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白月光当腻了

　　厄运一旦降临，再也没有反转的余地，哪怕是凌冽寒冬褪尽，这个春日也没有一丝的温暖。

　　不过两日，西越违背契约起兵的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前线不断有急报传回，西越兵马在占据城池后，用残暴手段对待城中百姓，召来民愤。顿时西越之人也成为了皇城之中人人厌恶的对象，一时之间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

　　桑淮在酒肆之中，听周围的人高谈阔论的骂着西越，恨不得当下扬起旗帜诛杀西越之人。桑淮听着众人唾骂，仰头将烈酒一口灌下。
　　她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久到听到那些话已经没有丝毫的感觉，整个人变得格外麻木。

　　前日她在送走楚淮誉之后，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等到容韫回来。

　　“你早就猜到了吧？我已经恢复记忆了。”桑淮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没有休息好，嗓音格外沙哑。

　　“……”容韫站在门边，看向屋内的桑淮，格外的陌生，她已经连装都不想再装下去了。

　　“是，我早便猜到了。”容韫垂眸，掩盖住自己的目光，试图摆出一如既往的冷静，“那次一起喝酒的时候，我猜到大概。后来楚淮誉同你出现在一起，猜测得到了肯定。”

　　他一直不敢戳穿虚假的表象，甚至不敢问出真相，他能做的，就是陪着桑淮演一场又一场的戏。

　　“放我走吧。”桑淮盯着容韫，“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容韫一步一步向她靠过来，颇有威压的气势，但语气温和，“想来楚淮誉已经将局势告诉过你。你比我要清楚，在西越，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五公主，而是个死人了，西越的乱局哪怕是你回去也无力回天。”
　　桑淮一直拒绝接受的、格外□□的真相，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分外的触目惊心。她在西越早已经是死去的五公主，她回到西越也无法再光明正大的出现再任何场合。
　　“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容韫循循善诱，想要安抚住眼前像个受到伤害，面对其他人都无比凶恶的小动物。

　　“那你，把我留在这里，将我当成什么呢？”桑淮一字一顿的问道，“他们那些下人唤我夫人，可我们何时成亲，又何时在先祖面前立过誓？你又何时将我真正的当做你的妻子来看待？”

　　“当初我要回西越时，为什么要将毒酒递给我带我走呢？其中缘由没有人比你更加清楚。”

　　桑淮盯着容韫，满目凄怆。当初她收到二哥的威胁，一心想要逃出西越，她本是想要到弋城再从长计议，没想到在躲避层层守卫和眼线之后，她在逃命路上遇见了容韫。

　　自打她上次轻薄过他之后，每次见他都冷着一张脸，看他的模样只怕他在心中说她有辱斯文。桑淮眼下也没了心情再同这个别国使臣打交道，一心想要逃命。没想到他一眼看穿她要去逃命的想法，让她扮作随行的丫鬟，将她藏在使臣所住的地方。

　　桑淮第一时间拒绝，但转念一想，使臣所住之处，二哥绝不会将手伸到此处。心大的桑淮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了一会儿，甚至没有询问过容韫为什么要收留她。

　　桑淮躲避的这些时日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走漏，直到她听闻自己重病的消息，有传闻说她的阿姐要代替她去和亲。

　　在几番求证后，桑淮发觉此事并非空穴来风。祭祖大典求卦时，大凶的卦象动摇了阿爹的决定也说不准。

　　但如果是阿姐替她承担她要面临的一切，桑淮绝不应允。她鼓起勇气决定回王庭的时候，容韫适时的出现，问她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还要请她喝酒。

　　她欣然答应，没想到的是，她喝下的，是容韫为她送上的毒酒，让她忘记一切，成为了容韫捡到的那个摔坏头的桑淮。

　　“你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将我带到皇城来？你容韫真的将我当作妻子看待吗？”桑淮被袖掩盖住的双手颤抖着，她咬着牙给足自己勇气和信心，将这些话囫囵问了个遍。

　　几个问题使得屋内气氛极为沉默压抑，容韫曾在无数次想过有一天要怎样回答桑淮的质问，真正到了这天，才惊觉自己一切都说不出口。
　　他无法向桑淮坦明，他曾经那些是为了一己之利的私心。

　　最后无言的一切终止在桑淮将茶盏狠狠掷在容韫额上，沾染上血迹，最后触碰在地四分五裂。
　　如同他们两个之间种种碎落一地。

　　“如果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那你我也不必再见。”
　　她将容韫狠心赶出卧房，直到今日，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同容韫再见。

