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白月光当腻了

　　“是我。”暗哑的嗓音，全然不是记忆中那清亮悦耳的声音。
　　在表明身份后，顾盈盈也不再扭捏，径直将自己的帷帽摘下，握在手中。

　　顾盈盈今日跟随将军府的主母一齐到永恩寺上香，在主殿前她一眼便瞧见了桑淮，目光一直不敢移开，生怕失去她的踪迹，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挨了一顿训斥。

　　不过能找到同桑淮独处的机会便可以了。

　　顾盈盈深感桑淮是她命中的救星，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初遇的时候，也是桑淮将她从鞭子下救了下来。

　　“夫人近来过得可好？”
　　顾盈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全然没了当初桑淮在酒肆看她起舞时的自在与灵动。

　　桑淮没想到来人会是顾盈盈，想起之前在酒肆听得的顾盈盈被安远将军带走，安远将军对自己府中侍妾手段狠辣的传言，忙道：“我还好，你呢？”

　　顾盈盈的泪在顷刻间汹涌而下。她被安远将军带回府中成为侍妾之后，才知晓安远将军同外面的传闻一样，对待府中之人格外的凶恶，大抵是她新进府的缘由，安远将军对她还尚有喜爱，对她并未显露，但观其他侍妾在不得宠之后的下场，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步入她们的后尘罢了。

　　其中有些事情，她怕吓到桑淮，在讲这些时日的经历时，隐去了大半。

　　桑淮看她的神态也知晓她有事瞒着她，继续追问，顾盈盈也闭口不答，只说自己想要说的。

　　“平日里我不能出府，如今见到夫人，特来打扰，是有一事想要托付给夫人。”顾盈盈拭去泪水，小心翼翼的将怀中包裹严实的物件拿出来，打开后是一对金臂钏，精致漂亮，是她先前总是戴着的那对。
　　在进入将军府后，她在外面积攒的大部分钱财全部被大夫人搜刮走，唯有这对臂钏她藏的隐秘，没有被抢走。这是她的希望，也是西越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这是我未曾离开西越时，我的心上人为我打的臂钏，我答应他等他成为部族最勇猛的勇士就嫁给他。可惜我最后没能等到他，便被卖到中原来。”顾盈盈想起过往和自己如今的处境，格外悲伤，“我不知何日才能够回到西越，所以想要麻烦夫人为我将这副臂钏交还于他。”

　　“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你亲自交还于他，怎么能够由我代还？”桑淮甚是惊讶，想要伸手推拒，谁料拉扯之间，摸到了她腕上奇怪的痕迹。

　　只是一瞬，桑淮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拉过她的手，将她的袖口腕上去，发现她腕上有很多的疤痕，新旧都有，最明显的一道甚至还红肿着。

　　被寒风吹过痕迹斑斑的手腕，微微颤抖着。

　　“这是安远将军干的？”

　　若不是有衣物遮挡着，身上的痕迹只怕是更多。顾盈盈同她所讲不过冰山一角，真相远比坊间传闻要严重的多，桑淮倒吸一口气，她无法想象究竟有多痛！

　　“夫人，”顾盈盈想要将手抽回，整理好衣物，趁着这功夫，顺势便将臂钏塞到了桑淮手中，顾左右而言他，“这对臂钏于我而言非常重要，所以夫人一定要将它带回西越。”

　　“既然重要，自然要你亲手交还，托付给我这个外人，实在不妥。”桑淮语气不自觉加重，“你完全可以同我回西越，如果你能信我，我一定一定，会带你回去。”

　　“不。”没想到顾盈盈拒绝的干脆，她已经麻烦桑淮许多事情，她私自逃府牵连的何止会是桑淮，还会牵连到丞相府，她万般不能做出任性的举措来。

　　“可是……”桑淮话还未说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离得近些，顾盈盈瞧见竟是来寻她的婢子。

　　太多的话来不及说完，顾盈盈怕这婢子回去后乱传，同桑淮隔开了些距离，装作是不相识的香客后，才露面被那婢子发现。

　　桑淮知晓她的意图，不动声色装作欣赏别处，余光扫视着那婢子趾高气昂的训斥顾盈盈的模样，握着的金臂钏硌在手心，格外的疼。
　　待那婢子训斥够了，顾盈盈才跟随着她离开，在走时，回首看她，不用太多言语，也知晓是在要她珍重。

　　参天古木遮掩天光，留下昏沉沉、看不清日头的一片角落之中，桑淮望着手中之物，久久不能回神。

　　·

　　永恩寺声名在外，有路途遥远赶过来的香客，寺庙会提供住处，使得他们能够在寺中小住一晚，本来桑淮同温昔也是这般决定，但无奈温昔的小孩子太过年幼，受了些凉，很是不舒服，只得下山打道回府。

