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许楚辞

　　“你要请林辞和楚绣吃饭？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脑子坏了？你公司一堆事儿呢，人俩也不是闲人。”魏佳佳刚要从椅子上站起，就被他握住双肩摁在椅子上，接着在她身边蹲下。
　　“哦？那你说的可有点晚了，人我已经请来了，一会儿就到了。你把心放肚子里，我没想让你们俩见面。”他的手掌覆在了魏佳佳的手背上，接着道，“你紧张什么呢？”
　　“我紧张？你从哪里能看出来我紧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只可惜你不是为我紧张呢，”他撅嘴装可怜，“我要想让你俩见一面也不会选今天。话说林辞接了沈凤岐的生意，在行内知名度倒是提升了不少，连我爷爷也跟我提他。但也给他生出不少祸端，等丹华纱生日宴一举办，这风头可就出的不是一般大了。我要是那帮一肚子坏水的老头，就会趁这公司还没发展起来，先端了再说。”
　　“沈凤岐？她是谁，很厉害么？”
　　“佳佳啊，厉害的不是她，是丹华纱。现在没有多少年轻人喜欢听唱戏，都是趴被窝里充着电玩手机。但年轻那会儿可不同，我小时候就和爷爷经常去戏水台听她唱戏。在服装界这块儿，没有几家没给她定制过戏服，换句话说，没给她做过戏服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这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
　　路北越右腿蹲麻了，换条腿作为支撑点接着道：“丹老太太很看重沈凤岐，她这一生无儿无女，所以决意要把栖梧楼传给她。要我说，如果当初没有丹华纱，沈凤岐这宝藏也没人挖啊。”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屑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岔我话呢。”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电脑包，双手奉上：“路少。”
　　“哎。”魏佳佳挑着眉撅着嘴，“还路少，真把自个儿当霸道总裁了。”
　　路北越看到那人把门关上，转过头来对她说：“全公司的人都管我叫‘路少’，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你听的，你对我太不尊重喽。”
　　魏佳佳一脸坏笑，站起来走进他：“谁叫路少不放我自由呢。”
　　“这我可太委屈了，”路北越撅着嘴，“你今天中午还出去找周深了呢，你看我阻止你了吗。”
　　他把电脑包放在包厢内的实木餐桌上，将包里的电脑取出，又取出两个小音箱，捣鼓了一阵儿，将电脑屏幕转到魏佳佳眼前。
　　魏佳佳以为是在给她看什么视频，定睛细看，发现画面一动不动，不过画面里的布景和这个包厢一模一样。路北越右手撑桌，左手托腰，斜着脑袋，看着她道：“我在隔壁监控安装了拾音器，一会儿林辞和楚绣就会来，到时候你坐着看就可以了。”
　　魏佳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拾音器，监控？你有病啊路北越？把那电脑拿走，别碍我眼。”
　　“瞧瞧你这小辣椒脾气，你越凶我我越喜欢。再说了到时候你又不是只看见他一个，我不也在里面嘛。别装什么好人了，我第一次见林辞时，你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啧啧啧，那些话要是谁对我说，我会觉得他活腻歪了。”
　　魏佳佳皱着眉头说不出话，路北越一直看着她，又委屈道：“真的是，你当初说那些话只是想跟他撇清关系不让我在意，可是这两年来我是什么都知道了，人家还蒙在鼓里呢。想来必定是每时每刻都在记恨你，毕竟平白无故受这份气......”
