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多少钱一斤

　　“公子，礼物买好了。”金豆豆提着礼物，兴致勃勃放桌案上，表明自己对刘病已的忠诚。刘病已蹙眉：“我给你的钱只够买一半礼，另外一半怎么来的。”
　　“小的既然誓死效忠公子，这点诚心还是要拿出来的。”

　　刘病已眼神落在他身上半晌，挪开了目光，轻轻点头：“把东西带上。”
　　“是，公子。”

　　两人换上寻常百姓的服饰，金豆豆领路，出了掖庭后，直往长安西街走。金豆豆提醒说：“张大人的府邸不在这边。”
　　“我知道，我们去邴大人处。”

　　“邴大人？”金豆豆心思活络，新潮澎湃。他知道朝廷有一位邴大人很被大司马霍光看重，前途一片光明。现在皇曾孙给他送一堆的礼物，肯定是想谋个好差事，然后就有资格迎娶张大人的孙女。他觉得自家主子看上去笨笨呆呆的，其实是个会来事的。
　　主人越有野心越好，金豆豆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来到邴大人府上，门房随从告知邴大人不在府邸。刘病已让金豆豆把东西都交给门房，金豆豆正想报他主子的名讳，刘病已拦了他，又说：“多年前受过邴大人恩惠，如今重回长安，特此备上薄礼，多谢大人的恩情。”

　　两人走出很远，金豆豆脸色不太自在：“公子，你不说你是谁，邴大人怎么知道您给他送礼了。”
　　“不知道也无妨。”

　　刘病已不在意那些礼物，他只是发自内心感谢邴大人。几年前，他在郡邸狱能活命至今，全靠邴大人怜悯。

　　刘病已的这番操作，弄得金豆豆糊里糊涂的，不过他既下了决心跟随刘病已，早日取得他的信任才重要，这样想着，脸色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他眼尖发现刘病已驻足在脂粉铺子门前，笑容满面：“公子不知道呀，这铺子的脂粉漂亮细腻，长安的姑娘夫人们都喜欢。”
　　怕刘病已不信似的，他悄悄贴进刘病已耳旁，说：“连我们这些在掖庭当差的，也喜欢抹这种。”

　　刘病已没嗅到他身上有脂粉味，侧头注视着他。金豆豆讪笑：“小的一个月就拿几个钱，哪里舍得买这么好的脂粉抹，用的都是最便宜的。”
　　刘病已还是定定看着他，他被盯着不自在，笑容却越发灿烂：“便宜的脂粉抹在脸上过敏，就没再抹了。”

　　刘病已默默往后挪了一小步，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脑袋幻想他涂抹脂粉的模样，胳膊忍不住抖动了一下。看出刘病已的嫌弃，金豆豆陪笑：“我们与正常人有些不同，小的这般已算正常。”

　　“那不正常的呢？”

　　“面涂成白无常也是有的。”

　　刘病已试着幻想金豆豆满脸白.粉，唇嘴嫣红，还捏兰花指的模样，他双手负在身后，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大步迈进脂粉铺。

　　这间脂粉铺名是“万高红”，烫金的牌匾还贴了几朵灼灼其华的桃花，在长安西街一众店铺中分外惹眼，淡淡的脂粉香飘来，如沾惹女儿家的体香，清淡好闻。
　　店铺的客人有为自己买胭脂的姑娘夫人，也有替姑娘夫人挑选胭脂的男子。店铺伙计迎上前：“公子，想买什么样的胭脂。”

　　刘病已第一次来胭脂店铺，目光环绕四周，露出迷茫。伙计给他一一推荐店铺的胭脂品种，有适合妖娆女子的桃花胭脂，适合小家碧玉的莲花胭脂，还有大家闺秀的兰花胭脂，每一款共十二个色号，每个色号颜色虽然相近，可细细分辨又有不用。
　　刘病已看中的是莲花胭脂，目光在十二个色号环绕，分不出这款莲花胭脂这些色号的不同，他想了想，掏了银子通通买下。

　　提着包装精致的莲花胭脂，刘病已心情美妙，嘴角勾起，让金豆豆带路去长安最好的首饰铺子。

　　金豆豆露出微笑：“像买这种东西的，公子找小的带路就没错啦。”他吹嘘了一番，绕了几个小巷，把刘病已带到西街最大的首饰铺子。
　　“如玉斋”是长安贵妇小姐买首饰的首选铺子，里面的款式新颖，绝无二款，长安独此一家，连宫里的贵人都喜欢帮衬。

　　刘病已穿着棉缎，刚踏进铺子就有伙计热情招呼，刘病已微微一笑：“我要买个有铃铛的银色脚镯。”
　　笑容在店伙计脸色僵硬，但很快他又聚起，眉梢飞扬：“请客人随小的来。”

　　半柱香后，刘病已拿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走出如玉斋，身后隐隐传来店伙计的抱怨：“穿着棉缎，怎么买银的，好歹也买个金簪子不是么。”