　　桑淮在匆忙去求平安符时想要能不能再次遇见顾盈盈，哪知两人未能再碰面。

　　回程路上，桑淮握着那对金臂钏，再想起顾盈盈身上的疤痕，神情恍惚。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一问，顾盈盈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在知晓这对金臂钏的来历，她便觉得这物什有千斤之重，她回府后顾不得一路的颠簸，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将这对臂钏放置好，才觉松了一口气。

　　在西越时，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二哥想要她的命，她能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想法子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防止随时一命呜呼。

　　她这些年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逃避，逃避阿爹在外人看来的宠溺，逃避所谓王位传于她的谣言，更是一路逃避到这千里之外的皇城。

　　如今有人将希望都托付在她的身上，一种无助的感觉反而涌上心头。
　　桑淮咬住的下唇泄露了她内心的纠结。

　　思量许久还是未果，她堪堪起身，有东西顺着她的袖子滑落。
　　是她在永恩寺求来的平安符。

　　本来听流云的话之后，桑淮并不想为容韫求符的，但她想为阿姐求，容韫的只能算是顺带着的而已。

　　带给容韫的那个平安符偏偏在这个时候落在她面前，饶是桑淮不多想，也有个大胆的法子冒出来。

　　既然她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够救人的法子，那不如便问一问容韫好了。

　　桑淮将那平安符拿起，在问过下人容韫在书房之后，毫不犹疑的向书房走去。

　　别院的书房自从容韫在这里久住后，变得有人气起来。每每容韫在这里处理些事务时候，隐竹都会在在门外看守，今日不知为何门外无人。

　　桑淮犹豫着，脚步辗转轻缓，生怕打扰到屋内的人将她唤进去问个清楚。

　　在徘徊许久，鼓起勇气准备一鼓作气推门而入时，先听到屋内传出的说话声，推门的手慢了一步。

　　“今日那安远将军实在是个不讲道理的！大人明明心平气和同他解释，怎么还反咬一口，说是大人的过错。”隐竹愤愤不平的声音传出来。

　　“朝中的传统，不一向是重武将而轻文臣，哪怕是先帝在位时有意纠正，也无济于事。现在朝中能够说得上话的，还是那些武将，更何况，安远是陛下亲自提拔之人。”

　　容韫的话彻底让桑淮方燃起的希望消火灭瞬间熄灭，断绝了有些荒诞的念头，推门的手也回落到身侧。

　　正准备悄无声息离开，当作一切都未发生时，桑淮听到容韫继续道：“当今之局势，同这些急于表现的武臣也脱不了干系，谈到西越动向，这些人想要上阵的心思一眼便知。”

　　西越动向？

　　桑淮想要仔细去听，不免靠书房的门近些，没想到闹出些响动，被屋内人察觉。

　　面前的门被猛地打开，桑淮看见隐竹的脸由紧张到疑惑：“夫人？”

　　“是我。”桑淮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晃着手中的平安符，大摇大摆进书房，“我来给容韫送平安符。”

　　原本在书房议事的主仆二人，都换了一副面容。
　　隐竹知趣的离开，容韫坐于整齐的堆满书册案前，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明明桑淮是那个偷听的人，却还是要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将平安福递到容韫的面前：“若你不想要，那我便带走了。”

　　“夫人为我求来的，我自然要收下。”容韫自然的拿起那平安符打量，好像早上告知流云要她为他求符的不是他一般。

　　桑淮忍不住咬住下唇。
　　其实她想知道他们两个究竟还说了些什么，但也没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思忖之际，容韫仿佛看透了她一般，将一本书册丢给她：“是在找这个吗？”

　　丢过来的是她常看的一本话本。

　　“你怎么知道的？”桑淮顺势坐下，粗略的翻看两眼话本。

　　容韫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他如何知道？不过信口胡诹罢了。

　　“不是会在永恩寺留宿一晚，怎得回来了？”容韫垂眸看向自己眼前的折子道。

　　桑淮便将其中缘由将给容韫听。

　　“可有许过什么愿？听闻在永恩寺许愿很是灵验。”
　　“许了很多个愿望。”桑淮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贪心有点后悔，早知道少许些便好了。

　　“愿望实现后，是要去还愿的。”容韫停顿一瞬道，“过些日子太后会带领后妃到永恩寺祈福，你可以在那个时候还愿。”

　　“我能去？”桑淮很是震然，她本是想找些别的法子进去的。

　　“今年天灾异象，祈福会比较往年隆重些，永庆帝下旨会要求百官同家眷前往。”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
　　本还发愁如何混进祈福的队伍，有了这种便利，想见到阿姐便更简单了。

　　桑淮兴奋的眨眼：“愿景成真，我必然要去还愿的！”

　　一扫原先的纠结沉闷，拿起手中话本，一目十行看起来。她认不得太多中原字，但这本书讲的故事她早已经烂熟于心，随意翻看，早便心不在焉。

　　同她一样的，还有坐在不远处的容韫。

　　明明需要沉下心去处理的东西，却无法入眼，自从看到桑之后心乱不已。
　　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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