　　桑淮握着手中酒盏，只觉头痛欲裂。

　　流云看着夫人的模样，心疼不已但也毫无办法，这几日夫人太过消沉的模样让她知晓到这里来时也没有阻止。没想到这酒肆人多嘴杂，谈论西越的事情明显让桑淮心情更加低落。

　　出酒肆之后，桑淮小声的问流云：“你也觉得西越人像他们所说的那般坏吗？”

　　“不是的不是的，”流云急忙道，“无论哪里都会有好人与坏人，皇城中便没有坏人了吗？夫人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为那些不值得听的话，思虑过重熬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得。”

　　桑淮看流云着急解释想让她开心的模样，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明日清晨醒来，能够有好消息。

　　她抬头望向辽阔天际，无声的祈祷。

　　好在当日楚淮誉那边有了消息。永庆帝将阿姐软禁起来，严加看管。楚淮誉等了两日，才找到宫人交接的时机同桑箬碰面。

　　外面守卫森严，还有贴身的婢子监视，楚淮誉同桑箬交谈只能用很低的声音。

　　“这是五公主要我带给你的假死药，时机合适，我会以假换真带你出宫，宫外的一切我已经打点好了。”楚淮誉详尽的告知桑箬接下来的计划。他的计划要比桑淮的想法成熟的多，一听便知绝不是临时起意的纸上谈兵，而是精心准备许久，切实可行的计划。

　　桑箬的眼睛被烛火映衬的亮晶晶，像璀璨的黑曜石。她满是温柔听楚淮誉说着一字一句，不时点头作为回应。

　　话至一半，窗外有声响传来，楚淮誉眼疾手快藏于一旁矮柜中，是巡逻的侍卫，在换班之际检查她是否还在寝宫。

　　桑箬如常应答，在是为脚步声消失不见，蹲下身来将矮柜打开。没想到的是楚淮誉也正好开柜门，想要出来，俩人头碰在一起，又迅速离开。
　　楚淮誉侧过脸不敢看桑箬，躲在柜中不肯出来，桑箬挂着浅淡笑意，好脾气的蹲在那里，听他把事情说完。
　　他们两个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相互的鼻息-——

　　楚淮誉在离开时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希望桑箬没有发现他泛红的耳廓。

　　“那阿姐的意思是？”桑淮听楚淮誉言简意赅的描述，立刻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假死是最后一条后路，再等一等，最迟到上元，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楚淮誉道。

　　楚淮誉明白桑箬的想法，他也尊重她的选择，但边关战事一时一变，他们不是在西越的地盘上，拿捏不准会发生什么，所以要准备好万全之策。

　　上元那日，便是最后的时限。

　　桑淮无奈，她只有等。在那之前，他们必须万无一失的离开皇城，出半分的纰漏，他们都不能活着离开。

　　·

　　这几日桑淮对容韫避之不及，好在自从她将茶盏掷向他后，没有再来过别院。

　　她忙着收拾细软，流云总是围着她欲言又止，桑淮差点以为自己是被发现了，在流云辗转反复三次后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安远将军将府中西越侍妾打成重伤，还将她丢出府外，任由她自生自灭。奴婢从府外路过时，无意瞥见那人是同夫人相识的，城中的传闻流传的甚快，更何况是从府中丢出人去。加之现在的风气，不会有医馆接收她，为她治病……”

　　桑淮听完流云的话立刻动身，让楚淮誉先行将人带去他所歇脚的那间小院，自己则收拾各类药物出门。临行前，她又折返回来，顾盈盈给她的臂钏带上。

　　顾盈盈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她仅着寸缕被丢到府外，更是受了些苦头，桑淮见到顾盈盈时，她已经是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桑淮看向楚淮誉，只见后者摇了摇头，意思很是明了，顾盈盈这种状态已经无力回天。

　　她一步步向躺在床上，再见到她来之后努力看向她的顾盈盈走去，怀中抱着的，是她亲手交给她的那对金臂钏，象征着她和她的心上人无数美好愿景的臂钏。

　　顾盈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冰冷的手握住桑淮的，她来不及再看她珍之重之的臂钏一眼，嘴唇开合，声音很轻，需要桑淮凑近认真听才能听出。

　　她重复的说着的只有一句话。
　　我不是顾盈盈，我叫安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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