　　“路北越，你知道你最让人无语的特点是什么吗？”魏佳佳打断了他说的话，路北越道：“不了解不清楚哦。”
　　“就是每当我对你有那么一丁点儿好感的时候，你总能给我作没了。”
　　路北越一直弯着的嘴角这时僵在原地，这回换他说不出话了。魏佳佳呼出一口长气，问道：“其实我很好奇，林辞为什么会答应跟你吃饭？就他那记性可不一定记得你。”
　　“就是请吃顿饭而已，”他声音有些沙哑，“又不是请他吃猪食他为什么不来......”路北越将一直撑在餐桌上的右手撤回，伸向电脑，魏佳佳大喊一句：“你干什么？”
　　“把电脑拿走啊，你又不看。”
　　“我......我怎么不看！别拿走，就放这儿。”
　　“真不讲理。”
　　“跟我刚认识的那个你比，那可就是大巫见小巫了。”魏佳佳突然就回忆起了一些过往，虽是笑着，但皱着眉头。
　　“话说我不可能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吧。”魏佳佳冷笑道：“刚开始......确实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又不能死，那个姓周的死了我才能死，后来也就慢慢释然了。认识久了发现你这人还不错，对我也不坏。”
　　“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你会去找他吗？”
　　“先别说找不找他。走？我能去哪儿呢……回家？那个家我不想回，就算是发一辈子传单我也不想回。”
　　“意气用事。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你爸妈。”
　　“你不过是个局外人，你以为你很懂我？我和我爸我妈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我，我糟透了。”
　　“你又来了。那什么才算好人？无私奉献，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就说我认识的女人，她们跟我蹦迪喝酒上床是真的喜欢我吗？如果我长得又丑家里还穷她们还会愿意么？”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神情间还流露出些许激动，魏佳佳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她拍了他胳膊一下：“好啦，我就犯个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林先生，楚小姐，到了。”
　　“怎么是这儿......”林辞望向车窗外，有点无奈。楚绣一脸懵，看着窗外那楼的牌匾，读道：“雅悦诗风？没问题呀。”
　　“是旁边的那家，”小周下了车，打开林辞边上的车门，“汉庭和雅悦诗风，它们两家店做菜品味都差不多，八大菜系都广泛涉猎。说来有意思，这两家表面井水不犯河水，实为竞争对手，我和老板第一次来时，一边一个女的来拉我和老板，嘴里还热情的说‘来我家吧，菜多酒多，服务周到，包您满意’。现在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路北越背对着魏佳佳，从魏佳佳的角度来看，像是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魏佳佳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竟是有些乱了神。
　　他和林辞完全是两种人。如果说林辞是温柔的那种好看，那么路北越就是邪魅的那种好看。想到这里，魏佳佳皱起了眉头，微微颤抖的嘴角表明了她的不耐烦，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她不经意间扫过一眼电脑，发现画面中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两位正是林辞和楚绣。“有人进来了……哎？”魏佳佳方才没细看，“这两人怎么穿的情侣装？”
　　“是吗？”路北越缓过神来，凑过去看，“这两人，穿的毛衣确实是一个色儿，不过裤子可一点都不一样。好了你这女人，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放屁啊。”
　　这时有人敲门：“路少，人来了。”
　　“你进来。”
　　“是。”那人推开了门，路北越双手插兜，扬起下巴道：“给魏小姐准备一壶蜂蜜柚子茶，别太烫。”

　　“林先生，这是菜单，您先点菜，老板一会儿就来。”
　　林辞点了点头，接过菜单，随即递给坐在身边的楚绣，接着低头不语。
　　楚阿姨说是她的一个朋友，说的时候磕磕绊绊，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来那并不是所谓的朋友。是苏盟城吗，自己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林辞看了眼楚绣。
　　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楚绣看了半天，竟是只点了杯酸梅汤。服务员点头退下，楚绣小声在林辞耳边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吃什么......这菜单上的菜几趟看下来都是辣的，我这味觉在国外都变淡了，吃不了。”
　　“就点了酸梅汤？你先别走，进去让他们再点点儿......”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包厢门打开，一男一女搂搂抱抱的就进来了。
　　林辞的眼皮跳了一跳。看这男人长相穿着都不赖，应该就是他老板不差。这是来吃饭还是来玩儿来了？
　　“周柏，你先下去。”
　　小周点了点头，嘴角一直保持着那个弧度。林辞有时很好奇，他那样笑，脸不会僵么。
　　但哪有人是真的爱像傻子一样笑的，有的话那也是涉世未深罢了。
　　自两人坐下之后，林辞就有留意，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服务员将菜单递给路北越，路北越也不磨叽：“我上次来的时候点的那些菜，你一模一样的做出来。”
　　“好的，路总。”
　　“我真的很好奇啊，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么，”路北越待服务员走后，眼神若即若离的撇向林辞，手里一直把玩着桌上的杯子，嗤笑道，“也是，当时天太黑了，看不清也情有可原。”
　　林辞眨了眨眼睛：“我猜路总你的性格应该很爽快吧，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好。”路北越揽过身旁女子的肩头，笑容有些不怀好意，“其实呢，我为什么选今天这个日子让你们二位来？一是楚小姐今天回国，我是来挖宝的；二是，我手底下一人今天去打扰家母了，我很抱歉。”
　　他将那一大杯酸梅汤转到自己面前，倒上一小杯：“以......这个代酒，敬二位一杯。”语毕，一饮而尽。
　　楚绣也不是傻子，林辞能想到的她也能知晓个七八九。
　　他口中手底下一人，应该就是今日闹事者无疑。
　　路北越放下杯子，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下脑门：“忘了给你们介绍......”他拍了拍身旁女子的后背，“王易欢，我女朋友。”
　　正常情况下理应礼尚往来，但这位路先生好比万事通，好像什么他都知晓。林辞挑了挑眉：“嗯……想必我不用多说，路总你是知道楚绣是何许人也。”
　　“非但知道，”路北越转了转食指的戒指，“我还想邀请楚小姐加入我们公司，不知道楚小姐肯不肯赏这个脸呢？”
　　这话她怎么接？她想加入林辞公司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开玩笑，她连做梦都在想。而现如今有个大佬邀请她加入他公司，竟然还将其称之为赏脸......
