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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约
姜妧岁靠在栏杆上,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发呆,不时回过神来洒下一把鱼食,随后继续发呆。
她不禁自省,公主府的地界是否太大了。不然让笑竹去找个人,怎么就能有去无回了?
等她洒完最后一把鱼食,用手绢擦干净手,正准备遣个小丫鬟去寻寻笑竹,转过头才发现,姜晁不知何时到了,此时正站在她的身后。
不仅如此,笑竹还超额完成任务,买一赠一地把景时也寻了过来。
姜妧岁在景时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里,颇有扶额的冲动。但她前些时日才刚撩拨完景时,此刻面对他,做出任何除了惊喜以外的动作都全然的不合适。
所以姜妧岁开心地蹦跶起来,小跑着站到了景时身边,仰着脸笑眯了眼:“好些日子没见了阿望哥哥,岁岁好想你啊。”
景时扬眉:“想我了为何不见你找我?”
姜妧岁鼓起嘴,撒娇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要忙春日宴呀,实在脱不开身。你那份请帖是我亲手做的,阿望哥哥你看出来了吗?”
听她提起请帖,景时面色好看了些。
姜妧岁素来爱做一些小手工,以前两小无猜之时,景时时常会收到姜妧岁亲手做的小玩意儿。有时是只木偶,有时是个簪子,有时是简单的折纸,更多时候是她亲手写的信,装在各式各样亲手做的塑封里。
所以景时一看到那份请帖,便知是出自姜妧岁的手。
景时垂眸看她:“那请帖只我一人有?”
姜妧岁飞快地眨了眨眼,略有几分心虚。
其实不然,她亲手做的请帖一共有四份,分别送与了景时,姜晁,沈宜年和俞尧。但每份请帖她都是依着他们各自性情做的,各有不同,也算是只给了景时一人。
想到此,姜妧岁很容易地说服了自己,连背脊都硬挺了几分:“自然是只给阿望哥哥一人的,与旁人的不同的。”
姜晁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份与众不同的请帖,再听着姜妧岁所说的话,不觉莞尔。
好在他并没有当场拆穿他人谎言打别人脸的习惯,即便刚刚才跟景时发生了龃龉,也仍旧闭口不言,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姜妧岁和景时说完话。
姜妧岁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景时的脸色才又转晴。他看出姜妧岁有话想单独跟姜晁说,虽然心下不情愿,终究还是走远了些,给二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景时走开后,姜妧岁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印象里少时景时很少这般别扭需要她来哄,倒是后来的九千岁性格阴晴不定,她每每需要景时帮忙时,便得像今日这般说上一箩筐的好话。
姜妧岁不知自己面对少时景时,为何总能想起后来的九千岁。她摇摇头,将景时放在一边,先专心处理眼下的事情。
“前两次见五哥,都没能好好说上话。正好借着今日的春日宴,我有几句话要跟五哥说。”
姜晁颔首:“八妹请讲。”
姜妧岁正了神色:“五哥向来聪慧,应当看得出来,我虽表面风光,实际上是被父皇架在了这里,万般言行都得小心谨慎。我今日所得荣宠来自父皇,他日若父皇不愿予我,他也随时可以收回。”
姜晁张口欲言,姜妧岁又紧接着补上一句:“我一直记得五哥当时所写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心知五哥心系天下苍生,自然有一颗博爱的心。我今日所言皆发自肺腑,担忧的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即便五哥不信任我,我也希望五哥莫要说些场面上的话来搪塞我。”
姜晁沉默下来,他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沉思许久后方才斟酌着开口:“父皇心思莫测,我也最近才常伴圣驾,许多事情并不能看的明白。你担忧的事情不无道理,但不到那日,也不见得父皇会狠心待你。”
姜妧岁怕的便是姜晁油盐不进,此时见他松了口,暗暗松了口气:“我当然不愿多想,只是父皇让我接近暨王世子,他说暨洲势大,只有彻底掌控暨王世子,才能确保暨洲不会谋反。我不如父皇想的长远,但我夹在中间,我难免有些害怕。”
前一世姜晁是在她落魄时自然地走进了她的人生里,而后数年,他沉默地跟在姜妧岁身边,予以姜妧岁数不清的助力,是姜妧岁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人。
但这辈子不同,姜妧岁断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那般困境里。没心没肺的姜妧岁不会主动去找姜晁,处于弱势的姜晁也不会主动来到她的身边。
她想要提前和姜晁搭上线,便不能像在崇明帝和景时面前那般装傻充愣,而是要适当的示弱,寻求姜晁的帮助。
姜晁对她有责任有爱护,一旦确定姜妧岁的艰难处境,势必会对她伸出援手。
这一次,她不要姜晁站在她的身后成为她的助力,而是要姜晁立于朝堂之上,由她在暗处提供源源不断的助力。
姜晁听出姜妧岁话里暗含了些别的意味:“你的意思是?”
