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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
晚间的时候,郑婉宁带着沈煜来给容疏送行。
沈修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手头上突然出了一点事,就让郑婉宁把给沈愔的书信带了过来。
两个人来的时候,容疏三人正好跟俞芷兰吃过饭,最后一天晚上难免热闹了一点,一边洗碗一边打闹,几个姑娘都有些放肆,看见有长辈过来连忙收了笑闹,缩成了一窝鹌鹑。
沈煜见多了容疏能屈能伸的模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容疏屈的时候落井下石,转头就跟郑婉宁告状:“娘,您看看,表姐这样还能叫大家闺秀吗?我看跟个皮猴子差不多。”
郑婉宁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脑袋一下:“我看你才是皮猴子,还好意思说你表姐?”
容疏抬起头来,偷偷摸摸冲着沈煜翻了个白眼。
郑婉宁轻咳了一声,一视同仁地教训道:“疏疏你也是,这么大个姑娘了礼仪要规矩些,还好这次来的是我,要是你舅舅,谁也护不住你。”
容疏一笑,知道郑婉宁这是不打算追究了,回头冲着另外三个人使了眼色,让她们赶紧收拾战场,自己则走上前去,不着痕迹地挽着郑婉宁的胳膊离开了厨房,嘴甜道:“舅母,多日不见,您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里冷,我们回屋里聊。”
郑婉宁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却也不舍得真把她怎么样,只能嗔了一句:“就你会说话,行了,明日你就走了,今日且就放你一马。”
容疏立刻晃了晃郑婉宁的胳膊,冲着她撒了个娇:“舅母最好了!”
沈煜暗中撇了撇嘴,却还是跟了上去。
进了屋,容疏先去点上了炭盆,热气升腾起来,很快就驱散了三个人身上从外头带进来的寒意。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郑婉宁把沈修的书信交给容疏,嘱咐她收好。见容疏打开行李把书信塞进去,郑婉宁一拍脑袋,忽然想起来今天的来意:“疏疏,我忘了告诉你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走这么远的路不安全,你舅舅跟镇北王家的肖世子打了招呼,你们明天搭个伴一起走。”
容疏给包袱打结的手一顿,头微微垂了些许,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舅母,这个就不用了,镇北王世子还不如我能打呢。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走,还有秋月和鸿雁陪着呢,她们两个都会一点拳脚功夫,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郑婉宁不赞同地皱了眉:“你功夫好是不假,只是山长路远,总得有个可靠的人照料着我们才放心。你跟肖世子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吗?又不是什么陌生人。”
沈煜原本安静地坐在一边盯着桌子上的花纹看,这会儿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忍不住插了句嘴:“姐姐,我听人说你跟肖世子闹掰了,在书院的这些日子都没见你们两个一起玩过,是不是真的?”
容疏面色不虞地瞪了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容疏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只是,她现在仍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肖砚好,更遑论要跟他相处一路了。
但凡肖砚决绝一点,容疏也不会这么为难。
错就错在,肖砚是个好人。
忠孝节义,肖砚哪个都舍不了,除了舍掉自己,别无他法。
郑婉宁听到沈煜的话,迟疑了一下:“疏疏,煜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郑婉宁以前随沈修去北疆的时候,也曾见过容疏跟肖砚在一起玩闹的情景,当时只觉得两个孩子脾气相投,肖砚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现在也不觉得事情能有多严重,劝解道:“既然是朋友,多年的情谊总不好为了一点小事生分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事情说开不就行了吗?”
容疏抿了抿唇,完全无法解释,只能揪了揪头发,叹了口气,道:“舅母,我知道了。”
郑婉宁放了心,也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转头开始叮嘱起其他事情来。
容疏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不经意间一转眼,发现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
沈煜也见到了外头的雪,惊呼一声:“外头下雪了!”
