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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情深
春秋遨游,转眼入冬,寒风吹下枝头的梅花时,刘病已站在屋檐下,嘴角勾起一抹温润。他侧头看着身旁的美丽少女,白色的裙摆上莲花摇曳,微风吹起她的秀发,把她的眼睛吹得更加澄亮清澈。
弯弯的眉眼,似夜晚挂高空的白镰刀。
“张小姐,你不能进去。”金豆豆的嗓音传来,少女笑瞥了眼刘病已,身体随着风的飘荡,而消失得无踪。
刘病已眼神渐渐冰冷,却在看见张云惠时,面无表情。礼数周到,却十分疏远,以划清两人界线:“张小姐好。”
“你就是刘病已,”张云惠穿紫色襦裙,头戴玉簪,云鬓垂肩,周身气度华贵,脸色却因愤怒而显得刻薄:“长得使人模狗样的,偏偏不识趣,竟敢蛊惑我祖父,妄想成为吃天鹅肉的癞□□,就凭你也配。”
玉兰珍珠鞋把白雪踩在脚下,她步步婀娜,更是悲愤:“刘病已,你一个穷酸没落的皇孙,读书请先生的钱财都是我祖父给予,他念及与你祖父卫太子的交情,对你三分好,那是念旧。你敢肖想我们张家的富贵权势,就是不知廉耻,不自量力。”
刘病已与这位张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第二次见面,并没有因为她的咄咄逼人而生气,拱了拱手:“张小姐放心,病已有自知之明。”
因他的识相,张云惠的气消了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好如此。”
她想起爷爷张贺每日在她耳旁念叨这个没落的穷酸就生气,什么有才识有学问,将来必定有出息的。在她眼里通通都是狗屁,刘病已无职无爵,实为平民,嫁给这样的人为妻,她这辈子还有盼头么。
她眉梢一挑,盯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又看了看他的寒舍,对他的“自知之明”持了个怀疑的态度,她们张家显赫,与刘病已乃是天壤之别。他一介穷酸,好不容易给她爷爷灌了迷魂汤,让他生出把孙女嫁他的念头,此人心机城府定是十分了得。
张云惠咬牙切齿,说:“我爷爷被你蛊惑,连我爹娘的话都不听劝,你定是认准了攀附我们张家,做我们张家的成龙快婿,可享富贵。我是不会如你心意,我这就去叔公那儿,告你一状。”
刘病已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张云惠哼了哼:“怎么,你不怕?胆子倒是挺大的。”因躲避风雪,她立在院子屋檐下,朵朵雪花从高空落下,吹得她又冻又冷,让本就恼火的她更为生气。
“小子,你休想娶我。”
每月都有人定期来检查修缮的屋檐瓦片忽然被风吹得哐当的晃了一下,张云惠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刚抬头查看这破瓦,谁知屋檐瓦片堪堪掉下一片,还掉在她绣花鞋旁,溅了些污雪在她的裙摆。
她跺了跺脚,心下害怕。
要是她站的位置外出一点儿,这土瓦片岂不是要砸她脑门。张云惠只觉得晦气至极,又认准刘病已人面兽心,可恶势利,提起裙摆怒气冲冲跑出大门。
金豆豆尴尬笑了笑:“公子,这可怎么办?”
刘病已伸手接了两片落下他掌心的雪花,心情并没有因张云惠而受到影响:“去下杜城走走吧。”
“咱们不是该哄哄张小姐吗?”金豆豆在刘病已身上下了血本,期盼他成为张家的成龙快婿,好得到十倍的回报,如今这门婚事即将吹了,刘病已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金豆豆都快吐血了。
下杜城位于长安郊外,多是市井小民生活的地方,有一条小食街,多是小贩聚集地。其中有间卖烧饼的小铺,生意很火爆,刘病已每天都要排队买几个烧饼回去。
金豆豆跟着他身后,手脚被冻得发疼,劝说:“公子,你每天都买烧饼,不嫌腻的么。”
“烧饼挺好的。”
刘病已不理会他,轮到他时付钱拿饼,一气呵成。金豆豆在他身后狂翻白眼,却在刘病已转头的刹那恢复晴朗笑容,“公子,小的给你拿。”
刘病已躲开他的触碰,把热乎乎的烧饼裹在怀里,免得回去后凉了硬了,不好吃。
“回去吧。”
金豆豆露出一个笑脸:“公子,咱们都出来啦,不如你去看看张小姐吧。”
“你很想去看她?”刘病已轻轻扫了他一眼,对他肚子的几根花花肠子很清楚。
“小的是挺想的。”
“那你去看她吧。”刘病已绕开他,语气不缓不急:“我先回去了。”
金豆豆走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为了日后的前程富贵,牙一咬,说:“那我去给张小姐挑个礼物,让她消气,送到后就说是公子让小的送的。”
刘病已步伐一顿,回头:“你要是想挨打,随你。”
金豆豆打小就进宫,应付宫中侍卫和女人都颇得心应手,他认为刘病已没本事哄张小姐,这才傻啦吧唧放弃张家上门女婿的身份,待他替刘病已抱得美人归,他一定会许下钱财,作以报答。
金豆豆美滋滋的盘算着,丝毫没有发现他转身后,刘病已的笑容更加灿烂,还把怀里的烧饼拿了出来,献宝一般给另外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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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金豆豆没一大早去伺候刘病已,刘病已倒不意外,念完书后,拿上药酒敲了敲金豆豆的房门。屋内传来瓮声翁气的嗓音,还伴随着抽气声,似乎是痛极了。
刘病已推开房门,见他泪汪汪躺在床上,把药酒搁桌案上,看着他肿成猪头的脸,好心问了句:“能自个儿擦么?”