　　刘病已没理会旁人如何想，倒是金豆豆听见后，皱眉：“公子，虽说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可咱们要送给张小姐的礼物，怎么能寒酸呢，小的认为公子应该去买个金链子或者金簪子，如此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

　　刘病已莫名其妙：“张小姐？”

　　胭脂是女人擦的，脚镯也是给女人带的。金豆豆讪笑：“您总不会买给我的吧。”

　　刘病已语气中带了一丝嫌弃：“不是。”

　　“那你要给谁呀？”

　　刘病已想到她，嘴角忍不住勾起：“朋友。”

　　刘病已回到掖庭时，天色已经暗了，他去亭边捉了数只萤火虫，耐心装进纸灯笼，然后挂在屋舍廊檐下，夜风习习，灯笼荧光闪烁，在漆黑的夜尤其漂亮。他挂了灯笼，又进了屋舍，拿出买的莲花胭脂和银色手镯放在桌案。
　　金豆豆端来夜宵，刘病已看得太过专注，连他何时进门都没发现，待他把木拖盆放在礼盒旁，才回过神来，把东西收好。
　　耳朵红了一圈。

　　金豆豆今年十六，他虽不知道刘病已真实年纪，可他看着比自己还小，刚被张大人看中选为孙女婿候选人，还有别的闲工夫思春。内心虽然瞧不起，可伺候得更加尽心尽力：“公子请慢用。”
　　金豆豆熬的小米粥软糯可口，刘病已用后道了谢。金豆豆神色诚恳，态度卑下：“公子不必对小的这么客气，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他收拾碗筷端出门，还不忘替刘病已把门关好，让他有单独的空间想别的漂亮姑娘。

　　风晃过烛台萤火，屋内一明一亮，刘病已目光望向窗棂，空无一物。却在下一刻，内心如被钟鼓在敲，穿白色襦裙的妙龄少女跪坐在他身旁，双手托腮，言笑晏晏。
　　刘病已跪坐得更加笔直，耳朵的红延伸到脖颈。

　　少女指了指刘病已藏在身后的礼盒，嘴角勾起。
　　刘病已没送过女孩礼物，手紧张得不知该往何处放，木讷回头，神色肃穆，如完成一件危险的交易，把东西放在桌案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少女的襦裙很白，白的纯净透明，衬得五官晶莹透亮，她抬起的芊芊素手如白瓷般，轻轻一点，礼盒就散开了。
　　莲花胭脂都偏向淡雅，十二个色号任她选择，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十二个色号被风吹起，点点胭脂飘向她的白裙，如有仙女在白裙上绣美丽的莲花，阵阵香粉味传到空中。白得不真切的裙子有了胭脂的色彩。

　　少女点开另一个礼盒，掏出脚镯，铃铛在她手里一晃一响，她眉梢弯弯，似乎很喜欢。刘病已的紧张已经褪去，神色变得轻快：“选了个跟你脚腕差不多的，你试试。”

　　少女赤足，手指往空中一抛，左脚往空中一抬，腰肢灵巧摆动，脚镯套在小足。她右脚本有一个，如今左脚又添了一个，两脚对称，她嘴角勾起笑容，在屋舍内转圈圈，一层层淡粉在她裙上晕开，如美丽的莲花仙子降临。

　　刘病已看得挪不开目光，内心的喜悦随着她转的圈圈而变得更多。

　　·

　　翌日，张贺请的教书先生登门，刘病已出门迎接，见是澓中翁，又惊又喜，拱手行礼：“拜见澓先生。”
　　澓中翁如往昔般豪迈，一手夹课本，一手捏酒壶，“走，进去喝酒。”

　　刘病已给他带路，两人在书房落座，金豆豆添上茶盏，刘病已挥手让他端走，笑着问：“先生怎么来长安了？三位表叔呢？”

　　“他们三个说史家不缺先生，少我一个就少了个闲人，把我赶出府后，我没地方去，追你到长安，后脚追上时，张大人寻到了我，说要聘请我当你的教书先生。”澓中翁拍开壶嘴：“缘分使然，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刘病已很少饮酒，可今日能见到恩师，不想扰他兴致，让金豆豆准备了两个酒杯，“多谢先生作伴，病已敬您一杯。”
　　澓中翁饮酒三杯，心里头舒服，盯着刘病已忽而眯了眯眼睛，换了个空地方盯着：“她还跟着你呢！”

　　刘病已颔首：“我们一直在一起。”

　　金豆豆在身旁伺候着，听闻两人是故交，更加谨慎，又见教书先生饮醉酒盯个空位置说胡话，心中不愉。低头嘀咕：为人师表不上课还饮酒，真是没有师德。
　　抬头想斟酒时，对上澓中翁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心头一跳，只听他说：“老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师德，你个小内宦少胡言。”

　　金豆豆方才分明没有出声，可他却听到了。瞳孔慢慢放大，脸露惊恐。
　　澓中翁没有闲工夫理他，又把目光放在空位置上，“你要是还留着她，她会成为一把割人心的利剑。”

　　少女瞥了他一眼，嘴巴微张，十分不屑。

　　仔细辨认，不难辨出，她说的正是“没有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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