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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
容疏原本被打扰到补眠想要打人的心思立刻收了个一干二净，若无其事地端端正正坐好，从桌子上随手摸出一本书装作认认真真地读。
白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在安静的学堂中尤其响，众人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白晋和容家这位小姐的恩怨，纷纷交换了眼神，谁也没有吭声。
容疏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看书。
反倒是卫桓看了过去，不带情绪地扫了白晋一眼。
白晋后背忽然有些发凉，讪讪安稳下来。
卫山长眼尖地瞥见自己孙子这一番动作，自觉了然，摸了摸胡子，道：“今日第一天开课，大家都是自己选的位置，想必都很满意。要是大家都没有换位置的意思，那就按照这个位置定下吧。”
下头窃窃私语了一番，倒是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均安安稳稳地坐着。
卫山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风扫到孙子还在八风不动地坐着看书，有些恨铁不成钢。
就知道看书，怪不得一天到晚跟个书呆子一样，一点都不像老夫的孙子！
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红颜知己都不知道多少个了！
反倒是容疏戳了戳身边的人，好奇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卫桓道：“我为何要走？”
容疏有些无奈：“你没看见我自然不会走，但是你看见我了，不是该一刻钟都不想多待了吗？”
不能怪容疏这么说，实在是两个人以前在书院里同窗的那一年相处绝对算不上愉快。
卫桓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那容姑娘为什么要坐在卫某旁边？”
容疏道：“这个位子我坐习惯了。”
自然是习惯了，怎么说也是上辈子坐了一年的位置，离夫子的位置远又清净，光是这窗户她就翻过不知道多少次。
旁人不知道，卫桓总不会不知道。
卫桓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偏头看她：“这个位置清净。”
容疏有些傻眼：“呃……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坐在前面来着。”
卫桓淡然道：“都是些听过的东西，再听一遍岂不是浪费时间。”
容疏哑口无言，只能心悦诚服，卫桓这种人果然跟她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沈愔临走前她曾经答应过的要做一个大家闺秀，心下微微有些愧疚。
一时热血上头做决定总是很容易，只是真做起来才知道什么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容疏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索性也捧着手中的书认真读了起来。
卫山长安顿好了一众学子，又照例憋出了一些场面话，大手一挥让学子们开始念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第一堂课照例是以《大学》开篇，都是上辈子嚼烂的东西，容疏强撑着跟着大家读了两页，终于忍不住一头倒下去睡了过去。
卫桓不动声色地把桌子上的一摞书往容疏的方向靠了靠，挡住卫山长看过来的视线。
容疏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非常好，连一直睡眠浅的毛病都没有了。
等她终于神清气爽地睁开眼，已经将近午时了。
窗户开着，窗外探过一枝桂花，在空气中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她回过头，卫桓正在一丝不苟地收拾桌子，好看的眉眼微垂着，睫毛很长，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是会发光一样。
俞芷兰收拾好了东西，看见卫桓还没有走，有点不敢过来，只能趴在后面的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容疏。
容疏被她逗得想笑，快手快脚地把包袱一卷，拍了卫桓的肩膀一下：“卫公子，劳驾让一下。”
卫桓起身让开，说：“忘了与你说了，今天下午林夫子不在，算术课先取消了。”
容疏冲他仰起脸来笑了笑，道了一声：“多谢！”便跳出来挽着俞芷兰的胳膊往外走。
刚一出门，俞芷兰就小声对着容疏说：“姐姐，你是怎么做到能那么自在地跟卫公子交谈的？我每次一靠近他就浑身不自在。”
容疏有些奇怪：“他不是出了名的君子吗？怎么还会让人不自在？”
俞芷兰认真想了想，道：“卫公子虽然待人接物极是温和，却总是让人觉得不真实，就好像……景行行止的人物怎么样也不可能落到地上与我们这些凡人同流合污的。”
容疏被她这奇奇怪怪的形容逗笑，捏了她的脸一把：“什么同流合污，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的人，他还能多出个眼睛来不成。”
俞芷兰不满嗔道：“姐姐，别捏了，都捏胖了。”
容疏伸手又捏了一把。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临近桃李园的时候，俞芷兰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拉了拉容疏：“姐姐，那个是不是肖世子？”
同年入学的人数太多，被拆分到了两个堂里去，容疏他们所在的称为“勤为径”，另一个则被称为“苦作舟”，取自“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肖砚正是在这“苦作舟”中。
容疏脸色一变，直接拉着人往旁边的小路上一躲。
镇北王世子一向嚣张肆意，到了云山书院也没有改了他的做派，出个门也是呼朋引伴好不热闹，隔了老远就能听见一群人的说笑声。
肖砚站在中心，眉眼都是笑意，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容疏看着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过去，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怀念来，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俞芷兰拉了拉容疏的袖子，问道：“姐姐，我听说你跟镇北王世子是发小，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
容疏又看了一眼，云淡风轻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情谊了，没有什么好打招呼的。”
俞芷兰想起昨天他们见面的场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看了看容疏的表情，终究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肖砚的出现像是一根刺，强迫容疏想起了一些她这辈子都不想想起的东西。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俞芷兰说：“小鱼，你先回去，我下山一趟。”
俞芷兰瞪大了眼睛：“欸？书院不允许非休沐时间下山的！”
“没事，”容疏已经走出去了，回过头来冲她一笑，“回去记得告诉秋月她们，不用给我留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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