金豆豆从床上爬起来,慢慢挪动步伐走到桌案旁,拿起药酒,道了谢就开始擦药。
在脸上捣鼓一会儿后,他看把药还回去:“公子怎知小的被张小姐命人打了。”
“她昨日正在气头上,一心认定我攀附张家,你此番去寻她,自寻死路,被打也正常。”
“那你昨日怎么不说?”金豆豆眼里露出埋怨,他自认为做这些都是为了刘病已,可他明知道张云惠性格泼辣,还不制止他。
委屈的同时,觉得这小子太不厚道了。
“你瞒着我送了不少礼物给张小姐,若是我不能成为张家的上门女婿,你付出的钱财就没法要回来了,我拦了你,你还会瞒着我偷偷去送,反正都会被打,早打和晚打,也没有区别。”
金豆豆一噎,心里恼怒下去大半,“公子就不想娶张小姐?”
“华贵的金簪子固然是好的,可我独独喜欢银脚镯。”
刘病已跟金豆豆说了自己的意思,他虽然表示明白,可接受不了亏出去的钱不能收回的事实,委婉的把张家小姐来羞辱刘病已的事儿告诉张贺。张贺眉头紧锁,一拍桌案站起,气得满脸乌黑。
他让仆从备软轿回张府,还没寻来张云惠狠狠骂她,就听闻弟弟张世安登门的消息,他虽是兄长,可弟弟位居车骑将军,忙起身相迎。
张云惠就站在舅公张世安身后,见祖父狠狠瞪她,她身前有靠山,做了个鬼脸。张贺皱眉,正要训斥,张世安说:“云惠丫头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张贺用商量的口吻说:“刘病已乃是卫太子之孙,有其祖父之风,聪明能干,才高八斗,下杜城的一烧饼铺本无人问津,准备关门大吉,他寻来几个小痞子,寥寥几句话传出,从此烧饼铺门庭若市,人山人海,此乃神人。”
“再神,他也是个破穷酸。”
张云惠丝毫不掩饰她对刘病已的厌恶,这人昨日还说有“自知之明”,转眼又让随从送礼,今日还拿她祖父压她。她要是嫁给这种恶人,她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轻轻晃了晃张世安的袖子,扁了扁嘴,露出小女儿家的委屈之态:“求叔公做主。”
张世安拍了拍张云惠的手,说:“他虽无爵位,到底是皇家血脉,日后这等羞辱皇家的话不可再说。”
张云惠乖乖认错后,张世安又对兄长说:“刘病已是罪人卫太子的后人,能得到老百姓的衣食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再谈把孙女嫁给他的事了。”
张世安虽然是张贺的弟弟,可他有独特的见解,而且在张家地位颇高,张贺细细想了想,唯有轻轻叹了一口气,此事只能暂且作罢。
刘病已做不成张家的上门女婿,金豆豆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也不再日日跟着他东奔西走。刘病已少了条狗尾巴跟着,日子更加逍遥自在。他在掖庭认识一名暴室啬(se)夫,名为许广汉,是个风度幽默的人,前日还约了他去秦楼喝酒。
刘病已来长安许久,还是第一次与人相约去秦楼。未免她会不高兴,或者误会什么,刘病已写下一封保证信放在桌案上,落款处写着,若是同意她去就在右下角折叠一下。
清晨,刘病已醒来的时候,见他写的保证信右下角有个小小的三角,他拧起信看了又看,并没有留下一字半句,想来真是不介意。
可她的不介意,让刘病已不太高兴。
目光环绕四周,也没有她留下的痕迹。
刘病已更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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