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藏娇

作者:苏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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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师父,太傅府小姐不是淹死了吗?”坐在偏厅里,方子裕悄悄扯齐山廷的衣袖,“刚才那个,是不是……你说的阿飘……”

      仙女姐姐那么好看,若是个阿飘,方子裕太替她伤心了。

      齐山廷竖起一个指头,低声又快速地说:“不是阿飘,是疯子。”

      太傅府千金一年前落水身亡的事,当时轰动全城,便是方子裕也跟着自己走街串巷听了去,于是才有此一问。

      齐山廷到是见怪不怪。大户人家这种,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的事儿,那可海了去了。

      他这趟来,只怕就是为了这林家小姐之事。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想起刚才的情景,林韵之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就突然出现在脑海。

      即便是见多了各色女子的齐山廷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林小姐还真的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可惜脑子有点问题……

      当时自己情急,抓了把瓜子砸过去,这玩意儿既不疼也不痒,竟把这位千金小姐吓懵了,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之后,竟揪着自己的道袍嚎啕大哭起来……

      仿佛自己扔出去的是一把暴雨梨花针。

      想到这里,齐山廷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道袍,啧,都起褶子了,他没忍住伸手去抚了一把,却摸到一片湿,仔细去瞧,黑色道袍上星星点点一大片泪痕。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林家小姐大概是海做的,忒能哭了。

      齐山廷下意识搓了两下手指头,心里正腹诽着,就听到有人进来了。

      是林家的主母,大夫人李芸岚。

      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妇人,齐山廷混迹市井练了副好眼力,自打踏进这太傅府瞧着这府里井井有条不苟言笑的下人,便知道这府中当家的必是一位极有手腕的女眷。

      而刚才那一通闹,更是让他亲眼见识了。

      那林小姐凶巴巴咬完自己,转头就抱着自己哭,小模样哭得好像自己是个登徒子,欺负了她似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齐山廷打小街头称霸无法无天,却是头一回见识这架势,别人家小姐恨不得与人隔着八丈远说话,这位小姐倒好,边哭边往自己身上抹眼泪,左一句“对不起”又一句“我该死”……

      一时间劝又劝不动,拉又不好下手拉,打更是下不了手,青城山一霸齐山廷竟被一介柔弱千金难为住了,头大如斗。

      好在柳翠追了过来,和另一个丫鬟一起死活掰开了林小姐的手,将人扯了下来。

      就这样,这林小姐一只手还勾着他袍角,边哭边喊:“你不是说好带我走么……带我走……”

      ……

      两个丫鬟脸色一变,就要喊家丁捉人。

      齐山廷气坏了,没想到一世英明,竟在今日绊了脚,他指着林小姐义正言辞:“你哪位啊!话不能乱说!”

      那林小姐似是被他吓住,抖了三抖,止住了挣扎,拿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把他望着,可怜极了。

      齐山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声音放软些,哄道:“是这样啊,你跟他们说清楚,我是清白的,没有要带你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刚才还不哭了的人儿,眼泪瞬间又决了堤。

      “你骗我……明明说好了的……”

      得,这下是说不清了。

      齐山廷算是明白过来,这林小姐这会儿完全神志不清,只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倒霉。

      丫鬟家丁的呼喝伴着林小姐持之以恒的哭声,混乱场面一时。

      就在这时候,林家大夫人来了。

      她甚至一声没吭,只在长廊那头现了身,这边的下人们便都规规矩矩避往两侧,再不敢高声喧哗。

      只剩一个林小姐还在啜泣,但声音也极小。

      这姑娘,都疯了还知道害怕呢,可见这林家大夫人李芸岚积威甚久。

      齐山廷知道她才是这后院主事的,有心想与她解释,可这李芸岚却似没看见自己一般,更是对眼前的闹剧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吩咐柳翠带人将小姐关进屋子,遣退了家丁,最后派了个嬷嬷领自己来偏厅喝茶,她人便走了。

