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藏娇

作者:苏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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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天色又暗了下去,林韵之倚在窗边,握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偏院下人不多,这一年来更是冷清,柳翠去小厨房了,阿盼也不知去了哪里,天都要黑了竟还没人去院里点灯。

      林韵之望一眼外面黑黝黝的树影,不禁又打了个寒战,连忙把桌上的烛火挪近了些。

      今晚倒是比前些日子脑子清醒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那位神通广大的道长做了什么。

      想起这个,林韵之连忙搁下书卷,从针线篓子里取出那一叠黄纸符攥在手里,纸符有些粗糙,林韵之却觉得安心了不少,她壮着胆子又看了眼窗外,依旧是黑影重重,但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林韵之心里有些高兴,这位道长真有本事。

      她握了会儿纸符,终究忍不住好奇,摊开来一张仔细看。这符有三指宽,大约五六寸长,裁得有些歪歪扭扭,四边还挂着毛碴,上面拿朱砂横七竖八地画着许多看不懂的符号,张牙舞爪的。

      林韵之看着半天也看不明白,而且这每一张上画的符咒,貌似也不太一样。

      兴许是各有奇效吧。

      林韵之没出过门,院子里人也少,只零星听下人们闲磕牙时说过些奇闻趣事,想来这位姓齐的道长,就是他们口中的那种神人,本领通天。

      长得也很俊朗呢。

      林韵之想起下午的那一段短短的谈话,齐道长问自己,是不是想死,那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他那样厉害的人,想来从未犯下过什么罪孽,自然不懂。

      想活吗?

      林韵之有些茫然,若在前几日,她满脑子都是随姐姐而去,只觉得多活一刻都是折磨,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可这会儿脑子清明些了,竟又有些留恋了。

      母亲说的没错,自己真是个懦弱没用的人,不敢活,也不敢死。

      可是留恋什么呢?她一时又想不出。这世上,没谁舍不得自己,没谁挂念自己,想来想去,似乎也没谁盼着自己活。

      不过,也许那个齐道长算一个?不然他何必给我纸符,还说明天再来呢。

      虽然只是个陌生人,林韵之还是高兴了几分,她从一堆纸符里挑出一张最规整的,仔仔细细地抚平折好,又从针线篓子里翻出许久之前做好的一只荷包,将纸符塞了进去。

      “齐道长是个好人。”

      林韵之一边低声喃喃,一边将荷包小心地收进怀里,然后抚了抚比往常都要镇定的心口,觉得有了这个护身符,今晚应是能睡个好觉了。

      就算齐道长哪天知道自己犯过罪孽无可救药,想要收回这些符咒,自己也能偷偷留下这一张。

      林韵之嘴角的笑意染上些苦涩,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齐道长明日登门。

      “小姐,柳翠还没取饭回来吗?真够磨叽的。”

      门帘挑起,阿盼一头汗珠,人还没进来就嚷嚷开来,林韵之这才发现,外面已经点上了灯。

      阿盼性子外放,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理她,嘴巴就一刻没停过。

      “小姐,你面色好多了哎!”阿盼见到桌上的符咒就想伸手拿,“这什么好东西我瞧瞧!”

      林韵之怕她毛躁,忙将符咒拿起,见柳翠端饭进来,便将符咒递给她。

      “柳翠,你帮我贴在房间里,仔细不要弄坏了。”林韵之声音小小的,“齐道长嘱咐了的。”

      柳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林韵之又叫了她一遍,她才惊醒般接过来,胡乱点点头。

      “柳翠你今日怎么这么慢,怕不是上城东取的饭吧。”阿盼一边布菜一边笑嘻嘻打趣,还偷偷拈了根豆腐丝吃了。

      柳翠拍开她的手,瞪她一眼,低声道:“就你话多!有没有规矩。”

      阿盼无所谓地耸肩,笑呵呵道:“反正小姐不在意。”

      两个丫鬟窃窃私语,若搁在李芸岚那儿,是要挨上十个板子的,只不过林韵之一向不言不语,平日里胆子小得像个兔子,骂人都不敢,何况是打人。

      她也不是不在意,而是觉得没资格在意。

      这林府就没人愿意来这偏院,柳翠和阿盼心里必然委屈,林韵之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即便柳翠偶尔有些不耐怠慢,阿盼平日有些没有规矩,她也只是当看不见。

      更何况这一年,她自己都过得糊里糊涂,更管不了其他了。

      “吃饭吧。”

      林韵之照常没有理会,只弱弱地吩咐一声便低头吃饭。

      阿盼得意地冲柳翠挤眼睛,柳翠皱皱眉,看一眼默不作声的林韵之,眼神失望又轻视。

      二小姐当真是比大小姐差远了,又愚笨又胆小,以后能有什么前途。

      两个丫鬟的各怀心思,林韵之没注意也不关心,她只想睡个安稳觉。

      那个荷包已经被她塞进了中衣里,贴着心口放好。鼓起勇气看了眼关好的门窗,林韵之钻进被子闭上眼睛。

      姐姐,我好累,今晚你先不要来找我好吗?

