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许楚辞

　　楚绣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把手上拎着的礼物往地上草草一放，便急忙跑到楚曼身边，将她扶到沙发上。
　　林辞把背上的背包放下，把奶茶拎出来放在地上，奶茶懒洋洋的，就趴在原地打瞌睡，此时林辞也四周查看了一番。
　　家里是很乱，但是来者不像是来偷东西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丢，不过桌上的一桌子饭菜倒是有人动过，还有两个空啤酒瓶。窗户紧闭，也并无损坏，刚才两人进来时门并没有锁，楚曼又有一习惯，就算有人在家也要锁上门，所以，一定是她自己开的门。
　　是谁呢？林辞想着，阿姨也没有什么外伤，而且这人阿姨一定认识。那人目的是什么，也不偷东西，就是单纯的把楚阿姨弄晕，砸砸东西？
　　等等......
　　他脑中一闪而过一个身影。
　　不会是楚绣那个爱耍酒疯的爸爸吧？

　　“阿姨有事吗？有事的话去医院看看。”林辞走近，却发现楚曼已经醒了。
　　虽然是醒了，不过状态很不好，眼神呆滞，眼圈微红。楚绣一直握着楚阿姨的手：“妈，你怎么了，你说句话......”
　　楚曼摇摇头，嘴角弯的很牵强：“我没事，只是在地上睡着了而已……来来来，咱们吃饭......”
　　她欲站起身，楚绣却道了一句：“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您没必要连我都瞒着。”
　　楚曼僵在了原地。
　　林辞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对楚绣说：“你不是给阿姨带礼物了吗，拿来给阿姨看看？”楚绣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楚曼，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她站起身，把放在一边的礼物递给楚曼。
　　楚曼小心翼翼地拆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套米白色的旗袍。
　　她把旗袍从盒子里拿出来，接着抖开。首先，她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那绣在旗袍上的白鹤，针脚细密，触感细腻，观感精致，仿佛那白鹤不是绣在上面的，而就是附在上面的，“栩栩如生”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了。
　　林辞也呆住了，他只知礼物是旗袍，却不知如此让人叫绝。
　　“这......这是你绣的吗？”楚曼惊讶地看着楚绣。只是四年没见，完全变了个人。楚绣点头。她又问：“你不是去国外学服装设计吗，那边也教刺绣？”“我在那边结识了老师，她是苏州镇湖人，是她教我的......苏绣......”
　　苏绣，她曾经的名字。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都不知道......你和你那位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妈，咱们两个虽然四年没见，但是母女之情不会因此平淡的，对吧？”
　　“你这丫头......怎么会呢，你是我女儿，我不跟你亲，能跟谁亲？”
　　“那刚才我和哥进来时，您就躺在地上，现在眼睛都是红的。如果换做我，我倒在地上，我告诉你我只是睡着了，您会信吗？”
　　楚曼不语。
　　楚绣看着林辞，一双眼睛里满是焦虑，林辞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楚绣出国四年，也就回来过一回，但那次也是匆匆忙忙的，连楚曼也没来得及见一面，就又飞回去了。母女两人天天电话联系，偶尔也视频通话，站在楚绣的角度，她当然觉得母亲生活的很好，因为那就是演给她看的。
　　但其实她过的并不好，这都得归到楚绣爸爸苏盟城身上。

　　苏盟城曾也是个温柔安静的男子，你随便从大街上拽来一个人看，那人也挑不出来什么外貌毛病，堪称是把温柔发挥出了极致。
　　谈恋爱时二人如胶似漆，一结婚苏盟城就不见人影，回来时一手一个酒瓶子，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酒瓶子一扔鞋一甩，就趴被窝里睡觉。有时喝到晕头转向时，还有女人给送回来，一回一个女人都不带重样。
　　这会儿再拽来一个人来看，那毛病就可不止能挑出几个了。
　　胡子拉茬，脸上带疤，苏盟城这时已经跟温柔安静贴不上一点儿边了。
　　因为把酗酒当作日常，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楚曼也曾问他为什么天天喝酒，他就笑，笑得像个疯子，直到那天她给他洗衣服时，从他的裤兜里，发现了一个用锡纸折成的纸包，里面有白白的粉装物。
　　她是精神病院的护工，见识也不少。有的病人因太过痛苦，便吸入少量缓解压力……
　　楚曼瞬间就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用一道雷劈中来形容都不为过。
　　结合他天天出去喝酒，又有女人给送回来，脾气和身型与以前对比简直判若两人来看，就算是傻子也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天晚上两人就在房间里对峙，楚曼觉得自己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哭得这么狠。
　　他最烦女人哭，又结合秘密被揭开，脑袋一热，扬手便扇了楚曼一巴掌。这一巴掌过于用力，她感觉自己的那边脸火辣辣的疼，痛意仿佛都穿透了骨头。一巴掌还不够，有一就有二，他把楚曼按在墙上揍，嘴里还净骂着一些粗鄙之语。
　　这时，她恍然明白，她初遇的那个少年，只是披层皮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改变了他，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没变过，归根结底是她根本就不了解他，没摸透他。
　　小楚绣通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切。她双腿发抖，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可呜咽声还是让他听到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楚绣也没对他说，不过也能猜出来一二。林辞也没有继续问，毕竟也不想让她回忆。
　　林辞用食指刮刮鼻梁，缓缓道：“嗯……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吃饭？”
　　楚绣看向了那桌被人动过的菜，林辞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桌菜就算能吃它也已经凉了，不如去我奶奶家，我给你们做......手擀面？正好去看下奶奶。你不知道，楚绣，奶奶这四年没见你，天天搁我耳边唠叨你。”
　　楚绣原本阴沉的脸顿时开朗，看了一眼楚曼，点了点头。
　　林辞将趴在地上的奶茶抱在怀里，奶茶被折腾醒了，那双纯净如同绿水晶般的眼睛自睁开就一直盯着那桌吃的。林辞轻拍了一下它的脑瓜，嘀咕道：“还想着吃，再吃我就抱不动你了。”作为报复，奶茶用它的肉爪子挠了挠林辞背带裤上的带子。