      从头到尾,不见一丝怒意,也不见半点波澜。

      仿佛这个发疯的不是她女儿,而这个外男闯进了小姐的闺阁也无伤大雅。

      这太傅府,也是有趣。

      齐山廷听到偏厅门口的动静并不起身,悠然端着手里的茶盏,一副认真品茗的模样。

      把自己在这偏厅晾了这许久,茶都要喝饱了,林家大夫人终于来了。

      别看她刚才未理会自己,瞧,这不就是下马威么。自己不过一个上门收钱做法事的道士,这大夫人都要这样摆谱立威,可见万事做主惯了,平日里活着也是够累的。

      只可惜,他齐山廷懒散惯了,最不喜别人给他做主。

      李芸岚在偏院门口立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一番齐山廷。除了年轻之外,倒是生得仪表堂堂,十分正派。

      徐嬷嬷见齐山廷不来见礼,便要上前去喊,李芸岚笑了笑,摆摆手自进去了。

      市井间混迹,还敢露出这股狂劲,除非是虚张声势,不然便真是有些本事。

      李芸岚虽重规矩,却最恨懦弱无能之人,只要手里有真章,她也不拘那些。心中想定,李芸岚便款步进了偏厅,道:“早听闻齐道长道法高深,今日一见,没想却这般年轻。”

      齐山廷见李芸岚如此,自然再不拿乔,起身拱手,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帮街坊们点小忙,谈不上道法不道法的。”

      “齐道长谦虚了。”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句官腔,齐山廷面色一整,问道:“太傅夫人,刚才贫道行错了道儿,无意撞见些怪事。您现下不妨与我直说,让贫道来贵府,可是为了此事?”

      李芸岚收了笑容,也不想去盘问这“行错道儿”的真假,略一思量说道:“道长刚才见到的正是小女。您也见着了,小女有些不对。这一年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最近更是常常半夜惊醒,甚至有梦游之状,前两日门窗未锁,她竟在庭院中醒来。今日更是大白天失了神志,哭闹起来,似是更严重了。”

      齐山廷回想了下刚才林韵之的状态,点头道:“林小姐确实双目浑浊,思绪紊乱,似是陷入了什么迷障。”

      “此次请道长前来,就是拜托道长替小女做一场法事,消灾解厄。”李芸岚停了停,“报酬自当好说。”

      没想到这林家大夫人如此上道。

      齐山廷笑着点头,想一想又问:“既要消灾,那自是要问清楚些好。大夫人勿怪,贫道不解,这林小姐是太傅府的几小姐?”

      太傅千金落水而亡不假,府里还有一位千金也不假,齐山廷不信里面没有弯弯绕绕。

      李芸岚沉默了一会儿,牵了牵嘴角解释:“我的大女福薄一年前去了,这是小女儿,因自小体弱,便养在府中不大出门。”

      齐山廷瞥一眼李芸岚不自然的面色,了然地点点头。

      信你才怪。

      李芸岚似乎不想再谈,起身问道:“道长准备何时做法事,可要准备什么?”

      没想到齐山廷摇了摇头,却说:“这法事不急着做,贫道还有一事需要确定,可否允贫道去小姐闺房一看?”

      这理由着实有些无理了,李芸岚直接拒绝。

      “既然这府里有污秽,道长做法事驱邪就是,不必如此吧。”

      齐山廷勾勾唇角,拎起他的八卦袋晃了晃,语气高深,“大夫人久居后院腌臜见得少,自然不知道,这既有鬼闹事,也有人闹事,更有不人不鬼的闹事。各有各的法子,若随便什么缘由,都是一场法事能消弭,那必是骗您而已。”

      一旁徐嬷嬷听的云里雾里,李芸岚却是听明白了。

      这齐山廷话里有话,说她这府里有人装神弄鬼。李芸岚虽不信自己治下有人敢做这种事,却也知道若真是人搞鬼,那这齐山廷能发现端倪,肯定也有把握解决。

      “道长这边请。”

      事出突然,也来不及清场回避,所以等齐山廷跟着李芸岚再次来到偏院的闺房內时,林韵之还躺在床上昏睡,只床前立了一架屏风遮挡,柳翠和阿盼两个丫鬟立在两旁守着。

      齐山廷一进屋就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一圈,发现了搁在床头桌上的香盒。

      “是否这盏香摆放之后,小姐才发现在庭院之中醒来?”齐山廷问道。

      柳翠点头回:“是的,道长。”

      齐山廷点头道:“那便是了。这香不对。”

