方法，在不涉及原则问题上我与你爹也不好干涉太多。”

　　锦音摸不准刘舜华的意思，乖乖地应道：“是。”

　　“但是呢……”刘舜华话锋一转，秀美的面上露出几分狡黠：“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讲的。趁你帮我干活的这个小空档，我也可以给你讲点琐碎的小故事，你要听么？”

　　锦音双眸一亮，她当然要听！

　　刘舜华便娓娓道：“咱们村叫俞溪村，因靠近俞溪而得了这个名。咱们这儿是杂姓村，到这会儿村里约有三十来户人家吧，都是外头迁过来的。咱们不像单姓村有族长族老那些，村正一职是由村里名望高的富户，也就是秀秀她爹担任。”

　　这些信息其实锦音都看出来了，刘舜华的话只是将她的想法落实。

　　刘舜华知道锦音聪慧，说完基本信息后又开始说些她不知道的：“程村正这人呢，也不能说是村里就是他最富裕，但他为人厚道呀，因而很得村民的拥戴。我与你爹从前顺手帮过他一个小忙，他一路记到了现在，还时常照顾我们。他家里的几个孩子，秀秀和修平你见过了。他们上头还有个已经嫁出去的大女儿、成了家的大儿子。他家大媳妇年前怀了身子，你过去时注意些，不要冲撞了人。”

　　锦音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刘舜华又给她介绍昨天见到的两个程家人：
　　“秀秀跟修平是双胎，但秀秀性子活泼，与我们更亲近些。她口直心快，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过她就忘了。其实她没什么恶意，你要是不喜欢，直接讲与她听也无事，遮遮掩掩的反而会叫她别扭。”
　　“修平性子沉稳，也是咱们村最有前途的年轻人，去年在院试中拔了头筹，风头一时无二。他夜里要念书，很晚才会睡下，还有爱夜里闲逛的习惯。若你去方便时撞上他也不必害怕，打个招呼就是。他不像你大哥那样喜欢为难小姑娘，就是有时候会犯呆脑筋。”

　　锦音默，敢情昨晚撞上的棒槌还是根有才华又喜欢乱逛的棒槌。

　　“妥了。”时间控制得恰恰好，话说完时碗也恰好洗完了。刘舜华把最后一只碗塞给锦音，自己收拾好剩下的皂角，踉踉跄跄地提起水桶将脏水倒掉，“今天就讲到这里，别的有机会再说。走，回家把碗放好后就带你上程家去。”

　　“是！”锦音赶紧把碗擦干了，再学着刘舜华之前的样子把碗摞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双手护住。这可是她第一次擦干净的碗，可不能摔了。她还指望着用它们来跟刘舜华交换故事听呢！

　　若是赵家人瞧见了，肯定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就这几只样式还不一样的破碗都能让锦音姑娘这么宝贝，也不知这是它们修了多少年才得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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