      眼皮越来越沉,林韵之双手捂在心口,堕入了黑暗。

      ***

      同一片夜空下,齐山廷却没睡。

      他此刻正蹲在周寡妇家的后院墙头上,一身道袍胡乱裹在身上,双目炯炯有神。

      “师父,困……”

      方子裕蹲在他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若不是小手紧紧揪着齐山廷的衣角,只怕早就掉了下去。

      “出息!为师当年和你师祖修习的时候,捉鬼一捉就是三宿不阖眼,隔日还接着替人做法事呢!”齐山廷嘴上不停地教训,手却拎过方子裕的后领,将小家伙按到自己怀里,“真是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

      方子裕趴在齐山廷怀里,眼皮儿都要合上了,嘟嘟囔囔:“师傅你又吹牛,我都没见过师祖……”

      齐山廷鼻子里哼一哼,一边轻拍方子裕的脑袋一边说:“你师祖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牛人,师父这一身本事可都是他教的。你知道么,若不是遇上他,这世上就没你师父这一号人了。”

      方子裕被拍得飘飘然,已然快要进入梦乡,神志模糊了还记得问。

      “那师祖去哪儿了呀?”

      齐山廷手一顿,脸色黑了几分,硬邦邦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人当师父的人,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头一天还逼着自己画符呢,第二日便不知抽了什么风,说要去追寻自己夕阳下逝去的青春……

      “为师的本事都教给你了,你可以出师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老家伙收拾包袱转头就没影了,说金盆洗手就金盆洗手。

      齐山廷没办法,只得下山,一路晃荡着寻了他两年也没找着,最后只好落脚在云清观。

      想起这茬,齐山廷就一肚子气。

      当年就该看出来这家伙不靠谱。那时候自己在街上快饿死了,见他剃个光头端个木钵在城里化缘,便寻思着缠上他也当个和尚好吃饱饭,又舍不得剃头发便同他商量能不能做个俗家弟子。哪晓得这家伙袈裟一脱,从包袱里掏出一身道袍换上,还拽出一柄拂尘,笑呵呵跟他说:“无妨无妨,做道士吧,反正化缘不如给人驱邪来钱。”

      真是信了他的邪……

      自己当年也不知中什么邪,竟也信了这鬼话,跟他走了,然后又被他甩了。

      齐山廷没忍住,又狠狠哼了一声,只不过这一声还没哼出来,就被后门处的动静给憋了回去。

      来了。

      左右看看,齐山廷把怀里的方子裕轻手轻脚放回了墙外的大树跟边,三两下又窜回了墙头。

      那黑影已经靠近周寡妇的窗户,在窗边徘徊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悄悄撬开窗缝儿往里塞。

      等的就是你!

      齐山廷双手在墙边一撑,身子灵巧极了,翻下墙就纵身过去,从八卦袋里取出一物,兜头就往那黑影头上一套。

      “哎哟!”

      那人痛呼一声,挣又挣不脱,一头撞在窗棂上,惊得里头的周寡妇尖叫连连,很快便打亮了灯。

      “别扭啦,我这是在观里浸了几十年灯油的牛皮绳,吃了不知多少香火供奉,专捆你这些装神弄鬼的!”齐山廷紧了紧手里的绳圈,特意放大了嗓门。

      那周寡妇披了衣裳出来,手里还拎着根洗衣杵,踏出门槛就上手揍人。

      “原来是你这个没脸没皮的畜生在我这儿装神弄鬼,老娘打不死你!”

      周寡妇下手又快又恨,打得那人没一会儿便进气多出气少,齐山廷看得暗暗咋舌,手一使劲将人拖了开去。

      真打死了还得上公堂,可是麻烦。

      “周姐,这谁啊?”

      周寡妇气出了大半,把洗衣杵一扔,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齐山廷,忙飞快地抹了把头发,笑得温柔似水,“我还当家里闹鬼呢,原来是内鬼,这是我小叔……”

      齐山廷一听明白过来。

      这周菀是个新寡,丈夫死了没两年,也没个孩子,便自己单过着,平日在街上卖汤圆。

      昨天这周寡妇到云清观找他,说这几日家里闹鬼,她晚上总看见黑影,早上起来,房里总会多些血淋淋的死耗子死兔子,吓得她成日魂不守舍,只得来求他捉鬼。

      齐山廷当时瞅了眼周寡妇标志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段,心里猜了个七八分,便应承了她今晚来看看。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捉住了人。想来是觊觎旧嫂子的美色,便想弄些小手段吓得美人投怀送抱。

      剩下的事不归他管,齐山廷收了绳子,对周菀笑笑,“你看这事儿解决了……”

      周菀是个聪明人,立马回屋取了准备好的碎银锭子,装在一个香喷喷绣着并蒂双莲的水红色荷包里递了过来。

      “多谢齐道长啦!”周菀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是妩媚,“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多亏道长出手相助。若齐道长不嫌弃,以后多来坐坐……”

      “好说好说。”齐山廷笑眯眯地接过荷包,倒出银子塞进自己的八卦袋,就手又把荷包还了回去。

      “道长……”周菀蹙起眉头,声音软绵绵拐着弯儿。

      “用不着用不惯,我这人从来不用荷包,谢谢啊……”齐山廷拱拱手,转身走了。

      周菀捏着荷包看着齐山廷的背影“呸”了一声。

      “还真是个没有心的主儿!”

      齐山廷揉了揉被香熏得发痒的鼻子,背起方子裕离开了周家。

      “女人就是没趣,荷包有什么用,不如多给点银子,嘁!回去睡觉咯!”

      齐山廷回了云清观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就被方子裕的大呼小叫给吵醒了。

      他揉着酸胀的脑袋一睁眼,就看到方子裕那张肥脸杵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师父不好了!那个仙女姐姐又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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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林韵之:你说谁无趣?给你银子,荷包还我!
    齐山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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