　　出了楚曼家，拐个弯就是林辞奶奶家，林辞把猫递给楚绣，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大门，楚曼突然问了一句：“林辞啊，你认识的人多，那些人之中有没有姓路的？”
　　林辞手上的动作没停，钥匙一转大门便打开了，林辞这时说道：“姓哪个lu？姓陆地的陆倒有，陆原，就在公司上班；还有陆之杉，陆晨，很多很多。但是如果是道路的路的话，我倒是没有认识的。阿姨，有什么事吗？”
　　楚曼像是缓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总之有个叫路北越的，你要是以后碰到，躲的越远越好。”
　　路北越？这名字很是耳熟，好像周深那小子跟我提起过......好像不止周深啊，梓默也跟我提过他......
　　林辞一头雾水，转过头对楚曼说了句：“谢谢阿姨提醒。”便推开了大门。
　　大门内的庭院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好像置身其中就可以远离世外尘嚣。庭院两边种满了白茉莉，但是此时已临近孟春，茉莉花瓣早已凋零，只剩下孤零零的花枝。庭院内凡是人必经之路，都铺上了不计其数的鹅卵石。此时如若是夏天，那必是一番美景，但是在冬天也别有一番风味。
　　与此景严重不符的，就是三人眼前这几辆黑色高尔夫。“家里来客人啦？真是稀奇。”林辞说着，便径直走向大地门窗，见窗帘是关着的，更是一头雾水，他走向门前，先敲了敲门，随即打开。
　　三人进去了屋。
　　这阵仗把林辞吓了一跳。
　　能有六七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围坐在茶案旁边，林辞奶奶坐在正座，给那些人一杯一杯正倒着茶，看见林辞三人开了门进来，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倒茶，语气却透露着欣喜：“小绣回来啦？来来来，坐，几年没见我可想死你喽……”
　　楚绣抱着奶茶，走到林辞奶奶身边，却没坐下。林辞茫然地看着眼前那一堆黑，问道：“你们是？”
　　那几个人也没有喝茶的意思，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为首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辞，开口问道：“想必你就是林辞吧？可让我好找。”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辞奶奶对林辞招了招手，林辞会意，走了过去，林辞奶奶在林辞耳边小声问：“这些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说是你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也不好追问......”
　　为首那人笑道：“你叫我小周便好。其实，也不是我要找你，是我老板要找你。我先是去了菲尔瑞，又去了您的公寓，您都不在那儿。所以我便擅自作主，前来拜访老人家了，没想到椅子还没坐热乎，您就来了。”
　　林辞表面上看非常惬意，实则内心如同一万只马在奔腾。
　　这个人未免对他太熟悉了吧？知道菲尔瑞和他的公寓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连他奶奶家都知道在哪儿......是不是梁梓默又大嘴巴？林辞想着想着，又发现一个疑点。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椅子都没坐热乎。你要是才来我就在隔壁能不知道？光敲门就得敲半天......
　　林辞笑着道：“所以你老板是谁呢，找我又有什么事？”
　　小周双手插兜，眼神时不时扫一下站在旁边的楚曼，道：“我此番前来，是来请林辞先生和楚绣小姐就餐的。至于老板的名字，去了您就知道了。”
　　他的小动作林辞看得一清二楚。不就是个名字吗搞的那么神秘干嘛？他怎么连楚绣都认识......突然思绪回转，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情景。
　　他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个人。
　　来不及细想，林辞道：“我去就可以了吧，楚绣也一定要去吗？如果要喝酒，那她可是会耍酒疯的。”
　　楚绣本来一直在旁边专心吸猫，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其实我本来没想凑那热闹，可哥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我酒量不好那是以前，现在少说也能喝倒几个。”
　　小周的目光投向奶茶，观察了一番，对楚绣说：“这是金吉拉吧。”
　　楚绣摸着奶茶的头：“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的啊……你喜欢猫啊？”小周笑道：“我不是喜欢，是小姐也养了这样一只猫，连瞳色都一样一样的。不过......”
　　林辞在一旁听着，见他话停了，好奇心被勾起，问道：“不过什么？”
　　“小姐养的那只金吉拉，尾巴像个鸡毛掸子。但是这只......怎么有点秃尾呢？金吉拉秃尾可不是啥好事。”
　　林辞回答道：“这只小猫是捡来的，捡来的时候尾巴上就是猫毛特别少，四只小脚支撑不住身体。”
　　“我也是瞎说的啊，这只小猫，搞不好是近亲繁殖哦。”

　　在车上林辞一直想着这件事。
　　楚绣就坐在他旁边，因为车里有外人，所以她打字在备忘录上给他看。
　　“怎么心不在焉的啊，只是猜测而已别想太多。你看奶茶，除了尾巴秃，还有哪儿不健康？那大脸盘子胖的像藏獒似的。”
　　楚绣把手机拿给他看，林辞看完之后想笑又笑不出来。清了清嗓子，对坐在副驾驶的小周问道：“现在楚阿姨不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老板的名字了吧？”
　　林辞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看来我的一点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林先生的眼睛啊。你心里都有答案了吧，不用怀疑，就是那个名字。”
　　楚绣删掉之前打的字，再拿给林辞看时，只有三个字加一个问号：
　　“路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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