　　“路先生，我也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除了会画点儿画设计设计衣服，其余的我是一窍不通啊。只怕去了您的公司，保洁阿姨都会嫌我笨手笨脚呢。”
　　楚绣说完这番话心里乐开了花，这话让她说的多识相啊，快放弃吧快放弃吧。
　　“楚小姐你也太贬低你自己了，你这种人去我公司，我能让你做保洁？那叫什么，叫暴殄天物。我公司最近空了个职位，原来那个企划部的经理张依，因为某些原因辞职了。你也别嫌这官儿小，毕竟你刚来公司不能给你那么大官儿，遭人眼红......”
　　楚绣是真的很想打断他，他怎么说的就像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咳......咳咳......不好意思啊，喝水呛着了……”林辞放下水杯，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如此，那路北越确实没接着往下说。良久，问了一句：“楚小姐认为如何？”
　　怎么说才能既有礼貌，又可以直接了当的拒绝？如若楚绣是只长毛动物，此时必定炸成了一个毛球。
　　“诶呀，北越，你怎么老为难人家小姑娘？人家就差脸上写着‘我不愿意’了。”王易欢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语气里透露着责怪。
　　路北越有些得意地笑着。他也根本没有让楚绣加入他公司的意思，不过是捉弄她好玩儿罢了。见楚绣松了一口气，顿时又心生一计。
　　“说到我公司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路北越看着林辞，“林先生认不认识一个叫魏佳佳的人啊？”
　　林辞点了点头：“认识啊。路先生是找她有事么，如果有事的话你问我没用，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语气里没有一点的在乎，魏佳佳你要凉......再试探一下？
　　“哦。那个，我不是问你要她的联系方式的。只不过就是前天的事，那女的原本只是我公司的一个小职员，不知怎么的没想开，跳了楼。”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很轻柔，说完的时候还心虚地撇了眼监控器。
　　说实话林辞听到这消息时蛮震惊的，连楚绣都一脸诧异。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是想自杀，也应该是换上一身名牌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躺在床上，嘴里含着很多片安眠药，被拌了蜂蜜的白开水送进去，体体面面的死去，而不会是选择跳楼。
　　但转念一想，人都是会变的，就连林辞他自己都与少年时判若两人。
　　“那医生怎么说，脱离危险期了吗？或者......还活着吗”林辞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林辞自己都想吐槽自己。他公司少说几十层楼吧，跳下来不摔成酱？
　　路北越皱着眉头，觉得这磕儿实在是唠不下去了，站起身：“失陪一下，去趟洗手间。”
　　楚绣使了个眼色，林辞会意，点头道：“正好......那个，我也去。”

　　去了洗手间之后，两人先是洗了洗手，周围除了哗哗的流水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还是林辞打破了安静：“路先生是欺负我傻，逗我玩儿呐。”
　　路北越抽了几张面巾纸，分了几张递给林辞，随后擦了擦手道：“此言非常差矣，也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有些话我不能当着......面说，正好你也跟过来了，我也不卖关子，就都说了。”
　　林辞看着镜子中的他，很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路北越双手插兜，直视着镜子中的林辞，缓缓道：“四年前，爱琴海酒吧，大雪，大年三十，一盒饺子......”
　　他每说一个词，林辞的眉头就皱的就越紧。
　　“当时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你应该看见了，也记得。”
　　林辞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个小周，不，周柏。还有周深，周深跟他说起过路北越......
　　也许一时间大脑涌入了许多信息，又或许是他回忆起来很多事情，总之他现在喘不上来气，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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