      “道长莫要胡说。”李芸岚面色有些不好,“这香是我亲自送来,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齐山廷打量李芸岚不似作假,并不知情的样子,便伸手取过那香,一边压低声音说一边打量屋里人的神色。

      “大夫人莫急。这盒子里的香确实没问题,问题在这盒子上。”

      李芸岚神色凝重起来,左右端详那盒子,看不出门道。

      齐山廷打开盒盖,指甲一挑,竟从盒盖内侧顶上挑下一块儿褐色膏块,与盒盖一般颜色,糊上去很难发现。

      “这是聚神香,有振奋精神的功效,原也是普通香料,只不过和这宁神香混在一块儿,相冲相撞,会让人血热心快,精神时松时紧,噩梦频繁,神思混乱。”

      这分明就是冲着这位二小姐的性命来的。

      齐山廷下意识看了眼屏风后面的小可怜,余光瞧见柳翠面色苍白,双手攥得很紧,他眯了眯眼睛。

      李芸岚面色倒还镇定,也能看出极为恼怒,她将香盒接过,放大了声音,“还请道长看看这屋里还有何邪祟,过几日法事一并去了。”说罢看了眼齐山廷,带着徐嬷嬷匆匆离开。

      齐山廷会意,这是将这事正式托付给自己了。

      只不过就这么将自己撂在这里,到不顾及什么清誉了?这林大夫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小女儿啊……

      啧啧,又疯又没人疼,惨。

      齐山廷摇摇头准备去同情一番这位二小姐,一回头却正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林韵之不知何时醒了,披着一件烟紫色披风坐在床边,将头从屏风后探了出来,神色苍白,脸瘦得只有巴掌小,越发衬得眼睛又大又圆。

      两个丫鬟不知去了何处,齐山廷怕她又来咬人,正要闪人,就见她抿嘴笑了笑,脸上有点好奇。

      “阿盼说,你是给我治病的道长?”

      林韵之声音软嗓门小,齐山廷却突然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很是正派的模样。

      “那辛苦道长了。”林韵之从没出过府,没见过除了家丁之外的男人,虽知道有些无礼,仍忍不住好奇的目光。

      这道长生得好看,只不过自己治不好啦,不要无辜连累别人才好。

      林韵之想了想,轻声说:“道长不必费心了,我会同母亲说的。”

      齐山廷一愣,反问:“你想死?”

      他话说得生硬,林韵之却像听到什么好事,勾唇笑了,“有时候死才是好下场不是吗?道长慢走,祝你,以后万事胜意吧。”

      林韵之说完便缩了回去,可齐山廷却看着屏风半晌没动。

      明明是巧笑嫣然的样子,齐山廷却想起刚才她抱着自己哭喊“对不起,带我走”的模样。

      “不但是个疯的,还是个傻的。”齐山廷扯扯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手却伸向八卦袋,掏出一大把黄纸朱砂的符咒,大步过去塞到屏风后。

      “把屋里都贴满,我明天再来。”

      说罢齐山廷大步离开,飞也似地奔出偏院,迎头撞上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方子裕。

      这小子也不知在哪儿吃吃睡睡去了,一嘴的饼渣,哈欠连天。

      “师父,你发烧了吗!脸怎么红了!”方子裕眼睛揉到一半,指着他的脸大惊失色,“师父,你难道是被阿飘……”

      方子裕打了个寒战,揪紧了齐山廷的袍角。

      齐山廷一愣,抬手给了方子裕一个爆栗。

      “你师父一身通天的本事,你清醒一点。”

      方子裕半信半疑,回头左看右看,紧张催促道:“师父咱们赶紧走吧,这太傅府以后还是别来了!”

      “非也非也。”齐山廷竖起一根指头,神秘兮兮地说,“这太傅府咱们不仅得来,还得天天来!”

      方子裕小脸皱成一团,嘀嘀咕咕:“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宝贝么……”

      齐山廷大笑起来,回头讳莫如深地看一眼暮色下死气沉沉的太傅府,拎起方子裕的手溜溜达达往云清观走。

      “小娃娃懂个屁!可不就是有宝贝么!还是金疙瘩,钱多好骗那种……”

      更何况,这太傅府的事,只怕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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