“削藩。”姜妧岁直视姜晁:“若要在二者之间寻求一个平衡,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削藩。”
从前世的走向不难看出,崇明帝一早便存了削藩的心。若是放任着历史进行下去不做干预,在两年后,崇明帝便会以雷霆手段血洗暨王府,从而展现出他削藩的决心。
既然如此,倒不如由她做背后的推手,既能循序渐进以保证削藩成功,将皇权集中为姜旸的未来铺路,又能放缓手段,给藩王和百姓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要的是社稷安宁百姓安稳,并不是推翻崇明帝另立新主。
“大邺开朝之初,为安抚社稷功臣,高祖分封了一批异姓藩王。现如今数百年过去,藩王势力越发的大,且不听召令,确实隐隐有了威胁皇权的态势。”姜晁思索着:“这次奉召入京的藩王世子,也仅暨王府一家。”
姜妧岁顺着姜晁的话说下去:“暨王府送世子入京,表的是忠诚。我与暨王世子交好,发出的是朝廷愿与暨洲同修百年之好的讯号。”
只可惜崇明帝生性凉薄,挥下屠刀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姜晁:“削藩是大事,一旦朝廷露出一点削藩意图,各路藩王势必会有所行动。如今还不知父皇作何打算,八妹你即便有这个想法,也得烂在肚子里。”
姜妧岁:“我晓得轻重,今日跟五哥提起,只是希望五哥将此事放在心上。五哥常伴父皇身边,若真到了那日,也不至于叫我措手不及。”
姜晁满脸认真:“定然不会。”
姜妧岁安下心来。
谈完正事,姜妧岁八卦之心又起:“方才在前厅,我见有几位世家小姐想要接近五哥却又不敢,五哥可有中意的?我让笑竹悄悄将人约出来。”
姜晁不妨话题突然转变,他少年老成的一张脸上出现一阵空白,继而爬上一丝薄红:“莫要胡闹!”
姜妧岁纳罕,暗暗回忆起刚才坐在姜晁附近的世家小姐,并未忆起有哪位小姐让她印象深刻的。待要细问下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娉婷身影。
当朝太傅次女简君雅!
姜妧岁这次虽然广发请帖,但也并不是所有世家公子小姐都到了。简君雅在受邀之列,但在前几日递了告罪信过来,说是简母病重,简君雅近日在庙里祈福,无法参宴。
她当时看过便忘,如今见到姜晁的神情,忽然忆起。
姜晁自入太学便得简太傅赏识,之后受到崇明帝的器重,除了他自身有才能以外,也离不开简太傅的举荐。后来姜晁受封靖王,娶的王妃便是简太傅之女简君雅。
原来他们之间互有情愫这么早。
姜妧岁玩笑之心渐淡,她颇有几分欣慰:“五哥教训的是。”
*
景时独自喝完一壶茶,还是没等到长廊里二人聊完,燥郁之气逐渐又翻上心头,连带着头也隐隐犯痛。
他心知自己是有几分犯病了。
他成为九千岁掌权的那几年声色犬马,终日浸淫在酒色里,不仅身子拖垮了,人也沾染上了些不该沾染的东西。
他那时候活的欲望不强,只要能让他有几分快活,什么猛药都敢往肚子里咽。那时他没有考虑过未来,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未来。
那些药伤及的并不单是身体,更多的是精神。所以即便少时的他无病无灾身体康健,头痛之症也仍旧伴随着他。
他的岁岁就像一剂良药,在他身边时可以很有效地缓解他的症状,一旦长时间远离,他便无法控制自己。
一如当下。
景时再次伸手去摸茶壶,一晃壶里一口茶也没有。他口干舌燥,头也疼的厉害,忍不住呼唤内侍:“来人,上酒!”
他需要大量的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就像是刚刚重生还没有见到岁岁的那段日子,终日沉醉在温柔乡里,不复清醒,便不会头疼,不需面对这个让他痛恨的世界,面对那些让他痛恨的人。
然而他唤完好一阵子都没人应答,更没有人给他上酒。景时忍着头疼转过头去,看见姜妧岁自长廊走进水榭,笑颜如花地看着他。
“听内侍说阿望哥哥要喝酒,可是岁岁今日在园子里设了那么多的畅玩的项目,本想邀请阿望哥哥去玩的。”姜妧岁故作苦恼:“五哥应该还没走远,阿望哥哥要是想留在这里饮酒,那岁岁只能去邀请五哥一道游玩了。”
药到病散,景时头痛之症渐渐转轻,燥郁之气也自心底消散。
景时慌忙站起,抓住姜妧岁的手:“我不喝了,我想跟你一起。”
跟你一起,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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