南方少有下雪,今年倒是格外勤。
秋月过来敲了敲门,递进来两把伞,道:“外头下雪了,奴婢怕世子夫人跟小公子没带伞,找了两把过来。”
沈煜接了伞,谢过秋月,回过头来对郑婉宁说:“娘,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雪大了山路不好走。”
再不回去,怕是他爹又要派人来接了。
郑婉宁心想也是,伸手摸了摸容疏的头发,道:“疏疏,舅母先回去了,要是北疆有什么事别忘了给威武侯府来个信。”
容疏点了点头,在一旁的衣架上拿了披风,道:“舅母,我送你们吧。”
容疏送两个人出了桃李园,见他们上了马车,也没有撑伞,一个人踩着雪往回走。
走过转角的时候,容疏看见灯下立了一个白衣的身影,被伞遮着看不清面容,只有挺直的脊背,风雪中立出了君子的萧萧风骨。
容疏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片刻后才步履如常地走了过去。
那人看见她,快走几步,把伞遮到了她的头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不打伞?”
容疏瞧了一眼手中的伞,理直气壮道:“就这么几步路,懒得打。”
卫桓也管不住她,只能认命地把伞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容疏原本不怎么样的心情忽然明朗了不少,一边呵手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卫桓看了一眼她冻的有些发红的指尖,垂在身侧的手克制地握了握,回答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来看看你。”
容疏翻了个白眼:“有什么要教训的话现在就说吧,再不说没机会了。”
卫桓也不舍得让她在外面待太久,也就直说了:“镇北王心思深沉,容姑娘这次回北疆,切不可轻举妄动。”
他明明知道这姑娘的脾气不轻举妄动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忍不住要来这里叮嘱她一两句。
容疏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得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卫公子这话说晚了,我舅母刚刚跟我说拜托了镇北王世子,让肖砚跟我一起回去。”
这句话她难得说的时候带了几分抱怨,像是小野猫亮出爪子,委屈巴巴地往人腿上挠了两爪子。
以往这种事容疏断然是不会跟别人诉苦的,只是见了卫桓,容疏就怎么也忍不住。
大概是因为卫桓是唯一一个知道其中牵扯的人吧。
容疏身在局中看不分明,卫桓身为局外人却很清楚她的想法,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容疏的头发,叹了口气,问道:“容姑娘是不是想救肖世子?”
容疏垂了头,睫毛颤了颤:“我也不知道。”
生路死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要是真的能活,肖砚上辈子也不会死。
镇北王谋反已成定局,哪怕她能让肖砚活下来,又一定比死了好吗?
“容将军。”
卫桓忽然叫了她一声。
容疏抬起头来,就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卫桓很认真地对她说:“如果你想做就试试吧。反正无论如何,结果也不会更坏了。”
容疏有些迟疑:“可是……”
如果想要让肖砚脱离开镇北王的阵营,势必会牵扯更多,也会平白出了很多变数,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卫桓打断了她:“容姑娘觉得肖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疏中肯道:“有点傲气但本性纯良。”
“这样就可以了,”白衣清隽的少年忽然一笑,“我相信你。”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打紧,你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事情有我。”
这句话重重落到心上,容疏眼睛忽然有些发酸,她推了推卫桓,道:“行了,话说完了,快点回去吧。”
卫桓没有动,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把人拥在了怀里。
雪还在无声无息地落着。
容疏一愣,心跳声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在寂静的天地间仿佛成了唯一的声音。
这个怀抱很轻柔,只要容疏稍微一使劲儿就能挣开。
她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手,紧紧揪住卫桓身侧的衣服,声音干涩地问道:“卫公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卫桓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不知这一次,容姑娘愿不愿意让卫某负责呢?”
容疏攥紧的手一松,卫桓悬在喉咙口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落。
他在心里自嘲一笑,正想松开手,冷不防容疏的手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贴紧了些,声音带笑:“正巧我娘一直怕我嫁不出去,卫公子既然占了我的便宜,我可就赖定你了。”
一向运筹帷幄的人难得有些手足无措,连一张如玉的脸都染上了红色,身体更是僵得不成样子。
容疏没料到卫桓居然比她还要紧张,忍不住一乐,松开了手,抬头看他:“怎么了,卫公子莫不是后悔了?”
卫桓怔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一笑:“不后悔,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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