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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桓看容疏走过来，却不见沈煜，问了一句：“沈小公子呢？”
容疏道：“他刚刚把脑子落下了，回去找一找，咱们不必管他，先走就是。”
卫桓失笑，却明白了是容疏要把沈煜支开，也不多问，替她掀开了车帘子，扶她进了车里，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声。
车夫见两个人都坐稳了，扬起鞭子抽打了一下，马便带着马车跑起来。
果不其然，马车刚一动，容疏就迫不及待想要开始问话，却被卫桓一句话堵住了：“百晓公子是不是发现了容姑娘的身份？”
容疏愣了愣，没想到被先发制人，含糊道：“这一路不是挺顺利的吗？”
卫桓叹了一口气：“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是因为这一路太过顺利才不寻常。”
如果不是摆好了等着人去看，哪里有这么顺利就把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容疏垂了脑袋，她不是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到底还是自欺欺人地忽略过去了。
卫桓放柔了声音：“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疏依旧垂着脑袋，腹诽道，非亲非故的，你又没问我，我为什么要上赶着说。
她偷眼去看车窗外的街景，透过车帘被风吹起来的缝，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卫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稍稍严肃了起来：“容姑娘，劳烦抬头看着我。”
容疏的眼睛乱转了一下，迟疑地落到他的脸上。
卫桓的眼神触到她清澈灵动的眼睛，气势忽然就软了下来，道：“容姑娘，你我之前的确非亲非故，甚至连交集也少有，只是现在我们既然一同回来了，就是彼此的亲人，你能明白吗？”
话说到这份上，容疏也不能继续装傻了，认真道：“我没想瞒你，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多，我已经给北疆去了信，让我爹和我娘提防一下百晓楼。是我不小心牵扯上了容家，断然不想再牵扯你进来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拿到消息后我调了容家的暗卫先去了云川，正好跟我们的时间错开，百晓楼的人已经跟了一次，我们去的这一次自然没有人跟着了。”
她倒是聪明。
卫桓却只想说她傻：“容姑娘，你是如何断定卫某不在局中的？莫非这几日跟你同行的是个死人吗？”
卫桓很少说这么重的话，这次可见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容疏沉默了一下。
也是，卫桓既然要跟她一起破解四年后的动乱，怎么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只是上辈子被她牵连着颠沛流离的人太多了，现在出了事情她总是先想着自己解决掉。
这样其实不好，她避免了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的同时，也导致身边的人失去了很多信息。如果因此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万一影响了全局，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自认别的方面不行，但唯独知错就认还算个优点，难得半点水分都不掺，乖乖巧巧认了错：“我错了，以后不会瞒着你了。”
见她这么乖，卫桓的脸也拉不下去，“嗯”了一声，算是揭过了此事。
容疏偷偷摸摸往卫桓的方向蹭了蹭，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你看，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那批书是什么书了？万一以后舅舅问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坏事了吗？”
卫桓道：“容姑娘可知道嘉懿年间前代太子的叛乱？”
容疏见卫桓愿意搭理她，放了心，回道：“知道，不过听说这件事还没来得及闹大就被圣上派兵镇压下去了，寻常典籍连提都没有提过。”
她也是上辈子机缘巧合，翻到当地的府志，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卫桓道：“那容姑娘可知传闻中前代起死回生的秘宝？”
容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个不是茶馆里说书先生瞎扯的段子吗？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几乎哪一个朝代覆灭，到了说书先生嘴里都能扯出几件秘宝，一件比一件邪乎。
“当然有人相信，”卫桓轻轻扯了扯唇角，“那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传言最开始只是传言，听得久了总有人相信未必是空穴来风。嘉懿年间孙贵妃因疾故去，圣上心痛之下就派人去寻这件秘宝。当年前代都城被破，帝后悬梁，仅剩一个前代太子流落在外，圣上就认定了秘宝在前代太子手里。
当时这位太子早已归隐山野，并无任何复国之心，圣上却因自己一时贪念，下旨灭了这位太子的满门。
最后结果自然是没有找到任何秘宝，反而找到了前代留下来的一批书卷，就是藏书楼里这一批。
原本这书卷也没什么，偏偏圣上每一碰见这书就会做一整晚的噩梦。圣上既然做了亏心事，又是个能信所谓起死回生的灵宝的人，自然是对这批书卷讳莫如深了。”
卫桓娓娓道来这些辛秘，面上却无波无澜。
前代太子根本没有叛乱，反倒是遭了无妄之灾。
卫桓忽然想到上辈子史官把新编的史册送到他那里去的时候，他看到这一段，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便审过了。
官修史书，显露出来的不过是些能给人看的东西罢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的太平，都不过是粉饰太平。
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容疏听完这个故事，第一反应是荒唐，然后就沉默了。
这件事无论谁对谁错，最后都只能如史书记载的一般，轻轻一笔，轻轻放过。
哪怕前代太子真的是个可怜人，也没有人能够去可怜他，为他沉冤昭雪。
卫桓靠在车壁上，像是有些累了，轻轻闭上了眼睛。
容疏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撩开了车帘。
已经离书院很近了。
山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容疏看着外头人来人往，后头沈煜骑着马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冲她傻乎乎一笑，原本沉重的心思忽然就好了许多。
粉饰太平总也是太平，怎么算也比尸横遍野流血漂橹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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